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录 | 录取通知书被截,我的命运从此改变


实录 | 录取通知书被截,我的命运从此改变


01.


叶军手里握着一个热乎乎的烤红薯递给我。

“刚路过市区买的,快趁热吃吧。”他眼里的暖意像我手上的红薯,浓得化不开。

这时他手机响起,按下接听键,他转过身冲着电话那头不耐烦:“我正开车呢!有什么事不能回家再说?!”

看到这个男人对电话那头大相径庭的态度,我低头笑了。电话那头是他的老婆,和我同名同姓,也叫江玉梅。

我没有吃红薯,只是捧在手里,任它慢慢变凉。

思绪百转千回,回到了我15岁那年……

02.


那年我才十五岁,我的命运因为一个人而彻底改变。

那个年代,女孩能考上中师是我们这种普通家庭的梦想。

我父母面朝黄土背朝天,起早贪黑,勤勤恳恳,他们唯一的期望是我能考上中师,以后当一名老师。

所以我努力刻苦,每天复习功课到半夜。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的成绩一直在年级名列前茅。

中考结束,我胸有成竹。可那个灼热的夏天里,录取通知书却迟迟没到。

我最后等来的,是落榜的消息。而同村那个叫江小红的女孩,却考上了我梦寐以求的中师。

父亲蹲在门口,使劲敲打着手里的旱烟:“你不是说你成绩很好吗?怎么连江小红这个学习差的都能考上,你却没考上?啊?!”

我咬着嘴唇,踢着脚下的石子,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

我知道,落榜,意味着我失去了一切机会。

家徒四壁,父母用双手刨食,我的未来只有一条路:打工,嫁人。像那个年代无数的农村女孩一样。

我带着妈妈煮的十个鸡蛋加两百块钱,踏上了南下的列车。

谎报年龄之后,我顺利成为一家工厂的流水线工人。

每天十二个小时站着工作,两周一倒班,没日没夜。

一个月后,我的双腿就变得浮肿,可是能怎么办呢?我咬牙坚持下来,一干就是两年。

03.


春节放假回家,我把赚到的钱全部交给了父母,父亲脸上的皱纹才一道道漾开。

可他仍然惦记着我那没考上的中师:“人家江小红上五年出来就能端铁饭碗了,你恐怕要辛苦一辈子喽。”

回乡的兴奋,因父亲的话,一扫而空。

临近春节了,各行各业都在忙碌,邮递员也忙着在大街小巷送信。他在我家门口停下喊了一声:“江玉梅,深圳的来信!”

我跑出来接过信,是我在深圳一起打工的朋友寄来的。

“咦,这还有一封你的信。”邮递员皱眉看了看,“名字是江玉梅,可地址不是你家的。”

信封上写的地址是江庄村235号,而我家是50号。

“235号,235号……”我在脑子里飞快转动,“是江小红家!可为什么是我的名字?”

邮递员忙着分拣信件,我以为只是写错了地址,便拿着两封信跑回家。

吃晚饭时,我无意跟父母说起了这事。

父亲停下手中的筷子:“把信给我看看。”

接过信,他“哗”的一声撕开,看完把信狠狠地扔到地上,眼眶因恼怒而通红:“我就说嘛!她江小红怎么能考得过我女儿!”

捡起地上的信,只见信纸上印着某师范的字样,而称呼却是我的名字:江玉梅。

“这个师范怎么会写信给我?”

“你这傻丫头,信是江小红的师范寄来的,信的地址写了江小红家,名字却写了你的名字……你的录取通知书被人截胡了!你的名字也被人冒用了!”从来没见过父亲如此激动,我愣住了。

“他爸,这怎么可能呢?”母亲一下子站起来。

“你别忘了,江小红有个舅舅是在县里管那方面的!”父亲猛抽了一口烟,呛得他直咳嗽,“明天我就去县城!他娘的……”

这个春节,别人家炮竹声声,喜气洋洋,而我家却被一片愁云笼罩着。

春节期间,父亲去了县城,可各个单位都在放假。别说找到管事的了,连个鬼都没见到。

父亲没有放弃。

为了女儿的前途,他三番五次朝县城跑。

可是父亲一介农夫,无权无势;屡屡碰壁就算了,还经常被人像打发叫花子一样赶出来。

整整一年,眼看着家里微薄的积蓄都花在了路上,却一点成效也没有,我们全家绝望地放弃了。

04.


我只能再次外出打工。

此后我做过流水线工人,在饭店端过盘子,在冷库做过海鲜分拣,在超市做过收银。

这些工作我都做得不长久,因为我还是不能屈服于命运的安排。读书这条路走不通,总得换一条活路下去。

一晃就到了2002年,这一年我二十一岁。

看到路上的汽车越来越多,我脑子里生出一个想法,我要学一门手艺。

我找到在市里一家汽修厂打工的表哥,说明来意。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你?还是回家嫁人吧,你看在这修车的都是大老爷们,你一个姑娘家,在这里不像话。”

我却坚定了决心,跟他软磨硬泡。

表哥一脸严肃:“就算我答应你,我们老板也未必答应啊。我只能带你去试试,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

汽修厂老板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人,看起来慈祥温和。想到表哥的话,我决定换个思路,我说自己从农村来投奔表哥,想找份工作,打扫卫生、做饭都行。

老板想了想:“可以,我这儿正好缺一个做饭的,但是你得做饭给那么多人吃,能吃得了这个苦吗?”他指了指外面十几个汽修工人。

我点头如捣蒜。

就这样,我如愿以偿留在了汽修厂。

05.


每天做完饭,我匆匆扒拉几口,就跑去看他们修车。

别人都嘲笑我:“没事往大老爷们身边凑啥?”只有表哥知道我的来意,他总会偷偷教我。

那天,我正蹲在地上看修车,手里还拿一个小本子记着。老板忽然走到我身后,我吓得跳了起来。

他看起来有些生气:“不好好做饭,在这儿做什么?各司其职的意思你明白吗?”

听到老板的责备,我索性豁了出去。我声泪俱下地对他讲了我的遭遇,还有我的梦想。

老板听了,很同情我,还夸我有想法,同意我做完饭就可以来学习,但是我的工资要减掉一半。

我高兴地一口答应下来。

我拿出初中时学习的可酷劲儿,勤加动手,在一群大老爷们的荤段子和汽油味里浸泡了两年。

两年后,我拿出所有积蓄,和表哥合伙在市郊开了一家小小的汽车修理店。

既然老天夺走我的铁饭碗,我就给自己创造一个。

06.


轻活、杂活我来干,重活、累活表哥干。我们的小店凭着良好的服务,过硬的技术和合理的价格,慢慢有了回头客。

年底我们一盘算,这一年的利润比我在工厂里打工要多三四倍!这坚定了我继续努力的决心。

这一年我二十四岁了,家里催着我回去相亲。在我们老家,女人结婚、生孩子,在家里守着一亩三分田是天经地义的。

而我,却不想过那样的生活。曾经失去的,我要替自己找回来。

汽修店开了十来年。渐渐做大,还在别处又开了好几家。我再也不用趴在车底修车、弄得满身油污了,因为店里招了工人。

表哥结了婚,有了孩子,而我变成了别人口中的“老姑娘”。我和表哥每人分管三四家店,每天忙得焦头烂额。

我曾经谈过一个男朋友,可他却被我一天二十四小时待命工作的状态给吓跑了。

这时,叶军出现在我面前。

他开出租,偶尔来我店里洗车、做保养。

他这样的男人,我根本就没在意。直到那天他接了一个电话,提到一个名字:江玉梅。

我敏感地竖起耳朵,这些年,江玉梅这个名字时刻伴随着我,却又时常出现在我的噩梦里。

我问他:“江玉梅是谁啊?这个名字好耳熟。”

男人毫无防备之心,也许是出租车司机惯有的“话唠”本性,他滔滔不绝跟我讲起来。

“江玉梅是我老婆,她是某小学的老师。她老家是李子县江家庄,哦,就是那个出了名的贫困村。”他眼神里带点不屑。

“巧了啊,我也是李子县的。”我笑着说,知道他老婆就是那个,截取我通知书的江小红。

“哦,哦,那我们算半个老乡呢!”男人套着近乎。

那次修车,我给叶军打了五折。

此后,他便成了店里的常客,有事没事都会过来,还会带点路上买来的小吃:糖炒栗子、卤花生,烤玉米。

一来二去我们变得熟悉起来。也许是我故意透露自己单身的信息,也许是我有意无意中暧昧的眼神。

是的。我对二十年前的事还是耿耿于怀。

叶军看我的眼光也有了不同的意味:“你说同样都是李子县出来的,我老婆就比你差远了。”

我低头笑了笑:“你老婆是老师,多好的职业啊。”

他摇摇头:“我不是说她职业不好,可你不知道,她赚的那点钱都拿去给她父母治病了,简直就是无底洞啊……”

叶军对我的体贴,对老婆的抱怨,让我莫名生出一种报复后的快感。

07.


我抽空回老家看望父母,母亲又提起江小红。

“那个江小红好像过得也不太好,听说他男人不正经,经常打她。她爸妈常年生病,她赚的钱都拿去给他们治病了,好像惹得男人挺不满的……”

我没说话,这些,我早就从叶军那里听说了。

午饭后,我沿着乡间小路散步,迎面走来一个女人。

她戴着帽子,帽檐压得很低。我和她擦肩而过,看到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她只顾低头走路,好像没看到我。

而我却认出了她。她看起来比同龄人苍老许多。那一刻,我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三个字:算了吧。

我不再负责叶军常去的那家汽修店,把它交给了表哥打理。

2016年,我交了男友。他是我生意上认识的一个汽车用品代理商。我们两人都很忙,所以不会彼此抱怨。

午夜梦回,我时常会想,我现在过得很好,所以对江小红恨意全无;倘若我现在过得不如她呢?我会不会怨恨她一辈子?

好在,我倔强、不认输、肯吃苦的性格,让我有了改写命运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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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ND -

作者:后花园姑娘牧童,一个温暖的姑娘,喜爱写字。用文字带你看遍世间冷暖。首发沐儿的后花园(ID:muaih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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