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诫》班昭①著

起始语:此为辅助了解秦汉时期的婚制,所特取班昭所著《女诫》,不曾有任何的歧视,偏袒,追古思今之意。

卑弱第一

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弄之瓦砖,明其习劳,主执勤也。斋告先君,明当主继祭祀也。三者盖女人之常道,礼法之典教矣。谦让恭敬,先人后己,有善莫名,有恶莫辞,忍辱含垢,常若畏惧,是谓卑弱下人也。晚寝早作,勿惮夙夜,执务私事,不辞剧易,所作必成,手迹整理,是谓执勤也。正色端操,以事夫主,清静自守,无好戏笑,洁齐酒食,以供祖宗,是谓继祭祀也。三者苟备,而患名称之不闻,黜辱之在身,未之见也。三者苟失之,何名称之可闻,黜辱之可远哉!

译文:古人生下女孩三日后,睡在床下面,将织布用的瓦砖给她当玩具(男子则是睡在床上,将卿大夫的圭璋给他当玩具),并将生女的事情告知宗庙。卧之床下,是为了表明女子应当卑下柔弱,时时以谦卑的态度待人;弄之砖瓦,是为了表明女子应当劳作而且还要勤勉。斋告先君,是为了表明,女子应当准备酒食,帮助夫君祭祀。这三点是女子的立身之本,古来礼法的经典教诲。谦虚忍让,待人恭敬;好事先人后己,做了善事,不声张,做了错事不推脱;忍辱负重,常表现出畏惧,才是尽了卑弱之道。晚睡早起,不要畏难日夜的辛劳,亲自操劳家务,无论难易,都要有始有终,亲手整理好事务,使之精美整齐,才是尽了执勤的道义。外表端庄,品行端正,侍奉夫君,幽清贞静,自尊自重,不苟言笑,备办酒食祭品,帮助夫君祭祀宗庙,才是尽了继祭祀的道义。三者都具备了,却还担忧美好的名声不被闻达,或者背负别人的误解和屈辱,这还是从未曾出现过的事啊。如果这三条都没有做到,哪里还会有什么美德值得人称赞闻名啊,又怎么能免的了耻辱呢!

夫妇第二

夫妇之道,参配阴阳,通达神明,信天地之弘义,人伦之大节也。是以《礼》贵男女之际,《诗》著《关睢》之义。由斯言之,不可不重也。夫不贤,则无以御妇;妇不贤,则无以事夫。夫不御妇,则威仪废缺;妇不事夫,则义理堕阙。方斯二事,其用一也。察今之君子,徒知妻妇之不可不御,威仪之不可不整,故训其男,检以书传。殊不知夫主之不可不事,礼义之不可不存也。但教男而不教女,不亦蔽于彼此之数乎!《礼》,八岁始教之书,十五而至于学矣。独不可依此以为则哉!

译文:夫妻之间的道义,就是阴阳配合,通达于神明之间,包含了天地之间的大义、人伦的大道。所以啊《礼记》注重男女之别,《诗经》编著《关雎》的道理,由此言论看来,不能不重视。丈夫要是没有贤良的品德,就无法驾驭领导妻子;妻子要是不贤惠,就无法侍奉丈夫。丈夫驾驭不了妻子,就失去了威严,妻子侍奉不了丈夫,就失去了道义。刚才所述的两件事,它的作用是一样的。观察现在的君子,只知道妻子妇女不可以不驾驭,威仪不可以不整顿,所以注重男子的教育,用书传检验教育子孙,殊不知丈夫是主人何以不侍奉,礼和义不可以不存在,但光教育男子不教育女子,不也是掩盖了彼此的礼数么!《礼记》,八岁开始教书,十五岁学成,不可以只依据这些为准则啊!

敬慎第三

阴阳殊性,男女异行。阳以刚为德,阴以柔为用,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故鄙谚有云:“生男如狼,犹恐其尪;生女如鼠,犹恐其虎”。然则修身莫若敬,避强莫若顺。故曰:敬顺之道,妇人之大礼也。夫敬非它,持久之谓也;夫顺非它,宽裕之谓也。持久者,知止足也;宽裕者,恭下也。夫妇之好,终身不离。房室周旋,遂生媟黩。媟黩既生,语言过矣。语言既过,纵恣必作。纵恣既作,则侮夫之心生矣。此由于不知止足者也。夫事有曲直,言有是非。直者不能不争,曲者不能不讼。讼争既施,则有忿怒之事矣。此由于不尚恭下者也。侮夫不节,谴呵从之;忿怒不止,楚挞从之。夫为夫妇者,义以和亲,恩以好合,楚挞既行,何义之存?谴呵既宣,何恩之有?恩义俱废,夫妇离矣。

译文:阴阳不同性,男女品行也是相异的,阳以刚为德,阴以柔为用,男子以阳刚为贵,女子以柔弱为美,所以谚语说:“生男如狼,害怕他懦弱;生女如鼠,害怕她像老虎一样凶猛。”然而修身不过一个敬字,而避强不过一个顺字。以敬来修身,以顺来避强,女子的敬、顺之道,这就是妇人的大礼。那么敬的不是别的,敬是一种持久恭敬的态度;顺不是别的,是宽和、宽裕。持久,就是知足;宽裕,就是要谦恭。夫妇之间过于亲密,终生不分离,在室内周旋,这样久了,容易产生轻薄怠慢。一旦发生,言语就会变得过分,放纵恣肆就会产生侮辱丈夫的想法,这就是因为不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啊,事有曲直,言有是非,直的不可能不争论,曲的不可能不辩驳,争辩一旦产生,就会有愤怒,这就是因为不知道恭顺、卑下的原因啊,侮辱丈夫不节制,就会有谴责呵斥,愤怒的情绪不停止,就会有鞭打杖击。作为夫妻本应该以礼义相互亲善和睦,以恩爱互相亲密合作,鞭打杖击,哪里还有什么礼义存?谴责呵斥,哪里还有恩爱存在?礼义恩爱都没有了,夫妻也就要分离了。

妇行第四

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夫云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妇功,不必工巧过人也。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谓妇言。盥浣尘秽,服饰鲜洁,沐浴以时,身不垢辱,是谓妇容。专心纺绩,不好戏笑,洁齐酒食,以奉宾客,是谓妇功。此四者,女人之大德,而不可乏之者也。然为之甚易,唯在存心耳。古人有言:“仁远乎哉?我欲仁,而仁斯至矣”。此之谓也。

译文:女子有四行,一是妇德,二是妇言,三是妇容,四是妇功。那么妇德,不一定就要聪明绝顶;妇言,不一定就要伶牙俐齿;妇容,不一定就要打扮的鲜艳美丽;妇功,不一定就要技巧过人。娴静贞节,能谨守节操,有羞耻之心,言行举止都有规矩,这就是妇德。言辞和内容都要有所选择,不说恶劣粗俗的话语,说话选择时机而说,以免引起别人的反感,这就是妇言。污秽肮脏的衣服,及时的洗干净,把衣服晾晒的整齐,按时洗澡沐浴,身体保持干净,不存污垢,着装打扮得体,这就是妇容。专心纺织纱布,不喜欢嬉笑打闹,能做可口的酒菜,用来招待宾客,这就是妇功。此四项,女人的大德,而不能缺少的啊,然而只要有心,做起来还是很简单的。古人说:“仁义很遥远么,我想要仁义,仁义就到了”,就是说的这个道理。

专心第五

《礼》,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也。行违神祇,天则罚之;礼义有愆,夫则薄之。故《女宪》曰:“得意一人,是谓永毕;失意一人,是谓永讫”。由斯言之,夫不可不求其心。然所求者,亦非谓佞媚苟亲也,固莫若专心正色。礼义居洁,耳无涂听,目无邪视,出无冶容,入无废饰,无聚会群辈,无看视门户,此则谓专心正色矣。若夫动静轻脱,视听陕输,入则乱发坏形,出则窈窕作态,说所不当道,观所不当视,此谓不能专心正色矣。

译文:《礼记》,男子有再娶的道理,女子没有适二夫的道理。所以说,丈夫是妻子的天,天是无法逃离的,所以丈夫也是不能离开的。你的行为要是违背了神邸,上天就会惩罚你;你的礼义没有做到,丈夫就是怠慢你。所以《女宪》说:“得到丈夫的喜爱,妻子就可以终生有靠,失去丈夫的欢爱,妻子就一切都失去了”。由此看来,要得到丈夫发自内心的尊重与信赖,妻子莫过于专心正色。守礼义,存纯洁,不听不该听到的声音,也不胡乱的东瞧西看,出门不能打扮的很妖艳,在家也不能穿的太随便。不和品行不好的来往,不要只看重门第,这就是专心正色了。如果行为举止轻浮,目光和神情游移不定,在家披头散发,出门就浓妆艳抹,说不恰当的话,看不该看的事情,这就是不能专心正色了。

曲从第六

夫“得意一人,是谓永毕;失意一人,是谓永讫”,欲人定志专心之言也。舅姑之心,岂当可失哉?物有以恩自离者,亦有以义自破者也。夫虽云爱,舅姑云非,此所谓以义自破者也。然则舅姑之心奈何?固莫尚于曲从矣。姑云不尔而是,固宜从令;姑云尔而非,犹宜顺命。勿得违戾是非,争分曲直。此则所谓曲从矣。故《女宪》曰:“妇如影响,焉不可赏!”

译文:“得意一人,是谓永毕;失意一人,是谓永讫”,就是想要人安定心志,专一不二的言论啊,公婆的心是不可以失去的。事物有因为恩惠而自我离弃的,也有因为道义而自我毁坏的。丈夫对你虽然怜爱,可公婆不一定喜欢你,这就是因道义而对夫妻关系的深重的伤害。但是公婆的心意也就是如此,你又能如何呢?只有选择逆来顺受。婆婆不说你的好,你最好听从;婆婆说你的不好,你更要顺着,千万不要争辩对错,争强好胜,这就是曲从。所以《女宪》说:“妻子顺从公婆的意思,如影随行,如响应声,哪里会得不到公婆的喜欢和奖赏呢!”

叔妹第七

妇人之得意于夫主,由舅姑之爱已也;舅姑之爱已,由叔妹之誉已也。由此言之,我臧否誉毁,一由叔妹,叔妹之心,复不可失也。皆莫知叔妹之不可失,而不能和之以求亲,其蔽也哉!自非圣人,鲜能无过!故颜子贵于能改,仲尼嘉其不贰,而况妇人者也!虽以贤女之行,聪哲之性,其能备乎!是故室人和则谤掩,外内离则恶扬。此必然之势也。《易》曰:“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此之谓也。夫嫂妹者,体敌而尊,恩疏而义亲。若淑媛谦顺之人,则能依义以笃好,崇恩以结援,使徽美显章,而瑕过隐塞,舅姑矜善,而夫主嘉美,声誉曜于邑邻,休光延于父母。若夫蠢愚之人,于嫂则托名以自高,于妹则因宠以骄盈。骄盈既施,何和之有!恩义既乖,何誉之臻!是以美隐而过宣,姑忿而夫愠,毁訾布于中外,耻辱集于厥身,进增父母之羞,退益君子之累。斯乃荣辱之本,而显否之基也。可不慎哉!然则求叔妹之心,固莫尚于谦顺矣。谦则德之柄,顺则妇之行。凡斯二者,足以和矣。《诗》云:“在彼无恶,在此无射。”其斯之谓也。

译文:妇女能得到丈夫的钟意,是因为公婆对你的爱,公婆疼爱你,是由于小叔子小姑子对你的喜爱,由此推论,对自己的肯定或否定,推从或诋毁,全在于小叔子小姑子。他们的心丧失了就不可再得到了。都知道小叔子小姑子的心不可丧失,要像亲兄妹一样和睦相处,即使是相处不好也没有办法。自己并非圣人,哪能没有过错!从前颜子贵在有错就改,所以孔子夸他为人能始终如一,更何况女人呢。即使具备了贤惠的品行,敏锐的天赋,就能说不会犯错了吗!所以说家人和气才可以遮掩家丑,外姓、内姓相离则会家丑外扬。这是一定会出现的状况啊。《易经》说:“两人心意相同,就如利刃可以切断坚金。两人同心的语言,就像兰草一样芬香。”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丈夫的兄嫂弟妹,虽和自己没有血缘之亲,但却有深厚的亲缘和情义,应该尊重他们。谦虚柔顺的好女子,一定能和婆家的亲人和睦相处。倘若你是个贤淑谦逊之人,就能依靠道义而和好,推从恩义而互施援手,有些许美德就能彰显出来,而一点不好的地方就可以遮掩掉。公婆都称赞你,丈夫更会嘉奖赞美你,这样就会好名声传于邻里之间了,父母也会感到光彩。如果你是个愚蠢的人,当着兄嫂自恃清高,对着小姑子持宠示骄,这样做,哪还有和睦!恩义都没有了,哪还有什么美誉可传!所以说没有了美德,缺点就会显现。婆婆愤怒则丈夫就会憋屈,使自己名誉受损,羞耻、侮辱都归于一身。继续这样,就会给父母增添羞耻,离开就会增添丈夫的负担。这是荣辱的根本,并且是好坏划分的基本点,不能掉以轻心。然而要得到小叔子小姑子的心,最重要的就是要谦顺。“谦”是妇德的根本,“顺”是妇女的行为准则。这两条做好了,就足以家庭和睦。《诗经》说:“他在那里没人厌恶,在此也受人赞扬。”就是这个道理啊。

①:班昭,我国历史上第一个女历史学家。字惠班,又名姬,家学渊源,尤擅文采。常被召入皇宫,教授皇后及诸贵人诵读经史,宫中尊之为师。她的父亲班彪是当代的大文豪,参与了其哥班固所修得《汉书》,这是我国的第一部纪传体断代史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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