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晚上七點，我剛洗好碗，收拾好廚房，手機就響了。
拿起手機一看，時間將近七點，來電人是小怡。
電話剛接起來，就響起小怡充滿疲憊的聲音：“阿言，我覺得我快不行了，快要崩潰了。”
“怎麼了？最近有什麼不順嗎？”我拿著手機走向陽臺，透過陽臺看向遠處的燈火闌珊。
“我今天又把笑笑打了一頓。”透過手機，我都能從小怡的聲音裡感受到她的自責。
又？我一驚，那就是說小怡一驚不止一次打笑笑了。可是在我的印象裡，小怡是很愛笑笑的。之前她帶著笑笑在我家住過幾天，感覺她對笑笑的愛接近於溺愛了，含在手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只要不是特別過分的要求她都會滿足，只要不是過分的行為她都能忍受。
“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打他了呢？”我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儘量平和，壓抑內心的驚訝，我怕會刺激到她。
近半年來，小怡的情緒已經越來越不穩定，她經常會打電話或者發信息給我訴說，大部分時候最後都會說一句：阿言，我覺得活著真的好沒意思，我現在都不知道我活著是為了什麼，我經常在想，要不然死了算了。
“阿言，你知道嗎，我一點也不想打笑笑，一點也不想，可是我控制不住。在那個點，我完全控制不了自己，我失控。在那一刻，我的內心完全被憤怒佔據，心裡面像有一頭野獸，它支配著我的思想我的行為。可每次打完笑笑，我又會陷入無比自責的情緒中。”
我明顯能感覺到小怡激動的情緒。
“那你為什麼打他呢？”
“今天打他，其實說起來也是一件小事。”深吸一口氣，小怡繼續道，“晚上吃飯的時候，吃到一半，他說要去洗手，我說等吃完飯再去洗，現在不洗。他不聽，就是要去，我也就隨他了。過了一分鐘，他還沒有從洗手間出來，我就叫他，叫了一遍，他沒有出來，我又叫了第二遍，第三遍，每次叫都隔了差不多十秒，可他就是不出來。等我進衛生間一看，他的衣服已經完全打溼了，他在那裡玩水。一瞬間我火氣就上來了，把他從衛生間拎出來，然後打了他的屁股兩下。他就哭了。
“我已經能察覺到自己最近的情緒越來越不穩定，經常煩躁，暴躁，易怒。笑笑一點點小動靜，都讓我特別狂躁，忍不住對他兇，對他吼，或者打他。我知道這樣不對，這樣不行，可我就是控制不住。
“更讓我難過的你知道是什麼嗎？剛剛吃完晚飯，我在那裡剝芒果，他走過來小聲的說，媽媽，我也要吃。說了兩遍。我逗他，我不給你吃。然後他就不說話了，眼巴巴的看著我，眼睛裡面滿滿的想要又不敢開口的小心翼翼。那一刻我的心好痛，像裂了一個口子，鮮血直流。我在想，我都幹了些什麼啊。以前笑笑不是這樣的，他想要什麼，就會很肯定的向我開口，即使我說不行，他也會或撒嬌或大膽的重複——他要。可現在呢，我只是語氣平靜的說了不給，他就再不敢開口了。
“後來吃芒果的時候，我看到他嘴巴周圍一圈的芒果汁，就笑了下。他馬上開心的問我，媽媽，現在是不是很開心？那一瞬間，我無言以對。
“我發現我一直害怕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因為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我把笑笑給毀了。”
一口氣說完，小怡語氣裡滿是頹然。
“你只是壓力太大了，不要想太多。笑笑是個很乖的孩子，只要你好好和他說，他都懂的。你要放輕鬆點，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壞的。”
我不知該如何安慰，我不是心理諮詢師，給不了她最好的建議。
生了笑笑以後，小怡有產後抑鬱，嚴重到有自殺的傾向。那時候她老公已經意識到了。但是他工作太忙，沒有太多的時間來安慰她開解她。就這樣，小怡一邊克服著自己的產後抑鬱，一邊作為新手媽媽跌跌撞撞的獨自帶著笑笑。
隨著笑笑的長大，小怡的抑鬱情況已經慢慢好轉。可是最近半年，小怡的情緒又開始不穩定。她自己也有意識到情況不太好，所以經常聯繫我，對我傾訴。
可我和她不在一個城市，除了蒼白的語言，我給不了她太多溫暖。
“好了，和你說一下，我感覺好多了。我以後會努力忍住的，忍住不對笑笑發脾氣，不對他大吼大叫，不打他。”最後，小怡深吸了口氣，如是對我說道，但更像是對自己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