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傳教士不斷向中國輸入宗教和科技,最終打開中國大門還靠槍炮

導言:明朝後期這種科學與宗教傳播並進的局面,一直持續到清朝,直到

康熙晚年因禮儀之爭下令禁止傳播天主教為止。

在歷史上曾經來到過中國的歐洲人中,馬可· 波羅利瑪竇也許是最為人們所熟知的兩個名字。元朝時來到中國的意大利人馬可· 波羅,因為他的《馬可· 波羅遊記》,曾經讓歐洲人對遙遠的東方國度——中國產生過無限的遐想!利瑪竇在明朝後期來到中國,則向中國人推開了一扇面向歐洲和世界的窗戶

西方傳教士不斷向中國輸入宗教和科技,最終打開中國大門還靠槍炮

馬可·波羅(左)與利瑪竇(右)

當年利瑪竇違背了父親想讓他做一名律師的願望,1571年他成為耶穌會見習修士,開始接受神學、古典文學以及自然科學方面的訓練。在羅馬學院,利瑪竇第一學年學習算術,第二學年學習《幾何原本》、實用算術、地球儀、地理學,第三學年學習了古觀測儀、行星論、透視畫法、鐘錶以及與宗教有關的計算問題。

自1583 年來中國,多年的傳教經驗讓利瑪竇悟到這樣一個道理:借中國的士大夫來征服民眾,借歐洲科學來征服士大夫。利瑪竇深知,要爭取中國的精英人士,就應該努力學習古典文化,同時要迎合士大夫階層人士的趣味,滿足他們在曆法、天文、數學、地理和工藝方面的興趣。他早期所接受的自然科學

的訓練,在中國派上了巨大的用場

西方傳教士不斷向中國輸入宗教和科技,最終打開中國大門還靠槍炮

油畫《利瑪竇與徐光啟的文化盟約》

徐光啟於嘉靖四十一年(1562年)出生於松江府上海縣,官至禮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他不僅為明末重臣,還被譽為“中西文化會通第一人”,為西學東漸、中西交流作出了巨大貢獻。

萬曆二十八年(1600 年),徐光啟在南京見到了利瑪竇,後來另一位傳教士羅如望為他舉行了洗禮,徐光啟加入了基督教,並取教名保祿。從萬曆三十二年到三十五年(1604—1607年),他在北京跟隨利瑪竇學習和翻譯西歐的數學、天文、地理和水力學,並在此後譯出了《幾何原本》《泰西水法》等著作。

李之藻也在萬曆三十二年開始跟隨利瑪竇學習,並且與利瑪竇合作翻譯了

《渾蓋通憲圖說》《圜容較義》等科學著作。

20 世紀40 年代,徐宗澤先生編《明清間耶穌會士譯著提要》,收入明末清初耶穌會士編譯的書籍二百餘種,其中歷算及科學類的著作約三十七種,由此可見耶穌會傳教士在明末清初傳入西方科學之一斑。

傳教士帶來的知識,對於中國士大夫來說,是新鮮的。《明史· 外國傳》說:“其所著書多華人所未道,故一時好異者鹹尚之!”

西方傳教士不斷向中國輸入宗教和科技,最終打開中國大門還靠槍炮

利瑪竇,湯若望等傳教士參與修訂新曆

通過與中國士大夫們的結交利瑪竇1601年得以進入北京城,並給萬曆皇帝帶來了禮物。禮單中包括以下物品:

1.天主像一幅;2. 油畫兩幅,其中一幅是聖路加教堂聖母像的摹本,另一幅則是聖處女懷抱耶穌的畫像;3. 鍍金邊的金絲封面的每日祈禱書一本;4. 鑲有寶石的十字架一具;5. 報時自鳴鐘一座;6. 三稜鏡兩塊;7. 綴以純銀鏈的三角形玻璃杯兩個;8. 大西洋琴一張;9. 奧泰琉斯《月相》一書。另外,貢品中還包括一套世界地圖冊——《萬國圖志》,據說是歐洲著名的地理學家奧特里烏斯1570 年出版的《地球大觀》。

從這個清單中可以看到,超過半數的器物是基督教的宗教器物皇帝本人對傳教士們贈予的宗教器物毫無興趣

。儘管之前的士大夫們特別喜歡利瑪竇的玻璃三稜鏡,但萬曆皇帝對於威尼斯的玻璃三稜鏡似乎沒有什麼深刻的印象,他感興趣的是自鳴鐘。他如此喜愛自鳴鐘,以至於擔心皇太后也會喜歡上這個自鳴鐘

西方傳教士不斷向中國輸入宗教和科技,最終打開中國大門還靠槍炮

利瑪竇和他的自鳴鐘

因此,當皇太后要求看一看自鳴鐘的時候,萬曆皇帝命人在將自鳴鐘送到太后寢宮前,將鐘的自鳴發條卸下。自鳴鐘在皇太后的宮中停留了一段日子,一直沒有發出聲音。最後,失去興趣的皇太后命人將它搬回到皇帝宮中,說:“我原以為它會自鳴呢!”一旁伺候的太監們知道皇帝的意圖,也沒人敢把真相告訴皇太后。

自鳴鐘成了萬曆皇帝與傳教士之間的聯繫紐帶。後來,利瑪竇曾多次入宮為萬曆皇帝修理鐘錶機械。之後的耶穌會士湯若望也曾經入宮為崇禎皇帝修理西琴

皇帝對於利瑪竇的世界地圖也產生過興趣。萬曆二十九年(1601年),傳教士熊三拔(Sabbathin de Ursis)和龐迪我

就奉萬曆皇帝之命,對利瑪竇的《坤輿萬國全圖》進行註釋。這本註釋,後來經艾儒略(Jules Aleni)與楊廷筠的加工,成了明代著名的外國地理書——《職方外紀》

何兆武先生曾形象地說,“小小的三稜鏡、時鐘和地圖”,“竟成為藉以敲破中國森嚴的思想堡壘的法寶”。當然,據說由於將自鳴鐘引進了中國,利瑪竇成了中國鐘錶匠的神祇

西方傳教士不斷向中國輸入宗教和科技,最終打開中國大門還靠槍炮

在明軍幾次敗於後金軍之後,崇禎帝命徐光啟負責督造西洋火器之任,令澳門葡商留京製造、教演大炮

利瑪竇逝世後不久,到明朝天啟年間,另一位著名的傳教士湯若望也來到了中國。到崇禎皇帝朱由檢統治時期,傳教士在修訂曆法、傳授火器使用之法等方面都活躍起來。

崇禎年間修訂曆法時,徐光啟組織的歷局之中,包括李之藻、李天經等天主教信徒,以及湯若望、羅雅谷等外國傳教士。儘管“崇禎歷”沒有實行,但清初湯若望修訂的“時憲曆”,正是在《崇禎曆書》的基礎上完成的。這種科學與宗教傳播並進的局面,一直持續到清朝,直到清朝

康熙晚年因禮儀之爭下令禁止傳播天主教為止。

拋開宗教的因素不談,明末清初的耶穌會士來華確實是中西文化交流上的大事。耶穌會士給中國人帶來了地理學、天文學方面的知識。在利瑪竇來到中國之前中國從來沒有過一幅真正的世界地圖。歷代的華夷圖、天下圖之類,實質上都是中國地圖,附帶著陸上接壤和島上散居的夷狄。

西方傳教士不斷向中國輸入宗教和科技,最終打開中國大門還靠槍炮

收藏於南京博物院的《坤輿萬國全圖》是國內現存最早的世界地圖

萬曆十二年(1584年),利瑪竇在廣東肇慶刊行了第一幅漢字標註的世界地圖——《山海輿地全圖》。利瑪竇的地圖後來翻刻了十二次之多。這些世界地圖,體現了西方地理大發現後最新的地理學成果。它第一次告訴中國人“天下有五大洲”。而且,利瑪竇的世界地圖也儘可能採用中文中已有的譯名,如大西洋、地中海、古巴、加拿大等譯名。通過利瑪竇的世界地圖,中國人的視野大為拓展。

利瑪竇的世界地圖雖然在明代後期多次翻刻,大量印行,被學者們廣為傳閱和摹刻。但到了清代以後,它的流傳已經不廣,只是在清宮中保存了幾幅,而一般人很難看見。這樣,利瑪竇世界地圖從影響廣泛到湮沒無聞。利瑪竇世界地圖所代表的世界觀,也沒有沖垮中國傳統的“天下觀”

利瑪竇還曾經用銅鐵製造天球儀和地球儀,講述地球的位置和各星球的軌道。在李之藻的幫助下,利瑪竇譯編了《乾坤體義》。這本書所闡述的內容基本上仍然屬於亞里士多德的宇宙論。儘管這並不是當時西方最進步的哥白尼體系,但對於仍然習慣於天圓地方說、渾天說等理論的中國人來說,這種嚴格而系統的宇宙理論,已然是足以振聾發聵了。

西方傳教士不斷向中國輸入宗教和科技,最終打開中國大門還靠槍炮

葉向高(1559—1627年),萬曆、天啟年間兩度出任內閣輔臣,善於決斷大事,任首輔期間,為明神宗出謀劃策,調劑大臣之間的關係,更對維護太子正統、遏制魏忠賢的勢力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利瑪竇還帶來了近代歐洲的數學。萬曆三十五年(1607年),《幾何原本》刻印於北京,影響很大。利瑪竇死時,在討論要不要給利瑪竇葬地的時候,內閣大學士葉向高就很公正地說:“僅其所譯《幾何原本》一書,即宜欽賜葬地。”

讓中國人感到稀奇的,還有利瑪竇傳入的透視畫法。這種繪畫方式,講究幾何學、光學和人體解剖學的應用,與傳統的中國畫法有著巨大的差別,也引起了當時人們的興趣。利瑪竇還告訴人們,主管人的記憶的是人的頭腦,而不是“心”

西方傳教士不斷向中國輸入宗教和科技,最終打開中國大門還靠槍炮

耶穌會中國傳教三巨人:利瑪竇,湯若望,南懷仁

耶穌會士向中國傳入西方科學知識的同時,也正面地將中國的文字、歷史與文化向西方進行了介紹。在今天的意大利國家圖書館,還藏有

羅明堅翻譯四書的手稿。據學者考察,今天梵蒂岡圖書館的善本收藏中,與《易經》研究相關的明清傳教士的中文或拉丁文手稿就至少有十多種。

在撰述方面,由利瑪竇撰寫、金尼閣整理的《基督教遠征中國史》、曾德昭的《大中國志》、衛匡國的《中國歷史七卷》等介紹中國歷史文化的書籍在歐洲廣為流傳,成為研究中國歷史文化的歐洲漢學的起源

利瑪竇還編寫了一部用拉丁拼音來拼寫漢字的著作,即《西字奇蹟》

西方傳教士不斷向中國輸入宗教和科技,最終打開中國大門還靠槍炮

利瑪竇《西字奇蹟》節選

如果歷史可以假設,那麼,如果 16、17 世紀傳入的不是中世紀的神學教條而是近代的世界觀和方法論,是西方思潮中的人本主義,是哥白尼、伽利略所奠立的近代科學體系,那麼,中國思想文化的發展又將會是一個什麼樣的面貌呢?

然而,耶穌會士傳來的西方科技,還是極大地豐富了中國學者的知識,開啟了他們的眼界。中國的一些士大夫對西方國家的名稱和科學名詞都耳熟能詳,甚至拉丁文辭典也在中國士大夫中流傳。在天文歷算、地理、水利、火器方面,還湧現了一批專門著作。

這是有劃時代意義的。這就是中國歷史上輝煌的第一次西學東漸。然而,一場政權更迭,將這一切斷送殆盡。清代入主中原後,文化上的保守和政治上的閉關政策

導致兩個世紀後,中國對世界的認識還沒有恢復到明末的水平

西方傳教士不斷向中國輸入宗教和科技,最終打開中國大門還靠槍炮

西方描繪馬戛爾尼覲見乾隆的漫畫

而在這兩百年中,西方卻經歷著另一場暴風驟雨式的劇變:共和國、工業革命、全球殖民、海上霸權

……歷史的發展突然加速,在中國還完全不瞭解的情況下,“夷狄”裹挾著血與火突然出現在面前,這樣的會面,令中國措手不及鴉片戰爭不期而至。

鴉片戰爭,是一場雙方信息完全不對等的戰爭。西方殖民國家通過不斷的貿易、傳教士活動和出使活動,已經蒐集了大量有關清朝的政治、經濟、文化與社會生活的情報,對清朝的軍事力量有著充分的瞭解。而清朝則在盲目自大的以天下中心自居的氛圍中,不屑於瞭解世界,甚至對已有的外部知識都無人問津。

鴉片戰爭結束清朝在與美國、法國簽訂條約後,這兩個國家的代表分別準備了贈送給清朝的禮物,裡邊包括現代科學技術書籍、望遠鏡、火槍、蒸汽機原理、世界地圖、各國概要

等現代文明的成果,而出於狹隘的天朝上國心理,清朝拒絕了這些禮物。如果考慮這樣的背景,我們會對清朝的戰敗有一個新的認識:這只是一個開始,清朝註定要在更猛烈的血雨腥風中才能完成自己的涅槃

西方傳教士不斷向中國輸入宗教和科技,最終打開中國大門還靠槍炮

卜憲群 總撰稿

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 撰稿

華夏出版社 安徽教育出版社 出版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