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風破浪的姐姐——探春

《紅樓夢》中,探春在“金陵十二釵”中的排名是第四位,僅排在林黛玉、薛寶釵、賈元春之後。她是一位才貌雙全、自尊自強、果敢機敏的女性。其聰穎高雅可比黛玉,穩重端莊可比寶釵,精明能幹堪比鳳姐。下面我們從三個方面來認識這個志向高遠,卻不幸生於末世的女強人。

(一)才貌雙全

探春正式出場是第三回,林黛玉初進賈府,作者通過黛玉的眼睛寫道:“削肩細腰,長挑身材,鴨蛋臉面,俊眼修眉,顧盼神飛,文彩精華,見之忘俗。”

從絳珠仙子眼裡這樣寫探春,可見探春超凡脫俗,與眾不同。

再看探春判詞:“才自精明志自高,生於末世運偏消,清明涕泣江邊望,千里東風一夢遙。”林黛玉只用一個“詠絮才”帶過,探春卻是有才有志,巾幗不讓鬚眉。

對於優秀的人,曹老一向不惜筆墨。三春首次出場,惜春與迎春只有形貌上的描寫,探春卻有表現機會。

寶玉笑道:“我送妹妹一個妙字,莫若‘顰顰’二字極好。”探春便問何出。寶玉道:“《古今人物通考》上說:‘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畫眉之墨。’況這林妹妹眉尖若蹙,用取這兩個字,豈不兩妙!”探春笑道:“只恐又是你的杜撰。”寶玉笑道:“除《四書》外,杜撰的太多,偏只我是杜撰不成?”

寶玉為了在小表妹面前賣弄學問,編造了沒有出處的書與句子,被探春識破。探春並不像賈母所說,只是認得兩個字。她讀了不少書,書法更是一絕,賈元春探親,指名由探春謄寫眾人詩稿。

賈母帶劉姥姥遊玩大觀園時,書中著重描寫了秋爽齋的佈局。

探春素喜闊朗,這三間屋子並不曾隔斷。當地放著一張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著各種名人法帖,並數十方寶硯,各色筆筒,筆海內插的筆如樹林一般。那一邊設著斗大的一個汝窯花囊,插著滿滿的一囊水晶球兒的白菊。西牆上當中掛著一大幅米襄陽《煙雨圖》,左右掛著一副對聯,乃是顏魯公墨跡,其詞雲:

煙霞閒骨格,泉石野生涯。

案上設著大鼎。左邊紫檀架上放著一個大觀窯的大盤,盤內盛著數十個嬌黃玲瓏大佛手。右邊洋漆架上懸著一個白玉比目磬,旁邊掛著小錘。

看看作者的用詞:闊朗、數十方、斗大、滿滿的,無不體現房屋主人大氣爽朗的性格。線條冷硬的花梨大理石,汝窯花囊裡插著白菊,一大幅米襄陽《煙雨圖》,可見探春樸而不俗、直而不拙的高雅品味。

她喜歡精緻高雅的生活,過膩了每天吃飯、睡覺、做女紅的日子,所以把大夥兒組織在一起,你吟詩來我作對,既能消遣寂寞的時光,又能提升精神生活的品質。探春抬頭望得見月亮,低頭看得見六便士;牆上掛著顏魯公墨跡,胸中裝著雄心壯志,詩意與現實兩不誤。

(二)自尊自強

探春是庶出,生母趙姨娘著三不著兩 ,沒有一點得人心的地方,光是提起她就能把人氣的夠嗆。

第二十五回,寶玉遭魘魔,命懸一線,賈母正哭的死去活來,趙姨娘勸道:“老太太也不必過於悲痛,哥兒已是不中用了,不如把哥兒的衣服穿好,讓他早些回去,也免些苦;只管捨不得他,這口氣不斷,他在那世裡也受罪不安生。”

賈母聽後大罵淫婦,還往她臉上啐口水。

第二十七回,探春將省下來的月錢託寶玉買些新奇小玩樣,許諾再給他做一雙更精緻的鞋,寶玉笑說趙姨娘抱怨賈環沒人做鞋。

探春聽說,登時沉下臉來,道:“這話糊塗到什麼田地!怎麼我是該作鞋的人麼?環兒難道沒有分例的,沒有人的?一般的衣裳是衣裳,鞋襪是鞋襪,丫頭老婆一屋子,怎麼抱怨這些話!給誰聽呢!我不過是閒著沒事兒,作一雙半雙,愛給那個哥哥弟弟,隨我的心。誰敢管我不成!這也是白氣。”寶玉聽了,點頭笑道:“你不知道,他心裡自然又有個想頭了。”探春聽說,益發動了氣,將頭一扭,說道:“連你也糊塗了!他那想頭自然是有的,不過是那陰微鄙賤的見識。他只管這麼想,我只管認得老爺,太太兩個人,別人我一概不管。就是姊妹弟兄跟前,誰和我好,我就和誰好,什麼偏的庶的,我也不知道。

凡是因此說探春薄情的人,都沒好好看書。紅樓夢第52回,寫趙姨娘去看林黛玉,黛玉知道她從探春處來,從門前過,順路的人情。趙姨娘看望探春肯定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所以她倆的關係並沒有大家想的這麼差。

這是探春聰明的地方,在外把王夫人當母親,私下跟趙姨娘有來往。說話做事有尺有度,避免了龍生龍,鳳生鳳,老鼠兒子會打洞的遺傳悲劇。

而且,姨娘是半個奴才,小姐是主子,主子把奴才當娘,不符合古代的倫理綱常。趙姨娘愚不可及,蠢也就罷了,還要敲鑼打鼓的告訴別人她有多蠢,言行舉止惹人嫌,探春屢受波及。這樣的生母,放在任何時代都難以相處。好在探春自尊自愛,懂得捍衛尊嚴。

抄檢大觀園時,王善寶家的看探春是庶出,沒把她放在眼裡,便動起手搜小姐的身。探春最恨別人目無尊卑,且又惱她挑撥是非,隨手打了一巴掌讓她知道自己姓什麼。三小姐“玫瑰花”的渾名可不是白叫的,隨意觸碰帶刺的玫瑰,會受傷的。

三:果敢機敏

第四十六回,賈赦想討鴛鴦做小老婆,讓邢夫人去做說客,鴛鴦誓死不從,當著賈母的面剪頭髮說要出家。老太太"氣的渾身亂戰",便罵起身旁的王夫人,“你們原來都是哄我的!外頭孝敬,暗地裡盤算我。有好東西也要,有好人也要,剩了這麼個毛丫頭,見我待她好了,你們自然氣不過,弄開了她,好擺弄我!”

王夫人比竇娥還冤,賈赦的家事於她何干,可她不敢替自己辯解,薛姨媽也不好幫姐姐說話,其他人因各種緣由不好開口提醒,李紈早帶著姑娘們出去了。

正是需要女孩兒解圍的時候,有心人探春站了出來,賠笑道:"這事與太太什麼相干?老太太想一想,也有大伯子要收屋裡的人,小嬸子如何知道?"寥寥幾句公道話,既給賈母臺階下,又解了王夫人的圍,還讓眾人免了尷尬,由此可見探春為人聰慧機敏。

探春的聰明還體現在管家上,她讀書識字,管理能力比王熙鳳更厲害。鳳姐調養身體時,王夫人叫李紈、探春和薛寶釵代理榮國府。看似讓三人共同管理,實則是探春一個人在管。李紈是個出了名的老好人,不願出頭只愛施恩,薛寶釵是個一問搖頭三不知的外人,只有探春有能力、有魄力,一心想為家族做點事。

賈府入不敷出、弊端重重,探春上任後,大刀闊斧的實施改革。這種改革並非針對於下人,而是從公子、小姐身上下手。使政策具有典範性,公子小姐尚如此,何況爾等。

她先遵循舊例處理好趙國基葬銀一事,在下人面前樹立了威信,接著出了一系列“開源節流”的政策,取消了爺們上學的零花錢和丫頭們每月重支的胭脂水粉錢,把大觀園承包給老媽媽們收拾照顧,既省了管理費,又讓下人們掙到了錢,花花草草有人照顧,一草一木有了用處。

原本僅供主子們居住遊玩的花園,變成了可持續經營的產業園,一年能有400兩銀子的收入,400兩對於賈府來說實在是杯水車薪,賈母無心改革,她一個未出閣的小姐能翻起多大的風浪呢!眼見家族在衰敗的路上漸行漸遠,她無力迴天,不幸中的萬幸,賈府家破人亡的時候,探春早已嫁到國外做王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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