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寶民:讀有所思

唐寶民:讀有所思

讀有所思

唐 寶民

1、大學者王國維曾經提出過為學的三重境界:“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與之相對的,作家董橋曾提出過著書立說的三重境界:“著書立說之境界有三:先是宛轉回頭,幾許初戀之情懷;繼而云鬢繚亂,別有風流上眼波;後來孤燈夜雨,相對盡在不言中。”什麼意思呢?董橋接下來的文字對這三種境界進行了一番解釋:“初戀文筆嬌嫩如悄悄話;情到濃時不免出語浮浪;最溫馨是沏茶剪燭之後剩下來的淡淡心事,只說得三分!……血氣枯耗者,萬萬不宜戀著,否則無厄不至。”

我個人認為,對於第一種境界的書,不要看得太多,因為文筆稚嫩就會流於平淡,讀多了會影響思考的深度。第二種境界的書,讀的時候不必太認真,對於作者的某些觀點、主張,不妨哈哈一笑。因為浮浪之語,難免驕矜,所以我們不必太認真對待。對於第三種境界的書,倒是應該認真、反覆地去讀,因為這類書有一種欲說還休的含蓄,留給讀者以思考的空間,是最能引起閱讀趣味的。

唐寶民:讀有所思

2、“讀盡天下書”、“讀書越多越好'……這些口號歷來是主流觀點的主張,但也有與之相對立的非主流觀點存在,如英國劍橋大學皇家圖書館專家、大英博物館託管理事曼比就認為坐擁書城其實不必看書:“凡學院鴻儒必有同感,覺得求知之道玄妙不可言喻,只要半眯著眼睛坐在四壁是書的屋子裡,就不難飽學了。蒐集圖書是不容分身分神的事業;讀書乃無聊之舉,抽空讀書則藏書事業必難有所成。”

曼比的觀點雖然有些偏激,但也還是有些道理的,當讀書成為一種炫耀之時,讀書行為就很無聊了;當讀書的目的是為了滿足功利心的時候,讀書行為也同樣是無聊的;當讀書人把自己讀成了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書呆子的時候,就無聊得有些透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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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巴塞認為:著作一經發表,作者對其著作就不再擁有任何知識所有權了。批評家和讀者愛怎麼處理都行,也可以照自己的方法去了解本文,揭穿文字裡的多層意思,無窮無盡地去探討每一句話的含義。

這就從側面提醒我們讀者:在閱讀一本書的時候,千萬不要被作者的觀點牽著鼻子走,要保留自己獨立的思考,按自己的觀點去做出價值判斷,那樣才算是真正把書讀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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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翻譯家林紓在《畏廬瑣記》中講到了一個人,這個人是某宿儒的徒弟,姓王,因為讀書非常用功,被人稱為“書痴”。這個王姓徒弟有一個習慣,就是每當有客人來訪宿儒的時候,他就放下手中的書,指著客人向宿儒詢問客人的姓氏,宿儒因此便不高興了,對那個王姓徒弟說:“你的做法很沒禮貌,如果再來客人的時候、你再想問他的姓氏,應該自遠而近,不應該如此唐突。”王姓徒弟問:“為什麼呢?”宿儒說:“想要詢問來客姓名,應該先與他寒暄一番,然後再問他姓名,這就是由遠及近。”王姓徒弟好像明白了,口中說了聲“諾”。第二天,又有一個客人來訪,王姓徒弟便指著客人對宿儒說:“彼黍,彼黍。”宿儒十分愕然。等客人退去後,宿儒問王姓徒弟:“你剛才說的‘彼黍’是什麼意思?”王姓徒弟回答說:“‘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我想問的是,這個客人是誰?您不是告訴我應該由遠至近嗎?我這就是由遠至近啊!”宿儒聽罷哭笑不得,知道他太過迂腐了,所以,以後再有客人來,就不讓他再見客了。

這個王姓徒弟顯然是個讀書十分用功的人,然而,讀書讀到這樣愚蠢的地步,還能有什麼作為呢?顯然,讀書並沒有增加他的素養,反而使他越發愚蠢、糊塗,對於這樣的人來說,還是不讓他讀書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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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935年6月18日,瞿秋白在福建長汀從容就義,他身後留下了一篇《多餘的話》,在這篇文章中,瞿秋白仍然渴望能重讀一遍《紅樓夢》,表明他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讀書人。瞿秋白曾經有過這樣一個疑問:“人如果有靈魂,還要這個區殼幹什麼呢?人如果沒有靈魂,有這個區殼又有什麼用呢?”

人有了靈魂,就要使它豐富,而豐富靈魂的方法,就是不斷地閱讀。讀書是靈魂的事,因為有了閱讀,我們的靈魂才能豐富,我們的身心才能壯大,我們才能泅渡滔滔江水,去尋找彼岸的芳草萋萋。當我們讓讀書行為與我們的日常生活常相廝守的時候,我們的靈魂就不會再蒼白。閱讀行為是一種精神的朗照,當我們選擇了書籍作為人生伴侶的時候,無論在什麼時候,都會看到“華枝春滿,天心月圓”的美好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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