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犁記憶NO3: 望河樓

伊犁記憶NO3:  望河樓


伊犁河邊有兩個重簷大亭,一個大亭連接一座城。伊寧市南郊是伊水亭,位於一橋二橋之間。往西20公里,是望河亭,在可克達拉市南郊。再往西10公里,二百年前有一座望河樓,也連接一座城,叫惠遠古城。

惠遠古城建於1765年,由乾隆皇帝親自賜名,與綏定、寧遠、塔勒奇、惠寧、廣仁、熙春、拱宸、瞻德並稱伊犁九城。惠遠是伊犁將軍府駐紮地,又稱大城,城內有東南西北四條大街,中央是鐘鼓樓,四條街上文廟、城隍廟、關帝廟、火神廟、萬壽宮、文昌宮、魁星閣等一應俱全,城外還有祭壇、喇嘛寺、龍王廟。將中原傳統風俗活生生遷入千年遊牧之地,既屬石破天驚之舉,又需石破天驚之力。《西域圖志》說:烏孫故壤,始熙熙然成大都會矣!《西域聞見錄》稱:關外巍然一重鎮矣!

龍王廟在南門外,築於大坡之上,廟前建有望河樓。龍王廟用以鎮水患,望河樓用以觀河道。《西域水道記》說:臨河有高樓,紅欄碧瓦,俯瞰洪濤,糧艘帆檣,出沒其下。中原有臨河近水建樓的傳統,望河樓是對這一傳統的沿襲,一如惠遠古城。據專家考證,在伊犁,在新疆,臨河建樓絕無僅有,因此,望河樓被譽為西域千古第一樓。

望河樓又名鑑遠樓,遠對南山,近臨伊水,迴廊曲欄,花木芬芳,儼似江南園亭,為伊疆勝遊之所。乾隆四十年(1775)秋,由伊犁將軍伊勒圖始建,並親自題名鑑遠樓。其額曰:澤被伊江。其聯曰:源溯流沙氣潤萬家煙井,澤通星宿波恬百里帆檣。後被水沖塌,伊犁將軍保寧進行了重修。

乾嘉和道光朝,伊犁遷客極多,“自巡撫以下至薄尉,亦無官不具”,其中又多知名文人,聚為詩壇,自有一股悲涼之氣,詩酒雅集,登高必賦,自然非望河樓莫屬。遷客王大樞就說:每重九登高,秋水蒹葭,頗有伊人宛在之意。王大樞,原安徽太湖縣舉人。《西域水道記》也稱:酒榼茶槍,賦詩遣悶,蒼茫獨立,興往悲來。幾乎每個遷客文人都留下過登樓題詠,可惜大多散失,如今能查找到的,不過十幾人四十餘首詩,以乾隆年間的莊肇奎起,到道光年間的方士淦止,歷經45年。莊肇奎,原廣南府迤南道。方士淦,原湖州知府。

十幾人當中,流放時間最長的,要屬陳庭學、王大樞、陳寅,均在十年以上。陳庭學,原陝西漢興道。陳寅,原廣東英德知縣,客死伊犁。流放時間最短的則是洪亮吉,原翰林院編修,貶戍伊犁不過百天,嘉慶皇帝有“不許作詩,不許飲酒”之諭,飲酒沒有不清楚,詩倒是作了不少。其他人多在二到八年不等。年紀最小的大概就是舒敏了,滿清貴族,十九歲流放伊犁,四年釋還,三年後病逝,年僅二十六歲。

對遷客而言,釋還東歸是終極企盼,所以登樓題詠以悲涼思歸居多,把酒臨風,愁吟苦嘯,令人動容。如,陳廷學有“故鄉雖夢我,不到戍樓邊”。陳寅有“酒灑黃花千古淚,雁橫紫塞一天秋”。舒敏有“環山不斷鄉魂斷,戍客難回野鳥回”,“天應有盡愁無盡,故壘春還燕未還”。其中,楊廷理酒喝得狠,詩也吟得沉痛:詩酒半生排積悶,關心終日動離愁。年年空詠思歸引,悵望頻登鑑遠樓。楊廷理,原臺灣按察使。一片昏慘之中,洪亮吉“趁得南山風日好,望河樓下踏春歸",是不多的快語。

道光十三年(1833)秋,望河樓因河岸崩潰,再次傾入河中,隱隱成為某種象徵,某種警示。盛極一時的清代伊犁詩壇,隨之漸漸沉寂,與望河樓題詠一道成為西域絕響。


(圖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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