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記——我記憶中最溫暖的時光

老家的院子拆了。十年前聲勢浩大的“農村城鎮化”工程在各個鄉鎮裡開展的如火如荼,老家的村子也沒能倖免。一棟棟平房轟然倒塌,瀰漫在整個村裡的灰塵味,嗆得人紅了眼睛。村民們拿著工程隊給的拆遷款,有些開心,也有些落寞。他們咂咂嘴,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轉身給施工隊的工人們點上一支菸,“哎,你說,咱們這地方拆了,以後要蓋啥?……”

房子沒了,耕地也沒了。在村裡生活了幾十年的二伯,賣掉了院裡的八隻羊和兩頭牛,坐上了兒子接他去城裡的車。走之前他使勁拍了拍我的肩膀,對我說,“娃,以後你過節回來,二伯不能給你擠羊奶喝了。”夕陽的餘暉下,二伯的背似乎駝的愈發嚴重了。他遠遠的對我揮揮手,佝僂著身子,吃力的鑽進車裡,車子慢悠悠的駛出了村口,消失在了我的視線裡……

小記——我記憶中最溫暖的時光

四五歲的時候,正是貓嫌狗不愛的年紀。每當幼兒園放假,爸媽上班不在家的日子裡,我就像一匹脫了僵的小野駒子似的,在廠區大院裡跟著同齡的小朋友們使勁撒歡兒。每次不是被爸爸拽著衣領子帶回家,就是打碎了誰家的花盆、砸爛了誰家的玻璃,然後可憐兮兮的等著媽媽來給人家賠禮道歉,順便把我“認領”回去。

在我第三次拔掉了鄰居家剛種下的葡萄秧苗之後,爸媽終於坐不住了,連夜將我送回了老家的村裡,並義正言辭的威脅我道;“再不好好聽話,假期結束了也不接我回去。”那是我有記憶以來,第一次走進老家。那些普普通通的、在村裡度過的日子,也成了我記憶中,最溫暖的時光。四五歲的年紀總是呆不住的。臨近過年的時候,村裡便熱鬧了起來。每日天剛剛亮,二伯家的堂哥便拉著我挨家挨戶的串門,看看每家都為過年準備了什麼好吃的。村東頭養豬的三爺爺每次看到我們,總是笑眯眯的將我倆叫住,把家裡剛滷好的豬頭肉、豬肝裝滿一袋子讓我倆帶回家去。

小記——我記憶中最溫暖的時光

太陽快落山的時候,奶奶就開始在家門口喊我回去吃飯。每次不想回家偷藏起來,都能被二伯輕易找到,揪著我的衣領,在村裡孩子們的笑聲中,灰溜溜的被帶回家。到家必是免不了奶奶的一頓“呵斥”,她一邊接過我手中從各家各戶“搜刮”到的零食,一邊用毛巾將我臉上、手上的泥巴細細的擦淨。待到擦的我不耐煩的時候,她便拍拍我的腦袋,滿意的放我進屋吃飯。

冬日的陽光洋洋灑灑的散落在村子的每個角落,在家家戶戶的歡聲笑語中,年味兒也愈發濃厚了起來。除夕夜永遠都是最熱鬧的。奶奶和嬸嬸們在廚房裡準備著年夜飯,寫的一手好字的大伯從縣裡買回來了一厚沓對聯紙,給村裡的各家寫對聯。大伯每寫完一幅對聯,便將整張紙攤在院子裡,教我念對聯上的字。

小記——我記憶中最溫暖的時光

“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

奶奶聽到我有些咬字不清的讀音,便笑著從廚房探出頭對大伯說,“她才那麼點大,你給她教對聯幹啥?”

大伯不屑的撇撇嘴,對奶奶說:“你知道啥,娃聰明著呢,教幾遍就會了,小時候教的多,長大肯定有出息。”

奶奶不再理會大伯碎碎念般的辯解,對我招招手:“來,羊奶熱好啦。”

“來啦來啦。”

在持續不斷的鞭炮聲中,年,很快就過完了。每當寒假快結束的時候,爸爸媽媽就會開車來將我接回家。奶奶和二伯每次都會打包一大堆吃的、用的,塞滿整個後備箱。在我撅著小嘴不情不願的爬上車後,還不斷的叮囑我回家要聽話,放假再來。車開出村子的時候,我從車裡向後看,奶奶依舊站在原地朝我招手,一如我來的時候,她站在家門口迎接我一樣。鞭炮陣陣,冬天彷彿也就這麼結束了。

小記——我記憶中最溫暖的時光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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