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第一屆北京草莓音樂節舉辦，已經過去八年了。
如果你一直關注草莓音樂節的陣容，你就會發現：其實草莓離搖滾樂越來越遠了。
不知道是不是沈黎暉的想法，我覺得草莓為了吸引更多觀眾，接納更多的音樂類型，所以有意的在剔除那些搖滾，尤其是重型金屬的元素。
所以草莓從2010年全都是搖滾死忠粉音樂節，跳水、pogo不斷；慢慢演變成了現在的坐在草地上聽聽歌、吃吃茶的網紅音樂節。
所以今年五一的草莓，我本以為第一天有一半人都是來看TT的；第二天有一半人都是來看趙雷的；第三天有一半人都是來看馬頔和滿舒克的，沒有人會關注什麼搖滾老炮的演出，但我錯了。
草莓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草莓，但是來看草莓的人依然是當年那幫搖滾死忠。
我實在是低估了那個男人在中國樂迷心中的影響力。
當主舞臺的屏幕上打出“NEXT：竇唯”的時候，我看到了從沒有在草莓音樂節看到過的奇幻場景:所有在防潮墊上坐著的人立刻起立，自己的東西都來不及收就往人堆裡衝；
手上還拿著剛打出來啤酒的大爺為了看竇唯連雨衣都顧不上了，只為佔一個欣賞偶像的最佳位置。
因為場地比較小，你可以清楚地感覺到整個音樂節的零散人群都在一分鐘之內聚在了主舞臺下面，而此時離竇唯開場還有將近一小時。
這個場面沒有在TT、趙雷和馬頔或者任何一個樂隊的身上發生過，只有竇唯有這樣的影響力。
第三天的天氣很冷，後來甚至還下起了中雨，但這依然沒有影響到樂迷們等著看竇唯的心情，甚至大幕還沒有拉開，工作人員上臺擺樂器都能激起臺下山呼海嘯般的尖叫，其中不乏大量二十歲左右的女青年和男青年。
在竇唯上臺之前，人們談論最多的還是那個問題：“他今天唱不唱歌”；有人說:“他今天唱一首送別我就滿足了”，有人異想天開：“希望他今天能唱《無地自容》”
但屏幕上還是任性的打出了“殃金咒”三個大字。
竇唯一出場，所有人都把手機舉起來了，現場有三塊大屏幕，一直打著“殃金咒”，從始至終都沒有他或者現場觀眾的鏡頭。
但臺下“竇唯牛逼”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竇唯身材早就走了樣，髮際線也退到了頭頂，穿得像八十年代工人的風格，但他是一個自帶光環的歌手。
他一舉手，一投足，轉個頭，站起身，甚至眼神終於有了焦距，臺下都跟爆炸了似的開心。
臺上樂隊的位置都空著，只有竇唯演奏，陳林現場放採樣，他先是演奏了一會架子鼓，然後操弄吉他到演出結束。
觀眾們也是感情動物，他們從熱情滿滿到意興闌珊，舉起的手機也大多放下了，甚至有的人開始打起了哈欠。
竇唯在臺上，看不到他的表情；臺下一萬多觀眾，熱情高漲，但就是找不到鼓掌的機會。
有個四十多歲的禿頂大叔向臺上大喊：“唱一個啊！”
我還聽見有人喊：“竇唯！如果你愛我們！就看我們一眼行嗎！”
十分鐘之後，來一睹竇仙面目的人走了；
二十分鐘之後，喜歡八卦竇唯私生活的人走了；
三十分鐘之後，黑豹樂隊的老粉絲走了；
四十分鐘之後，叫嚷著笛子竇唯的人走了，他甚至還穿著竇唯的文化衫。
臺上竇唯玩得怡然自得，臺下卻是一副眾生相。
我一直覺得《殃金咒》是一首很牛逼的作品，也是後竇唯時期為數不多的能被我接受的作品。《殃金咒》裡有很強的工業金屬和黑金色彩，描述了一副穿越地獄、面對厲鬼的畫面。
這首歌全長45分鐘，
沒有分軌，一氣呵成，其中只有竇唯的呢喃和唸咒，還出現了很多黑嗓，和《山河水》、《暮良文王》這樣的作品比起來，《殃金咒》因為帶有大量金屬元素，非常適合在音樂節現場演出，如果比誰更燥，殃金咒絕不輸給大多數金屬樂隊。但當竇唯說完：“謝謝，再見”並且退場之後，我卻看著舞臺上空缺的樂手位置發呆。
我從看到竇唯出現在草莓的陣容上就已經想到竇唯不會唱歌，甚至壓根不會開嗓。但我萬萬沒想到以竇唯對音樂的追求和表現力，會把樂隊都給省了！
竇唯的這場演出，讓想聽他唱歌的人失望了，這情有可原，因為人們都說音樂的本質與歌詞無關。
但我本來期待聽到他在現場如何演繹這首歌的極端聲響，卻聽了五十分鐘的採樣，這失去了Live的意義。
人們都嘲笑rapper演出喜歡放歌，就像唱KTV一樣，但竇唯的舞臺緊鄰說唱舞臺，臺上卻一個樂手都沒有。
不但沒有樂隊，人聲的部分也全部是錄音演繹，因為全程放採樣，所以也很難聽出來竇唯solo的內容是什麼，整整五十分鐘，竇唯也沒有開嗓。
其實這也不是竇唯第一次在音樂節上遭受爭議了，當年竇唯登上東海音樂節的時候，因為現場太另類，很多觀眾退場，甚至還有人在臺下直接喝倒彩，讓他“下去”。
反觀今年的草莓音樂節，雖然大家依然聽不懂竇唯，但大多數人給予竇唯最大程度的尊重。
有人在寒風中站了兩小時，甚至還向竇唯喊話讓他“注意身體”；
但這一次，我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竇唯以放採樣的方式演繹自己的作品，讓所有樂迷都失望了，對觀眾也沒有足夠的尊重，在音樂節舞臺上放採樣，這和央視的假唱有什麼區別？
看完竇唯的演出，我突然懷念第一屆草莓時候和謳歌一起演出的何勇了，那是2011年。
那一天，何勇在臺上又唱又跳，甚至還親吻戴著口罩的謳歌，他把《鐘鼓樓》、《姑娘漂亮》、《非洲夢》和《垃圾場》全演了，臺下的觀眾一遍又一遍的高喊著：“何勇牛逼！”，何勇也對著麥克風大喊：“搖滾牛逼！”，現場的氣氛直接沸騰了。
何勇把每個舞臺都當成了94年的紅磡，他對搖滾樂的熱情和對觀眾的熱愛無人能比。
但何勇和竇唯的結局卻成為了兩個極端，一個渴望舞臺卻不能再演出；另一個受萬千觀眾愛戴卻曲高和寡。
竇文濤是這樣評價竇唯的：“如果他想出名，那汪峰一個頭條都搶不到。”他就和做夢樂隊一樣，永遠活在夢裡，永遠小眾，走在時代的前沿，但卻不適合在音樂節這樣的舞臺上演出了。
何勇和竇唯，你更喜歡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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