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起源:評《天國之門》

就如同《論語》中的那句:“不有祝鮀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難乎免於今之世矣。”一樣,春秋時期的孔子總 “世風如下,人心不古”這樣的感慨來思考人性有圓到缺,何以不可往返的終極思考。而事實上無論從一個“人性本善”的標準走向“人不為己”的結局,還是生產力高速發展後獲得的更大的“人心不足”,多少總帶著歷史演化的痕跡。當然,這樣的演化存在著亙古不變的必然性,無異於古今,無異於中西。

區別於傳統的通過經濟、文化、歷史、事件相結合的觀察角度來看待西方歷史發展脈絡,趙林先生的《天國之門》則獨闢蹊徑,嘗試著使用宗教演化的方式去闡述,信仰對於整個西方歷史演變過程的影響。這當然需要作者對於整個額西方哲學、宗教、歷史、文化有詳細系統的全方位認知,並且擁有紮實的哲學理論架構來支撐整本書所要表達敘事邏輯,思想脈絡。在閱讀本書後,讓我感到更加了不起的是,作者在擁有廣博的學識體系和細膩嚴謹的文法同時,竟然還可以把整本書學得如此生動有趣,毫無學術書籍慣有的枯燥。


信仰起源:評《天國之門》

在作者看來,古希臘神話是西方宗教文化的萬物同源之地,而一樁樁神話故事中所表達的人性原始意義上的精神和肉體最和諧的狀態,才是人類所應該追求嚮往的美好。古希臘神話故事中,神性是作為一種完美人性的方式被表達,對於美的追求成為了古希臘哲學的核心目標。與此同時,作者對古希臘紛繁複雜不勝雜亂的神話譜系進行了窮源溯流的梳理,足見其考據功力之深。

就如書中所言“哲學是從神話中發展產生出來”、“哲學產生以前有一個史前階段,即神話階段,它是哲學的史前史。”希臘哲學正脫胎於這些神話故事,同時又與那些有著更強宿命論觀念不同,哲學體系裡成功抽離了神話故事中所帶有的主觀臆想,書中指出“在荷馬詩歌中所能發現與真正宗教情感有關的,並不是奧林匹克的神祗們,而是連宙斯也要服從的‘運命’、‘必然’與‘定數’這些冥冥的存在。”而在哲學方法中“採用了一些還原性和抽象性的哲學範疇來取代神話中的感性直觀的神和撲朔迷離的命運,並以此來說明萬物的產生和變化。”

在具體的操作過程裡,哲學家們成功得用一種“嶄新的語言”代替神話語言,用本體內部矛盾運動來代替神系的生殖原則去解釋事物的生滅變化,以替代原有的樸素的宇宙起源觀和自然演化觀。誠如書中所言:“它第一假定整個宇宙是自然的,從可能性上來說,是普通知識和理性的探討所可以解釋的。這樣,神話所形成的超自然的鬼神就真的消滅了。”正是從這樣的一個哲學上的基礎假定,才成功地將神學與哲學一分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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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較希臘樸素的國家構建,後來羅馬帝國下的統治,擁有著更加嚴密的國家概念,雖然在藝術、戲劇和哲學等領域中,羅馬人本身少有建樹只得益於繼承發展希臘文化,但是在軍事、政府、法律、工程幾個方面,羅馬人有著遠超同時代其他民族的天賦與能力。強大的實用技藝讓這個民族擁有了更加自信盲目,更實用主義至上的國家屬性。於是,他們將權力核心、國家利益徹底凌駕於宗教信仰之上,並且親自開啟了蘊藏在宗教之內的政治統治能力。在偉大的帝國得以建立後,豪奢的羅馬公民在肉體的放縱無度與精神的空虛無聊中來回搖曳,對功利極端的追求讓他們徹底喪失了本該賴以自豪的積極進取,勇於拓展的精神,最終淪於物慾橫流的荒唐世界。基督教正是在這樣一個社會背景下誕生。“以唯靈主義的理想對抗羅馬的物質主義,以禁慾主義的生活態度來抵制羅馬的縱慾主義。”之後基督教的宗教信仰開啟了一場漫長的征途之旅,直到最終達成精神世界和世俗世界相互妥協涇渭分明的戰果,從此“上帝的歸上帝,愷撒的歸愷撒。”

此時,脫胎於希臘文化的基督文化事實上已經有了更加世俗的基因特點,文中作者指出“希臘人就像對待生活一樣地對待死亡,基督教徒卻如同對待死亡一樣的對待生活”。黑格爾也評論道:“死使希臘人想到生活的享受,而使我們想到的卻是生活使我們不堪忍受;死亡對希臘人來說意味著生活,對我來說意味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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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丁·路德


到了中世紀,對於個體神性過於崇高的要求讓許多信徒望而卻步,世俗世界的貪得無厭與精神世界的純潔高尚,總是背道而馳。事物在收到外力衝擊時,會在破壞現有狀態下,尋求到下一個穩態,比如宗教信仰可以在墮落中完成虛偽的自我偽裝,以次充好。最終,德國人馬丁·路德用一紙檄文點燃了隱藏在世俗地下的所有齟齬,從而引發了屬於西方宗教的戰爭與改革。在文中,作者強調了這場改革對於現代西方的普世意義,“信仰自由”、“寬容精神”、“民主政治”、“經濟發展”、“國家主義”以及“中產階級的形成”都於這場變革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馬丁路德通過對原教旨的質疑成功地改變了一直以來對羅馬天主教會的屈辱姿態。而且還用翻譯《聖經》的方式,把“粗俗不堪”的德語和“雍容華貴”的拉丁語並駕齊驅。正是這樣的一次離經叛道罪大惡極的宣言,孕育出來後來的德國古典哲學。自此之後,成功得打破了宗教與世俗之間隔閡和對立,使二者融於一體,基督教被迫回到自己的精神家園,只負責每個人的心靈與道德,這種剝離權力物資後的信仰,才是上帝的神龕。

只是與希臘時代純粹的哲學所不同的是,人類再也沒能回到最初對於完美的追尋,轉而走向了更加複雜,瑣碎,生活,獨立的境地。需要強調的是,這場將基督教文化從羅馬歷史中,皮開肉綻的剝者,不是來自於宗教神學的人文主義關懷,而是一位德國的宗教改革家。當然這朵開在普魯士土壤的哲學之花,也孕育了後來波黑、黑格爾等一大批哲學先賢。

不可否認,與中國傳統的儒釋道價值觀相比,西方的精神世界和宗教陰陽有著更加緊密的關聯。同樣,這樣的關聯又能夠隨著歷史文化的進程而相互制約、變化和適應,作者正是發現了其中內在的演變和邏輯關係,所以才通過自身深入研究來闡述箇中因果。同樣,這大概也是剝離西方表象,去觀測其內在世界的最深刻的視角和方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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