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桃河故事:酒鬼阿鼠之死

故事:桃河故事:酒鬼阿鼠之死

阿鼠抱著酒瓶,躺在學校門口的老榕樹下。他已經醉得站不起來了。看樣子,今晚就在這兒過夜了。

他看著天上的月亮,今晚的月亮真圓,在眼前晃啊,晃啊,晃啊……彷彿一伸手就能抓到一樣。


阿鼠一看到月亮就想到女人,潔白,圓潤。

阿鼠做夢都想要一個女人,但是女人就像是這圓潤潔白的月亮一樣,總是在他眼前晃啊晃,只有看的份,伸手卻抓不到,搭一架再長的梯子也抓不到。


阿鼠現在是一頭亂髮,皮膚黢黑,一口大黃牙還因為摔跤磕壞了兩個,說話漏風,穿得破破爛爛沾滿泥汙的衣服,一副菸酒過度無可救藥的垃圾模樣。

但是,年輕的時候不說相貌堂堂,也還算帥氣。可是就是因為這酒害的,這酒就是毒藥,喝起來沒完,害得他一事無成,一無所有。


但是現在,酒成了他最好的解藥。喝醉了,什麼都不愁,不用管昨天的不快,也不用管明天的憂愁。

真好,這麼想著,阿鼠舉起酒瓶,像是要和月亮共飲,把瓶口塞進嘴裡,狠狠地幹了一大口。


雖然,明天早上(也可能是下午),阿鼠醒來以後回到山上又會被他弟弟痛罵,管他孃的,今天開心就好,現在開心就好。


阿鼠的工作是在他弟弟阿龍的羊場負責守夜的。他天天都是喝得爛醉,回到羊場倒頭就睡。有時候更是像今天這樣,乾脆就在外面睡了。他不如弟弟養的那兩條狼狗好使。


阿龍只是因為阿鼠是他哥,為了給他口飯吃才給他安排了這麼個差事。一個月一千來塊錢,就算阿鼠什麼都不幹,他也給得起,這麼做只是為了堵他老婆的嘴。


阿鼠做得太差了,一點都不懂這些道理。每天就光顧著喝酒。弟弟還是沒少跟他老婆因為這事爭執。但是,說到底,是自己的哥哥,不能不管。

酒一口接一口地灌進嘴裡,酒瓶很快就空了,從阿鼠的手中滑落,順著斜坡咕嚕嚕地滾遠,在巷子裡傳來回聲。

阿鼠睡著了。


十一月的夜,很涼,一片片落葉落在阿鼠的身上。阿鼠不時哆嗦一下。


第二天,一大早。

上學的小孩子們從阿鼠身邊走過。阿鼠身上散發著惡臭,孩子們就像遇上了一隻死老鼠一樣,他們快速地跑進學校裡。


學校的魏老師聽學生說外面有一個人倒在樹下像死了一樣,身上好臭,像死老鼠一樣。

老師一聽就知道是阿鼠,這個酒鬼怎麼倒在學校門口了,真會挑地方。


這個魏老師也是村子裡的人,年輕,論起輩分要叫阿鼠一聲。他就是看著阿鼠每天醉醺醺到處睡長大的。小時候,怕他,像現在的孩子一樣,長大了,有點同情他,但是更多是厭惡,談不上半點尊重。一個人把自己活成這樣子是不配獲得尊重的。

所以,魏老師走了出來。


學生一看到老師來了,就不那麼害怕了,圍了過來,看看這個老頭子是怎麼回事。

魏老師踢了踢阿鼠的腿,說:“阿鼠,你起來。別睡了。”

但是,阿鼠沒有反應。


“阿鼠,你起來聽到沒有?你在這裡嚇到小孩子了。”魏老師說著,又踢了阿鼠一腳。

阿鼠還是沒有反應,魏老師心裡咯噔了一下,這該不會死了吧。

“老師,他不會死了吧”一個學生問。

魏老師說:“別亂講。你們都進去。”

沒有一個動的。


“阿鼠,你醒醒,阿鼠。”魏老師蹲下身,碰了一下他的手,還是熱的。

阿鼠的腳抽動了一下,慢慢睜開眼睛,用手摸了一把臉,才慢慢看清周圍站著一圈的小孩子在看著他。

他有點羞愧,一個小老頭子,被一群小孩子這麼厭惡地看著,任誰都會羞愧,哪怕是酒喝壞了腦子的阿鼠也想趕緊離開這裡。


阿鼠扶著樹站起來,頭脹得快要裂開一樣,他使勁晃了晃腦袋,感覺腦袋裡面有東西在晃動,他往外邁腿,腳輕飄飄的,走起來歪歪斜斜,這該死的酒還沒醒。

學生們看著他滑稽的樣子,嘻嘻的笑,他們從來見過這麼好玩的人。

阿鼠勉強走了兩步,眼前一黑,像個被推倒的假人一樣直挺挺地向前栽倒。

周圍的人群爆發出一陣騷亂的驚叫聲。


阿鼠這回是真的嚇到孩子了。


他四肢伸展著倒在地上,嘴角還流出了摔倒時磕出來的血,渾身散發著惡臭,像一隻巨大的死老鼠。

魏老師給阿龍打電話,說:“阿鼠倒在學校門口,可能是腦出血了。趕緊打電話叫救護車吧。”

阿龍說:“算了,不用了。”

掛掉電話,阿龍從家裡找了條毛毯出門,往學校去。


阿龍看著倒在地上的阿鼠,嘆了口氣,只嘆了一口氣。把手裡的毛毯往阿鼠的身上一蓋,勸散周圍的人。

阿龍給火葬場打了個電話,車子很快就來了。簡單的手續之後,阿鼠被裹著毛毯抬上了車。

“家屬要不要一起去?”工作人員問阿龍。

“不用了,你們拉回去處理掉就可以。就這樣吧。反正爹媽早就不在了,他也沒老婆孩子,不用折騰了。”


火葬場的車緩緩開走。

阿鼠這個名字從桃河村就此抹去。

就像沒存在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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