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塔塔爾族從哪裡來？塔塔爾族是中華民族大家庭的一員。民族主體在境外俄羅斯、哈薩克斯坦、烏克蘭等地，我國的塔塔爾族主要居住在新疆伊犁、塔城、阿勒泰、烏魯木齊、昌吉等城市及各縣，人數約3500多人，是我國人口較少的民族。1989年7月25日，奇臺縣東灣鄉分離出大泉鄉，成為我國唯一一個以塔塔爾族為主體的牧業鄉。
別緻的塔塔爾族服飾
塔塔爾歷史淵源
塔塔爾族是蒙古人種西伯利亞類型，語言屬於阿爾泰語系突厥語族西匈語支。塔塔爾Tatar是本民族的自稱，最早見於鄂爾渾-葉尼塞碑文的“塔塔兒”，後來漢文史書譯作“韃靼”“達怛”。塔塔爾族的祖先是中國古代北方遊牧的突厥汗國統治下的塔塔兒部落，即後來的韃靼本部，曾在歷史上統治過許多部落。八世紀時，突厥人把東面的室韋諸部統稱為“塔塔爾”。突厥衰亡後，韃靼大部分歸服回鶻與黠戛斯，一部分（陰山韃靼）與中原王朝建立了朝貢關係。九世紀中期，韃靼乘回鶻被黠戛斯所滅之際，入主其故地，稱雄漠北，漠北諸部就一概被稱為韃靼了。《五代史》中還有專門的韃靼傳。
塔塔爾家庭後來，北方諸部雖臣屬於遼金政權，但仍慣稱韃靼。稱漠北蒙古部為黑韃靼，漠南蒙古部為白韃靼，森林狩獵部落為生韃靼。“韃靼”一詞儼然成為蒙古高原各部的通稱，韃靼也成了蒙古高原上最強的部落，約七萬戶，主要有六部：阿亦裡兀惕塔塔兒、備魯兀惕塔塔兒、察阿安塔塔兒，阿勒赤塔塔兒、都塔兀惕塔塔兒、阿魯孩塔塔兒。他們的遊牧地主要在貝加爾湖畔。前兩部牧地在貝加爾湖與呼倫湖之間的烏爾孫河地區，後四部駐牧於貝加爾湖東南的訥墨爾根河一帶。十至十二世紀，韃靼接受了伊斯蘭教，並實現了封建化。十二世紀末，金章宗北征塔塔兒，蒙古部的鐵木真因父親死於塔塔兒人之手，也趁機夾擊塔塔兒，從此發跡。十三世紀初蒙古部興起，兼併了漠北各部，繼而西征。韃靼部也被其所滅，地盤併入了成吉思汗孫子拔都汗建立的金帳汗國，加速了韃靼人與蒙古人融合的進程。
由於蒙古人及漠北其他部族都被泛稱為韃靼（塔塔爾），而且蒙古人和韃靼人一樣，好遊牧、善騎射，在蒙古西征軍中，還有許多韃靼士兵，部分韃靼人身居要職。所以，“韃靼”一度成為蒙古的代稱，甚至到了明代，成吉思汗的後裔都自稱“韃靼”。“韃靼”已不只是族稱，而且是個政治名詞，賦予了蒙古的強悍與威懾。先前隨匈奴西遷烏拉爾山和伏爾加河流域的突厥人，紛紛加入了金帳汗國，也稱自己是“韃靼人”。後來，西亞、東歐的蒙古人也都自稱“韃靼人”。十四世紀，這些金帳汗國的韃靼人一一隨軍的韃靼人、早居於此的突厥人（“韃靼”）、突厥化的蒙古人（“韃靼”）與當地的欽察人一起，改稱塔塔爾Tatar。十五世紀上半葉，以塔塔爾為主體的喀山汗國崛起，取代金帳汗國。十六世紀初又因封建割據，分裂為喀山韃靼人、阿斯特拉罕韃靼人、克里米亞韃靼人、西伯利亞韃靼人等地方集團。十六世紀中葉，統統被沙皇俄國吞併。十六至十九世紀的俄國文獻中，將其境內諸多操突厥語民族：阿塞拜疆人、北高加索人、中亞和伏爾加河流域操突厥語各族，統稱為“韃靼人”。1920年5月成立韃靼自治共和國，屬於俄羅斯聯邦。而遷入新疆的韃靼人，我國尊重其民族形成時的自稱“Tatar”，稱其“塔塔爾族”。這樣，“韃靼”和“塔塔爾”又成了同一民族在兩國的不同名稱。值得一提的是，在伊犁等地，當地人對塔塔爾族的別稱是“諾蓋依”或者“諾蓋”，這是對Noghay的音譯，其實是一種誤稱。諾蓋人是北高加索東部地區的民族，中世紀受到韃靼人、金帳汗國的統治，是突厥人、蒙古人和欽察人的後裔，也屬於阿爾泰語系突厥語族，多信奉伊斯蘭教遜尼派。十九世紀併入沙俄。俄國將其境內操突厥語各族，包括北高加索地區操突厥語民族，統稱為“韃靼人”，從而“諾蓋人”也被稱作“韃靼人”。新疆伊犁等地維吾爾族等商人在俄國見到這一民族，便將遷居中國與其相似的塔塔爾人（韃靼）稱為“諾蓋依”。這並不恰當，塔塔爾本非諾蓋人，而且在這裡“韃靼”是一個概稱，它包含“諾蓋人”，諾蓋是廣義的“韃靼人”的一部分。
東遷中國新疆
十九世紀初，由於不堪忍受沙俄的橫徵暴斂和役期25年的兵役制，一些塔塔爾族青年從伏爾加河流域逃難投奔到哈薩克中玉茲部落，給哈薩克牧民當養子養女謀生。後來沙俄入侵中亞，為了再度擺脫沙俄的殘酷統治，1830年前後，這批塔塔爾族青年來到中國境內，開始在新疆阿爾泰、塔爾巴哈臺等地定居。同時，沙俄農奴主掠奪土地，搶佔了塔塔爾人大片生存之地，迫使喀山等地的部分塔塔爾族陸續遷往新疆。這些人就是最早遷入中國新疆的塔塔爾族。十九世紀中葉，沙俄向我國新疆擴張勢力，通過《中俄伊犁、塔爾巴哈臺通商章程》，在伊寧、塔城、烏魯木齊等城市設立了僑民區和貿易圈，遷來大批俄商和僑民居住。其中就有不少塔塔爾族商人和移民。1881年中俄簽訂《伊犁條約》後，我國收回了伊犁，沙俄貿易圈相繼撤銷，然而許多塔塔爾商人、移民及俄商僱員卻留居當地。據1922年新疆警察廳的調查，烏魯木齊共有俄籍正戶101戶，附戶500戶，“附戶”指的就是中亞塔塔爾和安集延（烏孜別克族）莊戶。1912年，新疆最早的碼頭——額河齊斯河碼頭建成，中國政府開始與沙俄一些地區進行水路貿易往來，吸引了大批塔塔爾族商人湧向布爾津。1917年十月革命後，潰逃的沙俄殘部，裹脅大量難民逃至伊犁、塔城、阿爾泰地區，其中有不少是塔塔爾人。當時主政新疆的楊增新，允許他們投靠親友或自謀生路，得以在新疆定居。
1930至1933年，蘇聯發生了嚴重的饑饉，臨近新疆邊境的哈薩克斯坦的部分塔塔爾族工人、手工業者、教師、農牧民，逃離到新疆的伊、塔、阿以及烏魯木齊等地區居住。他們有的在這裡投親靠友；有的靠手藝吃飯；有的具備一定文化水平，在學校教書；也有少數人遷往牧區。
（諾蓋依庫提城）
散居在伊犁的塔塔爾商人、知識分子，籌資購置了伊寧市西北角大片空地，大興土木，1920年聚居區落成，塔塔爾人叫“諾維蓋提”，俄語意為“新城”。後來伊犁當地維吾爾、哈薩克人將“諾維蓋提”稱為“諾蓋依庫提”——塔塔爾人的城。諾蓋依庫提城建成後，還有不少空地，一些烏孜別克、維吾爾族居民逐漸搬進了城內，也有一些塔塔爾族居民遷至外縣和農村牧區。現在的諾蓋庫提城，已不是單一民族聚居的地方，成為了新疆民族雜居融合的縮影。
高學歷的民族
中國塔塔爾族中高級知識分子佔總人數的7%左右，這在56個民族中所佔比例是最高的，而且整個民族在平均受教育年限也是位居首位（9.78年）。塔塔爾族人最喜愛的職業有兩種：醫生和教師。歷史上，幾乎在各級、各類學校中，都有塔塔爾族人任教員。作為人口較少的一個民族，教育卻遙遙領先，是有其歷史原因的。十九世紀隨著歐洲資本主義的發展，沙俄塔塔爾人的工商業快速發展。一批商人和進步知識分子對塔塔爾人的傳統教育進行了改革，引入新式教育。1910年，沙俄調查塔塔爾人情況時寫道：“韃靼人的學校教育發展很快，學校都是靠社會捐資建立起來的。在韃靼人中可以說沒有人不識字。”俄國陸續遷入我國新疆等地的塔塔爾人，數量雖然不多，卻因其崇尚教育的優良傳統和順應時代潮流的思想觀念，積極地參與和推動當地的近代文化教育事業，並且做出了卓越的貢獻，產生了深遠的歷史影響。塔塔爾人原先長期居住在俄國的喀山、克里米亞等重要城市，深受歐洲與俄國文化的影響，集傳統與現代於一身，觀念新潮、眼界開闊，來到伊犁等地後，塔塔爾人以極大的熱情投入了當地的文化教育事業當中。1880年，伊犁塔塔爾學者和富商自籌資金，在伊寧塔西來甫開地方開辦了一所私塾，招收當地塔塔爾族子弟和其他民族的娃娃入學。這所私塾雖然算不上嚴格意義上的近代新式學校，但是從其教學的內容和它從清真寺裡面分離出來看，還是開創了伊寧市世俗教育的先河。1882年，伊犁的塔塔爾族人口增至2000餘人。原有的私塾學堂已不能滿足求知學子的需要，校舍顯得嚴重不足。1885年，一位名叫嘎賓托夫·西甫爾丁的塔塔爾富商兼學者，在巴依託拉清真寺的南側建起了一所學堂，命名為“卡西伕力學校”。 學校的教師多來自俄國的喀山、烏法和奧倫堡，課本也是從俄國的喀山等城市購置的，基本採用喀山等地的教學方法，這使學校的教學活動初步具有了近代世俗教育的系統化和正規化。“卡西伕力學校”的建成，標誌著伊犁近代教育事業揭開了新的一頁。1910 年，伊犁的塔塔爾族學者、知識分子和一些開明人士，再次掀起普及科學教育的熱潮。他們認為忽視子女的培養與教育就等於是忽視了未來，女孩也應當同男孩一樣接受教育，學習文化知識，因為今日女子乃明日人母，是後代的第一任啟蒙老師。若他們為文肓之輩，則無法奠定民族未來棟樑之根基。於是，伊犁第一所女子學堂創辦了。他們特意從俄國喀山聘請了被譽為知識大師的哈布多拉波比和哈迪霞夫人等教育界名士到伊犁女子學堂任教，並委託哈布多拉波比偕同卡西伕力親自負責學校的創辦事宜。在他們的宣傳鼓動之下，許多有錢有勢的塔塔爾人及其社會知名人士、官府上層人士等積極響應，捐款捐物，出謀劃策，很快就在塔西來甫開地方原私塾學堂舊址建起了伊犁歷史上第一所女子學堂，取名為“麥克鐵甫努爾”，意為“曙光學校”或“光明學校”。
身著民族服裝的塔塔爾族少女在塔城文化廣場。
伊犁女子學堂是當時新疆及俄屬中亞地區唯一的一所成規模、成建制並設有初中部的女子學堂，甚至在當時俄國塔塔爾族聚居地區也不曾有過。這在當時新疆世俗教育仍然在一定程度上受制於封建宗教勢力的不利條件下，無疑是石破天驚的壯舉，消息傳到俄國喀山等地後，輿論反應強烈。塔塔爾語雜誌《蘇音比開》在其1914年的刊號上，仍然對此舉予以高度的評價：“中國塔塔爾人創辦了集教育知識與科學技術為一體的女子學堂，這是一件前所未有的好事，我們必須以他們為榜樣”。伊犁女子學堂在辦學規模、教學原則及教學內容諸多方面，較之前都有了很多的創新和飛躍。 學堂不僅招收了塔塔爾族的女子，也招收了維吾爾、哈薩克、烏孜別克、柯爾克孜、回、錫伯等民族的女學生，甚至還有幾位漢族女孩子在該校就讀，僅這一點，在當時的社會上也是十分難得的。由於人口繼續增長，伊犁女子學堂無法吸收容納更多的入學新生。當時伊犁教育界有關人士塔塔爾人法孜力江·於尼西、尼扎木·法特活林和扎克爾江等人經商議，籌集資金將西起伊寧市卡德爾公園（今西公園）、東至友誼醫院前街，南接斯大林街、北到解放路的幾乎整片地皮買下。1925年，在這裡建立了塔塔爾學校，即伊寧市第六小學前身。這裡作為伊犁女子學堂，即“曙光學校”的小學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新生增加所造成的壓力。1931 年，塔塔爾學校擴建校舍，建築面積達到1350平方米，學校正式定名為“伊犁塔塔爾學校”，分小學、初中兩部，學制均為四年，實行男女合校。學校成立了管理機構“塔塔爾家長委員會”，各課目成立了教課組，這使學校的管理與教學工作更加規範、有序。該校教學質量在當時名列前茅，尤其在文藝、體育方面更是出類拔萃。其藝術、體育團體經常到各地表演參賽，深受當地各族人民的喜愛和歡迎，像塔塔爾話劇《巴什馬格木》《阿斯那亞爾》《蘇尼幹尤里圖孜》等，更是久演不衰。學校體育代表隊不僅在伊犁的各種賽事中屢奪桂冠，甚至還參過過一些國際性的比賽。由於學校在藝術、體育等方面的出色成就，一時成為教育界的“模範學校”。塔塔爾族不僅自身重視教育，而且扶持兄弟民族文化教育事業向前發展。自 1880年塔塔爾人打破重重封建宗教勢力和迷信思想，在伊犁創辦第一所私塾學堂以來，其開辦的各類學校越來越多，不僅培養教育了一代又一代的塔塔爾族子弟，而且也造就了一大批其他兄弟民族的才俊英傑，這些人在離開學校，走向社會以後，在各自從事的領域和行業中，大多成為骨幹力量，為新疆的經濟社會發展和文化教育進步，做出了寶貴的貢獻。創辦於1895年的塔阿力亞學校（伊寧市四小前身）屬維吾爾族學校，其創辦人穆塔裡就是俄國喀山的著名教育家塔塔爾人阿布都熱合曼的弟子。1940年，塔塔爾人再娜甫女士擔任該校校長，為該校的發展作出傑出的貢獻，對伊犁的近代教育事業的發展也發揮了極大的影響。再娜甫女士任職後，招聘的塔塔爾族教育家穆尼熱夫人和吉力合巴也夫等，也同樣成為該校的中流砥柱，至今仍然為維吾爾人民所懷念和感激。遷居新疆的塔塔爾人，為了適應社會環境，首先改變了傳統的聚居生活，與當地的其他民族分散雜處，以最快的速度融入當地社會，很快地掌握了許多其他民族的語言，這使他們能夠在維吾爾、哈薩克等民族的近代教育事業中，發揮積極的作用，形成了獨具特色的中國塔塔爾族文化，使得數量很少的塔塔爾人得到了其他民族的尊重和敬佩。
（塔塔爾民居住所）通過對塔塔爾族東遷史、教育史的追溯，我們瞭解到之所以今日的塔塔爾族整體民族文化素質遙遙領先，有其傳統的重視教育的原因，也有其民族自身的覺悟較高的因素。塔塔爾人重視文化教育的傳統，是一份珍貴的歷史遺產，它不僅屬於塔塔爾人，也屬於中華民族所有成員。結語一百多年來，遷居新疆的塔塔爾族，與當地各民族休慼與共，共同開發西陲，保衛了祖國的邊疆。塔塔爾民族陸續的東遷，最主要的目的是逃脫沙俄的壓迫，保護本民族不被吞沒。由於祖輩是生活在中國北方的部落，與這片土地有淵源，加之清朝後期和民國年間的涉外民族政策比較寬鬆，所以陸續東遷中華大地，在與新疆各民族雜居融合中，留下了中華民族的鮮明烙印。
作者：喀什漢人，自由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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