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稼人的中秋节

小时候,家里种黄烟。

天渐凉时,正是黄烟收获的季节。

经过骄阳的曝晒,烈火的烘烤,一片片焦黄、脆嫩的烟叶被小心翼翼装进麻袋,绑在木制独轮推车上。父亲和母亲就这样轮流推着车子,去几公里外的镇子上烟叶收购站售卖,一趟一趟,直到天上黑影,堆在墙角的黄烟还如同小山一般高。

庄稼人的中秋节

全家五口人张嘴吃饭,就靠这几亩田地。收成好时,给孩子添件衣裳,吃顿猪肉水饺。赶上旱涝天气,大半年劳碌换来的,也只是最基础的温饱。

庄稼人的中秋节

临近中秋,手头稍阔绰的人家早已给亲戚送完月饼,备好过节需要的鸡鸭鱼肉。而我们家,冷清的依然只有满屋的烟味和饭桌上来不及刷的锅碗瓢盆。

八月十五,是全家团聚、吃月饼和水饺的日子。

我渴望团聚。虽然一家人每天生活在一起,但我却很少在白天看到父母的身影。他们忙碌在各片田地,小麦地、玉米地、花生地、红薯地以及大片大片的黄烟地。

庄稼人的中秋节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让他们少了对待生活的耐心和激情,对待节点也渐渐的不再有仪式感。

我渴望吃一盘猪肉馅的水饺,哪怕肉少一点,也比嚼不动的地瓜面煎饼好吃太多了!

但我更渴望的,是一年只有一次机会才能吃到的香酥月饼。

庄稼人的中秋节

这一天,自中午我便眼巴巴在门口望着,期待看到父母从村北头推着空车下来,期待他们从布包里拿出一包香喷喷、油渍渍的月饼。

望着望着,直到太阳下山,夜幕降临,家家户户升起炊烟,清冷的风吹起全身的鸡皮疙瘩,也不见熟悉的身影。

庄稼人的中秋节

在焦灼的等待中,对月饼的渴望逐渐上升,味蕾的期待已远远超出食物本身的味道,又酥又香的月饼啊,就这样在我的脑海中一直回味,占据所有意念,觉得今天要是吃不上这样一个月饼,觉也不用睡了,学也不用上了,恨死他们算了!

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中,被熟悉的声音叫醒,“怎么在这睡着了?我们回来了!”

黑漆漆的夜色中,母亲瘦小的身影杵在眼前,我揉着惺忪的睡眼,从门口的石墩上站起来,跺着麻木的脚,“怎么才回来?八月十五都过完了!呜呜呜……”一边埋怨,一边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

心想着,这个点才回来,卖月饼的早关门了!人家节也过完了!月饼指定吃不上了!

谁料,母亲却从她掖在木车上的布包里,掏出一个红色塑料袋,打开塑料袋的一瞬间,熟悉的白色油纸映入眼帘,是月饼!真的是月饼!

油纸已经被香喷喷的花生油浸透,单闻这味道,三天不吃饭也行了!

我迫不及待打开,一个个点着红胭脂的月饼印入眼帘,一层层酥皮薄如蝉翼。

庄稼人的中秋节

一只手张着即将震落的酥皮,另一只手拿起一个月饼大口咬下,瓜子仁、花生仁、红绿丝、冰糖便一时间涌进口腔,香酥的馅料混着沙沙的糖粒在舌尖搅动,刺激着唾液的分泌,香甜四溢,让人无限满足。

想多嚼一会,但又忍不住咽下,好赶紧吃到下一口。

一包月饼一口气吃掉四个,才发现,装好一车黄烟后,父母又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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