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能料到，油價有一天居然能成為負的。買一桶油，別人還要倒貼你錢！
這件事，就發生在當下。
據媒體報道，4月20日，美國原油期貨跌幅一度超300%，最低報價-40.32美元/桶。
結算價收報-37.63美元/桶，歷史上首次收於負值。
是的，國家原油市場徹底崩了。
01
自從新冠疫情暴發以來，由於數十億人接受封鎖，原油需求急劇下降，人們不再駕駛汽車，很多航班也已停飛。
這給石油行業帶來前所未有的危機。
由於石油賣不出去，生產商已經開始關閉油井，其結果就是石油供應鏈局部崩潰。
國際能源署（IEA)署長比羅爾稱：“全球石油行業正經歷前所未有的衝擊。”
4月11日，全球20多個產油國組成的聯盟同意，將把市場上的每日原油供應量減少970萬桶。
與之同時，石油行業每天生產價值超5億美元的過剩原油。
貢渥集團執行總裁表示：“作為一個貿易商，如果你今天買了一船石油，你真不確定能不能找到買家，因為大家手上的石油太多了。”
新加坡大宗商品交易公司托克的首席經濟學家表示：“自從人類開始使用石油以來，我們從未見過這樣的情況。”
不過，需要注意的是，-37.63美元的報價是期貨而非油價本身。
它反映的是當下對市場現實的悲觀反應。
目前，油價持續走低，而全球日益填滿的儲存空間將讓越來越多的原油無處擺放，沒有多少人敢接這個大盤子。
其實，油價並非近日才“跳水”。
今年三月到四月之間，就已經爆發了一場石油價格戰。
起因是沙特阿拉伯與俄羅斯之間的協議破裂，沙特發動價格戰，將從四月開始，生產量從每日 970 萬桶調高到1200萬桶，從而導致油價單日重挫30%。
4月13日，沙俄終於達成短期的停產協議，在5、6月每天減產 970 萬桶，即便如此，油價仍因為疫情的關係持續下滑。
回顧這場價格戰，從表面看，這是沙特阿拉伯與俄羅斯兩國之間的爭端，然而，這只是全球石油市場問題的冰山一角。
02
石油問題出在哪兒？
這裡不得不提到OPEC。
該組織於 1960 年設立，最早是為了抵抗西方石油公司的壟斷，維護產油國家的收入，在鼎盛時期，會員國的產量可以佔據世界的 50％還要多。
OPEC本質上就是一個公會，彼此妥協，來維持市場穩定。
從 2005 年左右以來，石油價格不斷劇烈波動，2006 年價格狂飆超過140美元/桶，2014 年暴又跌到接近25美元/桶，今年，又跌破了15美元/桶。
如此劇烈波動的主要原因，在於石油已經脫離了傳統的實體商品，成為期貨等金融商品，和玉米等大宗物資一樣，“金融化”了。
加上交易電子化，石油價格每分每秒都在波動。
在石油市場的某位華爾街分析師形容：“石油市場像沒有交管和速限的高速公路”。
在這個瘋狂的市場中，唯一“看得見的手”是過時又無力的OPEC。
而這次的減產協議或許恰巧顯示，OPEC也無力面對全球疫情這樣巨大的挑戰。
這是因為影響油價的不只有產油國，還有全球經濟的預期、綠色能源的興起、大宗物資交易市場、各國石油政策等因素。
而且，OPEC內部也時常有分歧，甚至發生過會員國入侵另外一個會員國的情況（科威特戰爭、兩伊戰爭）。
再者，是新玩家的加入，增加了很多市場的不確定性。
新興產油國以及頁岩油的崛起，使得市場上多出了傳統產油國以外的參與者，最厲害的就是美國。
頁岩油的革命，讓美國成為全球第一石油生產國，至今佔世界產量的 19%，已然超過沙特的 12%。
OPEC 解決這樣困境的方式，是拉攏新興產油國加入價格調控的行列。
因此，在 2016 年，OPEC+納入了俄羅斯、阿塞拜疆、巴林、汶萊、哈薩克斯坦、馬來西亞、墨西哥、阿曼、南蘇丹、蘇丹等國。
以份額而言，最大的是俄羅斯，由於沙特在 OPEC 裡面已經是巨頭地位，OPEC+ 的架構可說是“沙俄雙巨頭”。
可即便如此，OPEC+ 的困境在於多數成員國相當依賴石油收入。
這些依賴石油外匯收入的產油國，需要相對高一些的油價來支撐政府財政。
比如迪拜，石油價格越高，富人就越多。
然而，高油價也意味著給頁岩油挑戰者機會，這無異於“養虎為患”。
而低油價雖然可以把頁岩油小廠商擠出市場，但是必須以國家財政為犧牲，無疑是“七傷拳”。
03
在這場石油價格的博弈當中，最主要的三者是沙特阿拉伯、俄羅斯與美國三方，分別代表了傳統產油國、新興產油國、與新興頁岩油挑戰者。
沙特阿拉伯是 OPEC 內份額最大的產油國，也是世界上最大的產油國，是這次價格戰主要的發動者。
主流認為，沙特的目的是逼迫俄羅斯回到談判桌，使其願意配合減產回到合理價格。
但外界不清楚，為何沙特忽然大動作與俄羅斯展開油價戰，不惜破壞三年來的緊密關係。
一種分析是俄羅斯拒絕減產所導致。
還有一種可能是，沙特當前主政人是年輕的薩勒曼王儲，外交風格急躁缺乏深思熟慮，在過去幾年已多次將沙特推向衝突前線，包括帶頭封鎖卡塔爾以及也門的戰爭。
另外，沙特的外匯儲備恐怕也不利於沙特進行長期的價格戰，其儲備已從 2013 年的 7400 億美元下滑到 5000 億美元。
而俄羅斯陪沙特打價格戰的主要理由，是想要將美國頁岩油廠商趕出市場，即便這是要以自己的財政收入為代價。
為此，俄羅斯預期，2020 的財政預算盈餘將會是GDP的負0.9％。
俄羅斯對美國叫板的目的，是迫使美國解除對俄羅斯的制裁。
2014 年俄羅斯強行併吞克里米亞之後，美國對俄羅斯施加名單越來越長的經濟制裁，特朗普初上臺時曾謠傳考慮給俄羅斯減輕制裁，但在國會反對下未能成願。
不過，即便如此，俄羅斯的最終利益仍是需要一個穩定合理的油價。
如同俄羅斯視能源為政治外交武器，美國也深知能源依賴的風險。
2019 年10月，特朗普高興地宣佈美國已經達成能源自主，出口額遠超進口額。
美國成為能源出口國，意味著華府可能採用積極的能源外交政策，減低價格，搶奪歐洲能源市場的份額。
但價格戰如果持續下去，美國的頁岩油產業將會有一堆小廠商破產，更會影響特朗普政府明年的連任。
因此，在沙特、俄羅斯與美國三方博弈中。三方都希望穩定油價，但沙特希望俄羅斯一同減產。
俄羅斯呢，則希望更多的產油國加入減產，或者在低油價期間將美國的頁岩油趕出市場。
美國呢，則希望油價穩定但自己不加入減產行列。
在這僵局之中，誰先服軟，誰先死。
04
縱觀全局，沙俄美三方都有能力承擔低油價帶來的衝擊。
可其他國家未必如此幸運，一些高度依賴能源出口的國家如哈薩克斯坦或尼日利亞。
低油價與疫情持續越久，這些國家國內的政治風險將會越高。
在一連串的馬拉松視訊會議之下，產油國各方達成了減產協議。
然而，油價的狂跌仍未停止。
減產未能阻止油價持續下滑的原因可能有幾個：
第一，減產協議意味著OPEC+內部的爭論不再給油價下跌“火上加油”，讓油價迴歸市場。
但協議是五、六月份的，目前，產油國尚未真正開始減產，所以跟不上市場變化。而且就過往歷史而言，減產也未必會完全執行。
第二，疫情惡化的情況已經超乎 OPEC+ 能夠應付的範圍，即便今天產油國減產兩倍數量，都未必能挽回油價。
第三，很多大的投資人對未來信心不足。
要知道，油價兩大指標 WTI 與 布侖特原油價格都是期貨形式，價格反映了市場對於未來的信心。
足以讓油價回升的終究仍是疫情的趨緩程度，然而疫情現在看，可能還要持續到年底。
隨著全球儲存空間已經捉襟見肘，油價的壓力將會越來越大，各國走出封鎖可能還要一定時間。
在這之前，原油市場尚未到最暗時刻。
期貨油價1分的時候，別人以為是底。期貨變成負的時候，我們還沒看見底！
作者：鹽大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