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故知魯 | 孔府重光門

掌故知魯 | 孔府重光門


當你走入孔府二門時,迎面是一座小巧玲瓏、別具一格的屏門,門為木構,四周不與垣牆連屬,獨立院中。抬頭上望,你便會看到門額上的牌匾寫著浮光躍金的四個大字“恩賜重光”,這座門樓因此被人們稱為“重光門”。

重光門,舊時亦稱之為“垂珠門”。始建於明弘治十六年(1503年),高5.95米,長6.24米,寬2.03米,四柱三間三樓垂以蓮花,明間略高,簷下施一斗二升雲拱,明間平身科二攢,次間一攢,樑架結構,前後各有四個倒垂的木雕蓮蕾,建築學上稱“垂花門”。蓮花,出淤泥而不染,向來是清廉純潔的象徵,在此寓意衍聖公府高尚廉潔,清白無瑕。中間四柱立於須彌座抱鼓石上,有抱牙板扶持。柱頂以雲拱承脊檁,擔梁下墊通長替木,柱頭雲拱與平身科雲拱等大。雲拱線條順暢,形象飽滿。整座門比例勻稱,造型莊重,具有明顯的明代前期建築風格,為該時期建築的上乘之作。

那麼,這座門還有什麼獨特之處?它的背後又隱藏著怎樣的故事呢?

話說這座“重光門”不僅周圍沒有垣壁相連,而且還常常閉著,平時是不開的,唯有孔府大典、皇帝臨幸、宣讀詔旨和舉行重大祭孔禮儀時,才鳴禮炮開啟,因而它又被稱為“塞門”或“儀門”。人們熟悉《論語·八佾》裡孔子批評季平子“八佾舞於庭”的故事。實際上《八佾》裡還有一則類似的故事:“子曰:‘管仲之器小哉!’或曰:‘管仲儉乎?’曰:‘管氏有三歸,官事不攝,焉得儉?’‘然則管仲知禮乎?’曰:‘邦君樹塞門,管氏亦樹塞門;邦君為兩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禮,孰不知禮?’”一日孔子說道:“管仲這個人的器量真是狹小啊!”便有人問道:“管仲節儉嗎?”孔子說:“他有三處豪華的藏金府庫,他家裡的管事也是一人一職而不兼任,怎麼談得上節儉呢?”那人又問:“那麼管仲知禮嗎?”孔子又回答說:“國君大門口設立塞門,管仲在大門口卻也設立塞門。國君會見別國國君時,在堂上有用來放置空酒杯的反坫,管仲也有反坫。如果說管仲知禮,那麼還有誰不知禮呢?”這裡的“邦君樹塞門”,實際上是說“塞門”這種規格只有天子和諸侯才可享用,因此孔子會批評齊相管仲“不知禮”。而孔府能榮膺此等待遇,則承載了歷代皇室對孔氏家族的敬重。

雖然孔子在有生之年周遊列國處處碰壁,但在他死後,儒家經過孟軻、荀況等思想家的發揚光大,成為了百家爭鳴時期的“顯學”之一。歷經秦“焚書坑儒”的劫難後,漢高祖十二年(前195年),劉邦過魯,以“太牢祀孔子”,開歷代帝王祭祀孔子之先河。漢武帝時期,更是“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儒學成為了唯一的官方正統學說。此後,孔子和儒學的地位一步一步提高,至清代時,孔子被加封為“大成至聖文宣先師”,成為帝王之師;孔子嫡長孫後裔不但世襲衍聖公爵位,在朝堂之上也位列“百官文臣”之首,官秩一品。在聖裔居住的府邸,允許建立天子、諸侯規格的塞門,對其禮遇與尊崇的程度,可見一斑。

實際上,孔府中的這座“塞門”還有另一段故事。

明朝正德五年(1510年)河北霸州(今河北霸縣)豪傑劉六(劉寵),劉七(劉宸)在安肅即今日的河北徐水劫獄救出齊彥名,斬木為兵,揭竿為旗,率眾起義。次年(1511年)與楊虎起義軍會合,將數萬之眾,輾轉河北、山東。正是這一年,起義軍攻進曲阜城。他們燃起熊熊火把,焚燬了縣衙,駐紮孔廟,砸壞孔廟祭器,奎文閣中的大量藏書不幸被燒;孔府也遭到很大的破壞,孔氏家族人人自危,個個驚恐萬分,惶恐之時,全族紛紛逃離曲阜。

闕里孔廟遠離縣城,守望無所,尤為孤曠。不解決這個問題,保不住類似的情況還會發生。就在起義軍襲擾曲阜過後不久,孔子六十二代孫衍聖公孔聞韶與山東巡撫趙璜建議,將曲阜城改在闕里,以便於保護孔廟。但未得到朝廷的答覆。

果然,第二年正月,農民軍又打到兗州、曲阜一帶,官府驚呼“國家二百年,盜賊倡亂,未有甚於此寇者”。按察使司分巡東兗道僉事潘珍具本上疏,說“縣廟必須以守,盍即廟為城,而以縣附之”。明武宗朱厚照準奏,詔令於魯城西南隅,以孔廟為中心重建新城。

正德七年(1512年)七月,朝廷開始組織修復孔廟孔府,並在闕里營造新縣城。斗轉星移,經過十餘年的建設,曲阜新縣城已經建成。建成後的曲阜縣城,可以說是城高池深,固若金湯。視其外,高墉深溝,與泰山洙泗映帶而縈迴;視其內,則聖廟、公府伉然居中,而縣治、儒校、行臺、分司等分列左右,足以增宮之重。

這一年,是嘉靖元年(1522年)。次年(1523年),嘉靖皇帝明世宗朱厚熜把一幅“恩賜重光”的紅底金字匾額賜給孔府,掛到新修的塞門上,因此,這座獨特的塞門又被稱為“重光門”或者“儀門”。然則,這幅牌匾是否係為明世宗朱厚熜本人御筆?卻尚待商榷。就字面來看,“恩賜重光”應為孔氏族人所題,因為,如果是皇帝御筆,不應有“恩”字。但無論如何,這已經是一般家族不能望其項背的殊榮了。重光的含義是:“太平盛世,日抱重光,謂曰有重日也”。在城破廟毀的劫難過後,曲阜這座古老的聖城重新屹立在魯國神聖的土地,孔府也重新落成,正是劫後重生復興的“重日”。這不僅是曲阜城的復興,也是孔氏家族的復興,更預示著儒家文化將會在一場劫難後繼續大放光彩。

在孔氏家族的心裡,“重光門”不僅代表著皇室對祖先孔子的崇敬以及對孔子後裔的特殊禮遇,更是關係到孔氏家族的風水命脈,是孔府建築中的靈魂。神聖的重光門不可隨意開啟,唯有在喜慶大典、迎接聖駕或重大祭祀活動時,才能在十三響明朗的禮炮聲中,將兩扇門徐徐開啟。

據史料記載,歷史上曾有漢高祖劉邦、漢光武帝劉秀、漢明帝劉莊、漢章帝劉炟、漢安帝劉祜、北魏孝文帝元宏、唐高宗李治、唐玄宗李隆基、後周太祖郭威、宋真宗趙恆、清聖祖康熙帝愛新覺羅·玄燁、清高宗乾隆帝愛新覺羅·弘曆共12位皇帝20次出巡駕臨曲阜,這是歷史上所有其他貴族世家不曾有過的殊榮。民國建立後,蔣介石、馮玉祥、孔祥熙等國民黨政要也來過曲阜,據說也是走的“重光門”。

經歷過五代時期的滅門之災和明正德年間的農民起義,久經風雨滄桑的孔府依舊屹立在神聖古老的魯國大地上。陽光中,重光門緩緩展開,那是兩千多年的家族興衰,那是歷代帝王對孔子的尊崇,那是孔氏家族世世代代的榮耀,那更是孔子思想和儒家文化的無上光芒。

作者:孟繼新 敖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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