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忽晚,山河已秋(原创散文)

人间忽晚,山河已秋

文丨君山

一场可怕的病毒让我蛰伏在家里,完全与世隔绝了两个月,仿佛就是今天早晨发生的事。解禁的那天,妈妈高兴得和我一起出来感受春天。温凉的风从江汉平原的尽头,顺着沮漳水流像波浪一样一路吹上来。

人行道吸水砖的缝隙里长出了各种顽强的小植物,几株瘦瘦的蒲公英从水泥台阶的缝隙里倔强地伸出头来,在乍暖还寒、阳光明媚的春风里清瘦地起舞。看着它们,当时的感觉也不一样,觉得它们不是植物,是和我一样力量弱小的这一部分人。

微风拂动着,桃花一片片落下来,沾在发际上,落花无言却让我想起了少年时候的春天。少年的我总喜欢蓄着快要披到肩膀上的长发在小河边、岗梁上游荡,有时候骑着自行车像风一样飘过。那时的我不会憧憬未来的日子,因为每一天自然会守信地到来。少年的岁月悠然漫长,我对自己的头发也特别留恋,总是固执地让长发多留一天是一天,直到做牛贩子的爷爷诅骂我是不是想去当“小流氓”,才会在夏天到来的时候被爷爷像驱赶他贩卖的水牛一样赶到镇上,去找小河桥头那个跛脚的剃头匠。

人间忽晚,山河已秋(原创散文)

我在从童年到少年的过程中,生理上每一处细微的变化都会特别敏感。听说脸颊被剃须刀刮多了,上面的汗毛就会变成粗黑的络腮胡,我觉得男人长络腮胡是极其不幸的丑陋。那时我一见长络腮胡的人就特别同情他,就像现在善良的人同情我是坐轮椅的残疾人一样。当我发现自己有长络腮胡的倾向后,就落下了心病。那个跛脚的剃头匠总是故意在我的脸颊上刮来刮去,还一副呲牙咧嘴的阴笑,看样子完全是不怀好意。我是个腼腆的人,又不好意思开口叫他停下来。有一次我鼓起勇气说出来我的担心,他一句“放屁”一下子把我怼到了南墙上,此后我再也不敢提了。逃避理发于是就成了我少年时的一个烦恼。

那时的我在离家三十里的洪庙中学读书,一点也不习惯学校的生活,别人午睡的时候,我总是跑到后面的岗梁上,望着北方天际莽莽苍苍的远山。我的家就在远山下面,心情寂寥无边,思念家乡的念头特别浓烈,虽然小路延绵只有三十多里。其中一段山岗上,松林青翠幽静,野草细腻茂盛,秋天午后的阳光总是黄绒绒地铺在它们上面。我很喜欢在它们中间穿行,有趟过阳光的感觉。沿途把一个个同学送到家后,就剩我一个人走余下寂寥的路。有好几里,很少遇到路人,不管是迎面遇见,还是我追上一个路人或脚程快的路人追上我。没人的好处是能抄近路,坏处是可能遇到怕大人不怕小孩的狗。我那时年纪不大不小,个子也不高不矮,也就很渴望却又害怕遇到狗,既想检验一下它是否怕我,骨子里又很怕它。最后我站在村庄前小河边的岗梁上,尽收眼底的村庄总是给我长吁一口气的感觉,如果有金黄的阳光,感觉又会多一点温暖与安宁。

人间忽晚,山河已秋(原创散文)

我独自坐在寂寥的秋阳里追忆似水流年,阳光映照下的小城,天像一块洗过的玻璃一样,明媚的晾在沮河岸上。晴朗的秋天确实是这个纬度最美的季节,我觉得阳光像小鸭子的绒毛一样金黄柔和,我泡在金色的阳光中,这时的阳光像油漆一样刷在墙上。我喜欢这时候迎着太阳抬头凝望,感受迷幻金黄的天空给我岁月千年。我有种虽瘦弱却安然无恙身在其中的恍惚感,这种恍惚感有时能让我回想起对人间最初朦胧混沌的记忆,还有流逝无痕的青春岁月,那是一种对岁月与生命成长、消失、轮回的体味。我开始有一种宗教情怀,一种对大地苍生的怜悯与敬畏,包括怜悯我自己的残躯与生命本身。贫穷、疾病、生存、死亡,与人类总是相随,敬畏平凡的人们在这种抗争中一代又一代奋不顾身的英雄。感叹自己从童年进入中年,就像春天进入秋天,真是一眨眼功夫,往事犹如昨天,今天已经是镜中白发的中年,中间完全没有岁月的距离让人能体会到人生漫长。人在四十岁以后,如果还觉得人生漫长,一定是过得特别不幸福到度日如年的人,幸福的人一定感叹人生太短暂或者根本不会去思考人生短长。

人间忽晚,山河已秋,好在全国人民的共同努力下玉汝于成,山河无恙。在经历人生的记忆里,总有一些情景难以忘怀。民族的记忆中,也总有一种精神,风吹雨打却历久弥坚。敬畏时间,敬畏生命,时光自会娓娓道出生动的人生。

作者简介:

君 山 湖北当阳人,残疾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作家前线》系列公众平台签约作家(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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