為什麼諾貝爾提名十幾年,只有我成了陪跑冠軍?

為什麼諾貝爾提名十幾年,只有我成了陪跑冠軍?

-咖爺有話說-


“幹自己喜歡的事,不和討厭的人來往”,作為諾獎長年陪跑,這一次村上春樹又與諾獎失之交臂了,為了安慰粉絲,他說會努力寫到90歲,堅持做自己的事,世界上還有比一輩子做自己的喜歡的事,更美好的生活嗎?


每年的諾貝爾獎頒獎季,總是熱鬧紛呈。


得獎者眾多,歡呼不已。


失意者也多,埋頭研究,下年再戰的心情頗多。


有一人,無論提名多少次,他給人的感覺都是不在乎,不在乎得不得獎,甚至不在乎諾貝爾文學獎本身,擺明了態度,不與權威性為伍。


為什麼諾貝爾提名十幾年,只有我成了陪跑冠軍?


今年再次陪跑後,粉絲失望了。他卻在DJ電臺裡,大聲呼籲粉絲:“幹自己喜歡的事,不和討厭的人來往。”


他還說,會努力寫到九十歲。


寫到九十歲是什麼概念?


E·M·福斯特寫完了自認為最好的小說《印度之行》後,決定小說封筆,離去世還有40多年。


金庸的武俠江湖在華人世界裡如雷貫耳,可他真正的動筆生涯只有17年,《鹿鼎記》後,獨孤求敗的心情達到頂峰,索性封筆,今後不寫新篇,只做刪改工作。


倒是村上自己——


面對工作,他認真至極,沒有厭倦,沒有空虛,也不認為已經達到了寫作生涯的頂峰,再寫下去,恐怕只能換得個大不如前的名聲。


面對諾獎,他嬉皮笑臉,始終躲閃,始終不屑,明明是七十歲的人了,給人感覺還是少年氣十足。


1


“他們也不知道,在鱷梨樹那風涼的樹蔭下安閒地讀書,興之所至便去南太平洋的海灣裡游泳,這樣的生活讓人感到何等幸福。”


在《當我談跑步時,我談些什麼》這本隨筆集裡,村上在一開頭就談到了自己喜歡的生活。


連篇累牘地描寫跑步,從馬薩諸塞跑到波士頓,從北海道跑到盛夏的雅典,從年輕時不懂跑練習過頭,導致肌肉僵硬到輕鬆跑過超級馬拉松以及鐵人三項賽,所有經歷,如數家珍。


充滿感激地描述天氣,說很多人一聽到夏威夷就自然而然想到炎熱、痛楚,他則覺得好極了。因為一開窗戶,涼風便不請自來,穿過窗臺,繞房一圈。


簡直涼爽極了,哪還需要空調?


這種生活,低調、有序,只要公路還在,音樂尚存,人還活著,再來點醒神的威士忌,就有機會體驗到。


為什麼諾貝爾提名十幾年,只有我成了陪跑冠軍?


因此,到了KOL盛行的當代,有人認為,如果推舉生活方式博主,那麼村上絕對是排名靠前。


他狂迷爵士,跑步的時候,10公里路途,只要耳中有音樂響起,便再也不孤獨,而家裡更有一整面牆,摞滿了全世界各地收集來的黑膠唱片。


他穿衣有道,年輕時很迷Ivy Style,尤其是Brooks Brothers,他還專門去了Brooks Brothers在美國的旗艦店,後來因為小說裡的主人公穿著打扮實在時髦光鮮,花樣繁多,他還被日本時尚潮流雜誌Popeye邀請撰寫穿搭專欄。


他喜歡喝酒,一杯威士忌下肚,夢想、希望、人生中的痛快事都得靠邊站。


而說到吃食,必定是意大利麵莫屬。《尋羊冒險記》裡明白告誡讀者:意大利麵,最好是放一大堆鱈魚子和奶油,還有白葡萄酒和醬油。《意大利麵之年》裡,更是無所不用其極,意大利肉醬面、羅勒意麵 、茴香意麵、牛肉意麵、蛤蜊西紅柿醬意麵、火腿蛋奶意麵和蒜泥意麵,共7種面,讓你一次看個夠。


一眼望去,村上的生活,每一處都有明確的標識,你可能不太知道他討厭什麼,但他喜歡哪些東西,迷戀哪種狀態,就算沒讀過他的小說,恐怕也能數出一二。


為什麼諾貝爾提名十幾年,只有我成了陪跑冠軍?


以前,“小資”這種說法盛行一時,很多人習慣用小資、洋氣、不沾陽春水來形容村上,甚至把他叫做“小資之父”。然而,多年過去,新的思潮湧進,你會發現,與小資那種印象中的做作、刻意打造不同,村上所有喜歡的事物,都是他真心喜歡、刻苦鑽研得來的。


對別人來說,標示性強的生活方式,是風格,是點綴,是自我的包裝。


村上則是年復一年,孜孜不倦地深入這種生活。


魚找到了水,還不夠,他要變成水,把世界變成他想要的生活。


2


村上是家中獨子,成長於60、70年代,正好是嬉皮士們發跡併成為世界級文化現象的年代。年輕人不叛逆,都覺得跟不上時代。


村上也一樣,抽菸,逃課,打麻將,戲弄女孩子,什麼不能做,他就做什麼。


唯一與眾不同的,是讀小說。


在小說裡,他能找到一個通向外界的窗口,從現實中脫離出去。


小說讀太多,大學也沒考好。1967年,復讀的那一年,他就跑到圖書館裡,如飢似渴地吞嚥小說。


或許,可以說是徹底跳入了與日本完全不同的世界裡,他想要沉浸、想要以自己的方式加入成人社會。於是,早稻田文學部戲劇專業還沒畢業,他就和女友陽子結婚了,不想去大公司上班,又不願完成學業,只好開家小店維持生計。


小店的功能簡單明瞭,提供咖啡、酒類和菜餚。性價比很高,因為小店總是播放著絕不重樣的爵士樂。


為什麼諾貝爾提名十幾年,只有我成了陪跑冠軍?


聽起來浪漫,實際上沒有任何浪漫可言。開店的錢除了岳父贊助的部分,其餘皆是朋友的借款、銀行的貸款。村上夫婦為了儘快還債,每天早起晚睡、省吃儉用,家裡沒有電視機,沒有鬧鐘,連取暖設施也幾乎沒有,晚上睡覺就摟著幾隻寵物貓瑟瑟發抖。


有一次,快要到銀行還債的日子了,村上的錢還沒籌到,正在愁楚萬分的時候,卻在深夜的小道上撿到了一沓錢。皺巴巴的,沒什麼看頭,錢數正好是他們需要的。真是奇蹟,第二天立刻填補上了欠款。


快三十而立,小店生意蒸蒸日上,各種欠款才算還清。


忙了這麼多年,從來都是按部就班的刻苦努力,按理說,是該休息一下了,但眼看快三十而立,村上總會莫名生出傷感的情緒。


青春時代這麼快就落幕了嗎?


所謂人生轉瞬即逝的意思,現在總算是實實在在體驗到了。


3


命中註定的小說家生涯,終於迎來了轉折點。那是1978年4月一個晴朗的午後,村上在神宮球場看棒球賽。


為什麼諾貝爾提名十幾年,只有我成了陪跑冠軍?


那是養樂多燕子隊和廣島鯉魚隊的比賽。名字聽起來氣拔山河,但燕子隊這個村上鍾愛的棒球隊並不是什麼名隊,在當時,可謂球隊窮,人氣低,連個知名度的球星也沒有。


所以,說是去看棒球比賽,其實就是去閒度午後的。神宮球場外場席不設座位,只是一片草坡。四下無人,村上獨自一個懶洋洋躺在草坡上,一邊喝啤酒,一邊看球賽,時不時望望湛藍的晴空。


此情此景,簡直浪漫至極,愜意至極。


比賽繼續,球手擊中小球的響聲清脆悅耳。


突然間,村上腦海裡冒出了一個想法:“對了,沒準我也能寫小說。”


這個想法弄得村上激動不已,心跳加速。他非得做點什麼不可。比賽一結束,他就坐上了去紀伊國屋的電車,去買稿紙和鋼筆。


大概是為了紀念這一刻,村上挑鋼筆時特意選了日本百年鋼筆品牌寫樂。


寫作對於村上來說,是一個找到人生新方向的契機,像風鼓著帆,不斷拉著他向上攀升。剛開始寫,他意外得獎,當他發覺得獎之後,自己居然還在繼續寫,立刻回過味來了。必須賣掉小店,專職寫作。


過去十年裡,他把自己揹債的青春形容成斯巴達式人生,他每天都在重複切洋蔥,做三明治,調雞尾酒的日子。這種日子苦嗎?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決定專職寫作後,村上把過去的生活方式延續到了寫作中,進行了全面的升級,斯巴達式已經夠日復一日了,但還不夠,他想要苦行僧式的寫作體驗。


“全神貫注是我生命中最快樂的事情之一,如果你不能全神貫注,你就不會那麼快樂。我的反應不是很快,但一旦我對什麼產生興趣,我便能多年做這件事。我從不厭煩。我就像一個大水壺,要很長時間才能沸騰,之後我能一直保持溫度。”


30年來,村上幾乎是力挽狂瀾般精準調度生活的每一面,以便適應寫作這根主心骨。


為什麼諾貝爾提名十幾年,只有我成了陪跑冠軍?


他過去抽菸,現在把煙戒了。過去不常運動,如今他要麼游泳,要麼跑步,每天必行。他放棄了不健康的飲食,意大利麵、烤魚、啤酒足夠維持精神健康。晚上9點睡覺,保證早上4點起床,有時2、3點便醒了。


醒來,就是寫作。


用村上的話來說,就是每天早上5、6個小時的自願的拘禁,快樂的拘禁。


4


但是,寫作不是提筆就賺錢的,村上也不例外。


能有如今的影響力,與村上自己對作品的積極推廣,關係很深。


中學時候,村上就喜歡讀美國當代小說,把字裡行間構建的奇妙世界,當做逃離日本傳統生存模式的窗口。青春年少的時候,他和陽子合夥開店,在周圍緊緊裹纏著,寸步不離的日式生活中,闢出一個自我的小天地。


目標很明確,無論如何,就是要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為什麼諾貝爾提名十幾年,只有我成了陪跑冠軍?


作品進入美國市場後,多年的渴望、幻想、期待都實現了,無需再維護生活的異域感了,因為美國就是異域。不用再努力建造與眾不同的小王國了,因為美國就是王國。


這時候,村上選擇調整自身,讓作品融入王國當中。


第一次見代理,代理說:“不接非英語的作品。”這話也不錯,因為一部作品閱讀之後才能判斷其好壞,代理自己都讀不了,更何況推薦了。


於是,村上親自尋找優秀譯者,委託他們翻譯自己的作品,然後親自核對譯文。譯文核對後會交到這位代理手上,讓她推薦給合適的出版社。


他卸掉了日本作家的頭銜,按照別人的規則去爭取,以一個初出茅廬新人美式作者去與本土作者較量。


為什麼諾貝爾提名十幾年,只有我成了陪跑冠軍?

左:村上春樹 右:約翰·歐文


這樣做,不是要成為美式作家,而是儘量遠離故土鄉情。當時日本正值泡沫經濟,寫作成了一些賺錢餬口的便宜手藝。雖不是“是個人就能寫,寫了就能用”。但許多行業內的人,都經歷過類似誘惑:


精心打磨的長篇沒人買,隨便著筆的遊記、優哉遊哉寫的小說卻足夠養家餬口了。


懶洋洋的環境,讓村上沒有安全感。


嘗試新的可能,開拓新的疆域,把自己放在更激烈的競爭環境中去,才能保證靈感源源不斷。


無數次的適應、闖關、以至於後來,村上還總結了一套四海皆准的作品大賣規則(他隱隱感覺出來的,沒有數據支持)。


提到村上,最普遍的用詞是“自律”。


說他自律,是小看他了。


5


說回諾貝爾文學獎。


別人是否認為村上該得獎,這得另說。


單從村上自身來看,以他這種披荊斬棘、稍作懶惰就避之不及的努力態度,是否可以這麼說:


村上沒得獎,是他自己不想要。


如果他真朝著拿獎的方向努力,說不定就拿了呢?


當然,這中間曲折蜿蜒,怎麼說都成立,但唯一真實的證明就是諾貝爾獎花落她手,村上再次陪跑。


為什麼諾貝爾提名十幾年,只有我成了陪跑冠軍?


幾乎每次陪跑,知乎上都會有人問:該如何安慰村上?


咖爺見過最好的答案,是他根本不需要安慰。


他的小說《挪威的森林》,2004年在中國賣了760萬冊,2010年日本國內突破1000萬冊。


“作品影響了一代年輕人,影響力比起當世的許多知名作家來說都是幾何級的倍數。但是他非常清醒,從未濫用過這種影響力。”


更重要的是,他還在寫,靈感從未枯竭,一直要寫到九十歲。


如此蓬勃的人生,輸贏算什麼?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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