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風光無人能及,電視主播30年興衰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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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4月21日,吃過飯不久的廣大觀眾打開電視機,在央視看到了一檔全新的節目。


節目的主持陣容以一男一女搭配組合,男主持人是全國觀眾熟悉的老面孔,著名相聲演員,姜昆。他主持了第一屆春節聯歡晚會,常在電視上露面,用經歷過當年的觀眾的話說:


全國就倆頻道的時代裡,哪哪都有他。


女主持人則是個讓人眼生的姑娘,她是來自北外的楊瀾,大學還沒畢業。她既沒學過播音主持,也沒上過電視,過關斬將地在主持人選拔賽裡考了出來,成了姜昆的搭檔。


雖然節目當時還是錄播,第一次錄節目上電視的楊瀾還是挺緊張的,老老實實按照臺本一字一句地背,生怕說錯一個字:


親愛的觀眾朋友,你們好。由中央電視臺和正大集團聯合制作的《正大綜藝》節目今天和全國的觀眾見面了。


接下來,兩位主持人第一次向廣大電視機前的觀眾們介紹了《正大綜藝》的幾個欄目:世界真奇妙、每週一歌、正大劇場。


最後,他們一起喊出了那句耳熟能詳的口號: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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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第一期《正大綜藝》


1990年初,中國的電視觀眾迎來了電視的春天,在資訊不發達的年代,不僅能有這麼一檔節目帶領大家領略各國的風土人情,等到“正大劇場”,還能看到不少有名的外國經典電影。


而對於更多當時的主持人來說,《正大綜藝》的出現,也代表著他們的職業迎來了春天。


1


在《正大綜藝》之前,無論是央視還是地方臺,電視臺的主持人們還是以播音員出身為主。


最有代表性的就是,如今留下一句經典的“春天到了,又到了動物們交配的季節”的趙忠祥。


1959年,年僅17歲的趙忠祥進入了北京電視臺,之後他主持了不少重大活動。1978年,趙忠祥成為《新聞聯播》第一個出鏡播報的播音員。


在趙忠祥最巔峰的時期裡,新聞聯播、春節聯歡晚會、國慶慶典這三件在中國最為重大的文化傳播活動中,都少不了他的身影。作為新中國第一位男性播音員,趙忠祥曾經的成就可以說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同一時期,與趙忠祥並稱“央視播音三巨頭”的,還有宋世雄和羅京。


羅京於1983年進入央視主持新聞聯播,是引發了國字臉潮流的新聞聯播主持人,以端莊肅穆的熒幕形象成為一代新聞主持人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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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世雄則以解說體育賽事為主業,音高聲闊,極富激情和感染力,他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解說,就是在收音機裡為聽眾們帶來的聲情並茂的1981年世界盃女排比賽直播:


親愛的聽眾、親愛的觀眾,當你看到中國女排運動員在場上的精彩表現,可曾想到,她們是付出了多少代價啊!年輕的小將郎平,為了提高身體機能,讓醫生踩她的雙腿,疼得她流出了眼淚,咬破了嘴唇,也不哼一聲……


1988年,央視辦了第一屆主持人大賽,擔當首屆主持人大賽的主持人,正是央視著名的體育節目主持人宋世雄,即便主持這種節目,還是有一種宋世雄獨有的style:


中央電視臺!中央電視臺!各位觀眾晚上好,現在我們是在北京中央電視臺彩電中心向您現場直播——1988年“如意杯”北京地區業餘節目主持人選拔賽的最後決賽,歡迎您收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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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世雄主持1988年第一屆主持人大賽


第一屆青年業餘主持人大賽的時候,有不少仍然懷揣著“播音夢”的社會知名人士來報名參加。


其中,有站在一群初出茅廬的學生中間顯得格外成熟的詩人汪國真,那年他35歲,因為比賽時候太緊張,只拿到了第六名。還有一位關注度非常高的選手,是在《西遊記》裡演玉兔精的歌手李玲玉,她只拿了二等獎。


比賽第一名是楊瀾的師妹許戈輝,後來她成為了央視的主持人。此外,拿獎的還有大家非常熟悉的張澤群和鞠萍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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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屆主持人大賽中的鞠萍


央視主持人大賽在當年可以說是北廣系以外的畢業生進入央視文藝體系的快速通道。


不過,顯而易見的是,央視主持人大賽對於主持人的選拔標準,一直都是比較統一:端莊、大氣、穩重,專業水準過硬。這一點,從不少主持人大賽的選手都做了新聞主播就可以看出,比如2007年的冠軍胡蝶,2011年的冠軍王寧。


像撒貝寧一樣在網絡綜藝和電視熒屏上頻繁切換主持風格的,還是少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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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1990年《正大綜藝》這樣的節目開播,對於不少主持人來說具有特別的意義。


同年,在《正大綜藝》開播之前,央視還開了一檔新節目,《綜藝大觀》,在1990年3月14日開播。


《綜藝大觀》是中央電視臺唯一在黃金時間現場直播的、綜合了各個藝術門類的娛樂性電視文娛欄目。由於節目內容以小品歌舞為主,一度有“小春節晚會”之稱,放在今天來看,就相當於是面向專業演員的“我要上春晚”。


和《正大綜藝》類似的是,《綜藝大觀》的主持人也不是專業播音員出身,它最重要的主持人,是從山東話劇院調來的演員倪萍。她以氣質溫婉、端莊的形象,一度成為了無數人心目中的熒屏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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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年,倪萍和趙忠祥搭檔主持春晚,一起成了被白雲黑土兩口子惦記的“夢中情人”。


2


1993年,央視實驗性節目《東方時空》的開播,實現了新聞、紀錄片、MTV的一鍋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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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面有給中老年人看的行業精英智勇雙全的《東方之子》,有講述老百姓平凡故事的《生活空間》,有為了吸引年輕人準備的《金曲榜》,還有硬核新聞《焦點時刻》。


可以說,在內容上,《東方時空》有著不小的野心和突破。


不過,《東方時空》與以往節目極大不同的是,它不再需要往常坐在演播室裡一板一眼播報臺本的播音員,而是以記者型主持為特色,主持人選用了比如廣院體系外的柴靜、張泉靈、張羽、王志、方靜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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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第一期《東方時空》演播室


顯而易見的是,不同的記者有不同的採訪風格,呈現出的主持風格也大不相同。


1998年,伴隨著“你開心,我開心,星期天早上都有好運氣”的主題曲,李詠出現在了《幸運52》的片頭。作為中國首批益智類答題節目的代表,這檔節目很快就讓觀眾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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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運52》是李詠在看過國外《GO BINGO》節目後向臺裡提出引進的項目,為了更好的本土化,節目組不僅對節目流程大刀闊斧地進行了改造,還有一位ECM公司(原節目版權公司)派來的駐組的英國程序員,按照節目組設定的節目流程專門設置程序。


那時候的程序員還沒那麼容易禿頭,薪水也非常可觀,給《幸運52》設計程序的英國程序員每小時的薪水是1000英鎊。


起初,李詠並沒有打算當《幸運52》主持人,剛在央視工作的前幾年裡,正正經經廣播學院播音系畢業的他甚至一度打定主意:堅決不當主持人。


不想當主持人的主要原因是,李詠沒法接受“做別人規定的動作,背別人寫好的詞,還一字不許改”


他曾經在一個紀錄片裡跟著大導演做導演助理,紀錄片的主持人是一位著名主持人,在錄製的時候把導演的詞換了個說法,沒改變原意,一上午被NG了十幾次。


而導演NG主持人的原因是:


我是總導演,他是主持人,主持人就必須服從總導演!他憑什麼改我的詞!


這讓李詠心有餘悸:“著名主持人”尚且如此,我又算得了什麼?


在做《幸運52》的主持人之前,李詠在中央電視臺海外中心既當導演,又當主持人,在節目裡成天張羅兩岸尋親,幫“北京劉大媽”找“臺灣王大爺”。


《幸運52》播出後,緊身西裝、長卷發,飛手卡……李詠成為了央視最有特色的主持人之一,也成了央視娛樂綜藝的一面活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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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2003年,李詠又主持了《非常6+1》。“你選哪顆蛋,金蛋還是銀蛋?”受到砸西瓜的啟發,節目上寓意著“夢想破殼而出”的砸金蛋環節成了每期節目最令人激動的時刻。


李詠見證了中國電視觀眾審美轉變的過程,而在這個過程裡,凡是火爆的電視節目,主持人都是節目不可缺少的靈魂之一。


比如2000年7月7日開播的央視大型益智類節目《開心辭典》,曾經一度點燃了全國男女老少對知識的熱情和追捧,也成為如今眾多答題類節目的參考雛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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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頭短髮的王小丫在當年是典型的集智慧與知性於一身的女性代表,她對選手說的那幾句“你確定嗎”、“你真的確定嗎”,永遠能讓場下和場外圍觀的觀眾跟著乾著急,恨不得親自上去答題或者替臺上的選手撥通電話,連線場外親友團。


3


除了央視之外,地方臺的節目和主持人也都如雨後春筍般不斷湧現。但影響力最大、節目壽命最為長久的,毫無疑問就是快樂大本營。


週六晚上吃完晚飯,調到湖南衛視,等著《啦啦歌》的旋律——這一度是當年許多年輕觀眾的固定安排。


《快樂大本營》有多火,有一個例子能夠說明。1997年底,北京火車站招攬顧客的小旅店一度紛紛打出強有力的拉客標語:

本店可以看湖南臺《快樂大本營》。


快本節目誕生在香港迴歸的1997年7月。湖南衛視創辦《快樂大本營》時,目標是“去教化”。時任湖南電視臺臺長魏文彬當時給快本節目組的信裡寫道:


娛樂就是娛樂,不要裝腔作勢,只要是健康的、無害的,那怎麼樣做都可以。


第一期快本的畫面,非常有時代特色。主持人同樣是一男一女的固定搭配:李湘和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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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樂大本營》第一期


李湘只有20歲,當時只是湖南衛視的實習生,臨時被拉過去做了主持。而李兵是湖南衛視當時的資深主持人,他主持的《晚間新聞》深受觀眾歡迎,可以說是來給首播的快本引流的。


第二期節目,男主持人換成了電臺播音員海波,在電臺節目還很流行的年代裡,海波同樣是快本的流量擔當。


直到1998年3月,海波因故辭去主持,給央視的《綜藝大觀》寫過一段時間小品、後來又主持了《聰明屋》做了3年少兒節目的何炅加入了快本,快樂大本營才成為許多人童年回憶裡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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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炅在《快樂大本營》首次亮相


李湘和何炅攜手開啟了快本的全盛時代,每個週末都帶著最當紅的明星一起在節目裡亮相。


可以說,當年無論是最紅的歌手還是演員,只要你是個明星,一定得上《快樂大本營》——只有這樣,才能證明你是真的當紅。


之後李維嘉加入,李湘離開快本,公開選拔主持人、PK……快本經歷了一路變遷發展,才有了後來的快樂家族主持陣容。


拋開來上節目的明星和節目流程設置來說,毫無疑問,主持陣容一直都是快本的靈魂特色之一。


4


直到互聯網興起,主持人這一職業逐漸開始受到挑戰。


互聯網帶來的第一波衝擊是主播和直播間的興起。無論YY直播間裡直播唱歌的女主播,還是越來越多的遊戲主播的出現,雖然確實吸引了不少網友的關注,但在互聯網的社交化還沒有像今天一樣的時候,直播間的關注者還是少數,網絡追星的人也是少數。更多的觀眾還是留在電視機前,觀看電視臺主持人的專業主持。


然而隨著互聯網的普及和網上社交的興起,電視臺主持人的身份在互聯網的浪潮裡開始變得尷尬,他們逐漸失去了一檔節目裡的主體地位,甚至連“飯碗”都開始不保。


即便是情況好一些的主持人,比如何炅、撒貝寧,開始越來越多地出現在明星網絡綜藝裡,而在這些節目裡,顯然不存在主持人這一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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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節目裡,他們會在需要的時候做一些不顯眼的引導,然而大多數情況下,他們與其他明星一樣,同樣是節目的嘉賓。


而在一些綜藝裡,壓根就沒有了專業主持人出現的必要。去年騰訊視頻出品的綜藝節目《口紅王子》中,由被譽為“淘寶第一主播”的薇婭擔任了常駐MC。


而最近正火的兩檔選秀綜藝《青春有你2》和《創造營2020》裡,主持人的功能都被節目組邀來做評委的明星承擔了。


更誇張的是,在一些觀察類綜藝節目裡,主持人成了場外的配角,在一集節目裡總共出現的時間恐怕還沒有節目總長的十分之一。


專業主持人都去哪了呢?


答案是,在直播間。


5


2020年新冠疫情下,直播產業迎來了大爆發,無論是演員、主持人、明星……統統都加入了直播的行列。


曾經輝煌的電視臺、廣播電臺、電影院……無一倖免,都成為了退而求其次,甚至是被拋棄的平臺。


曾經靠明星訪談節目《非常靜距離》留下不少名場面的主持人李靜,推出了新節目《靜姐來敲門》,場地在明星家裡,李靜和他們連線直播。


央視的主持人康輝和朱廣權,一個學會了更新vlog,一個在抖音的短視頻裡念rap,疫情期間,央視更是乾脆和賣貨主播連線做起了賣貨直播。


前些年還和謝娜有“湖南衛視一姐”之爭的李湘,也有了自己的直播間——她的目的當然也是直播帶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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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湘乾脆把微博名改成了“主播李湘”


時代也不同了,曾經當紅明星有作品要出必去《快樂大本營》,如今明星粉絲在薇婭直播間和佳琪直播間裡就能在線追星。


主持人曾經的定義是:


具有采、編、播、控等多種業務能力,在一個相對固定的節目的個人,集編輯、記者、播音員於一身。


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還在水裡浪。


在全民皆主播的直播浪潮下,我們還需要主持人這個職業嗎?


作者:葉麗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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