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场18世纪的革命,看美国和法国的理想与现实

谈起革命,很多人立刻会联想到的关键词是“激进”。

美国学者邓恩(Susan Dunn)的著作《姊妹革命——法国的闪电与美国的阳光》(Sister Revolutions: French Lightning, American Light),其可贵之处在于指出不同国家的革命形态,并非一式一样,后续的政治发展也有所不同。这本书研究的,是同样发生于18世纪的美国与法国革命。

两场18世纪的革命,看美国和法国的理想与现实

两地革命目标不一 徘徊于现实与理想之间

用邓恩的说法,美国革命目标相对保守,在于“复归”——要回到权利与自由未被英王与英国国会破坏之时。

法国的革命,却旨在彻底改变国家法律、政治与社会结构,要完全与过去决裂。

两场革命目标如此不同,与背后推动者的背景以及政治观不同有关。

美国革命源自建制精英,在1787年费城制宪大会,大部分出席的代表都曾受高等教育,且有政治实战经验,曾在自治政府工作。

两场18世纪的革命,看美国和法国的理想与现实


法国大革命的推动者,却是理想主义色彩浓厚的文人。在建制之外,欠缺制度运作经验。邓恩引用法国思想家托克维尔的观察,指法国大革命失败的一个主因,正源于文人被排拒于旧制度外,无实质政治经验而衍生乌托邦理论。

因为这个背景差异,令美国革命倾向渐进式改革,不完全拒绝过去的经验与制度,法国大革命则相对激烈。

有国才有家 还是有家才有国?

两场革命的激烈程度不一,也表现在革命推动者对“统一”的看法。

被喻为“美国宪法之父”的詹姆斯·麦迪逊,认为政治争论与冲突能为美国提供活力,强行统一意见并不可取。因此麦迪逊设计联邦政府时,并没有着眼集中权力,重视制衡。他的理念是:“野心必须以相对应的野心来制约”,故此设计了有两个立法权的议院体系。换句话说,他为政治党争制造了制度空间。

两场18世纪的革命,看美国和法国的理想与现实


受起草《美国独立宣言》的开国元勋——托马斯·杰佛逊——影响,麦迪逊认同司法机关应有监察立法机关的权力,且公众也应有权利意识,维持自由政府,因此大力支持《美国权利法案》,终在 1791 年 12 月 15 日,成为正式成为美国宪法一部分。(《美国权利法案》是美国宪法第 1 条至第 10 条修正案统称,用以补充宪法正文中没有明确列举的个人自由和权利,并限制政府司法权力等。)

两场18世纪的革命,看美国和法国的理想与现实

法国大革命之中,“爱国”是重要主调,“国家一致”成为重要政治议题。因此,法国革命理论之中,敌我意识分明——要么是“革命朋友”与“爱国者”,要么是“敌人”与“叛徒”。

邓恩再次引用托克维尔,指:

在人民集体狂欢之中,在为革命事业共同献身的快感之中……根本就没有反对与冲突的空间。

托克维尔 Alexis de Tocqueville (1805-1859)

两场18世纪的革命,看美国和法国的理想与现实

结果,法国大革命牺牲了多元与民主。强调一致,衍生了罗伯斯皮尔为首的断头台恐怖政治。他曾言道:

恐怖不是别的,而是实时的、严厉的、不屈不挠的正义。因此恐怖是美德的宣传机。

罗伯斯皮尔 Maximilien Robespierre(1758-1794)

强调一致,也令法国《人权宣言》有颇为浓厚的集体主义、以国家为本位的意识。按邓恩的观点,《人权宣言》的前设是尽量避免“利己”的个人或小组织危害“国家和谐”与“集体利益”,与美国《权利法案》保护个体与少数派的出发点相反。

两场18世纪的革命,看美国和法国的理想与现实

改革比革命好?别被理想主义蒙蔽

在本书结尾处,邓恩这样说:

从中国到古巴,从新加坡到伊朗,这些国家都能受益于姊妹革命的历史和政治先例。

邓恩 Susan Dunn(1954-)

两场18世纪的革命,看美国和法国的理想与现实

世界能从这两场革命得到启发之处,起码有两点:

第一,有种相当流行的说法,是改革(reform)比革命(revolution)好,原因是前者强调渐进改变、比后者温和、因此能避免激进之弊端。

这种看法的盲点,在于没有注意到,不同时空下的革命,可以因推动者背景差异,而有不同的目标与性质。美国革命的推动者,主要是有建制经验的地方精英,其着眼点在于“复归”而非大跃进式变革,本质其实颇接近于改革。

第二,革命往往被披上理想主义情怀的外衣,但其复杂过程——路线以及处理手法的分歧——却易被忽略。

两场18世纪的革命,看美国和法国的理想与现实


美、法革命比较的一大启示是,集体主义意识美其名是“团结就是力量”,贬压各种行动路线之尝试,只会通往新炼狱,而非理想国,法国断头台恐怖政治是警世借镜。

本文作者:书尔里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