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佛修道,貴在疑情

學佛修道,貴在疑情

蘇樹華,上世紀九十年代,隨元音老人參學。遵元音老人囑咐,2000年後,隨緣傳授心中心法,及其他方便法門。若人發心,修持心中心法,如法修行,三五百座,即可打開本來,見到本性。有緣行者,莫失良機。

不悟自心,依文解義,則一切經教,千七百公案,皆是縛人的繩索。何以故?讀經看教,則做了依文解義的奴婢。看古人公案,則做了思維判斷的奴婢。其實,佛教經典與古人公案,不是讓人去思想的,而是指示人們反觀自見的。可是,學人把佛教經典與古人公案,看作是他人的事,把自己當做是思考他人事的人。這樣去思考佛教經典,這樣去思考古人公案,則漸行漸遠,愈迷愈深。

自心是大總持,總一切法,持無量義,所謂“無上法王,有大陀羅尼門,名為圓覺,流出一切清淨真如、菩提涅槃及波羅蜜,教授菩薩。一切如來,本起因地,皆依圓照清淨覺相,永斷無明,方成佛道。”[1]這個大陀羅尼門,這個圓覺,就是萬法的本源,就是諸人的妙明真心。一切清淨真如、菩提涅槃及波羅蜜,皆從此心出。

佛教的發菩提心,就是發證得無上正等正覺的心,或曰發證得自心實相的心。何以故?唯有此心,無上正等。唯有此心,無上正覺。唯有此心,是流出一切清淨真如、菩提涅槃及波羅蜜的源頭。

此心是何?自己不知。自己不知,存疑在心,誓願證得,此是般若見,此是般若行。孔子曰,“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的人,“是智也”。般若之見,般若之行,能證此心,能證佛果。凡夫之行,捕風捉影,是輪迴之行。二乘之行,熄滅貪慾,是止息之行。凡夫與二乘,皆不能證得佛果,皆不能證得此心。唯有菩薩之行,是般若之行,是返本還源之行,是趣向佛果之行,能證得此心,能證得佛果。

無論修習哪個法門,在尚未徹證自心實相之前,便是對自心實相的不知。既然不知,那就保持這個“不知為不知”的疑情。若無這個疑情,只是憑著功夫,要見到個什麼東西,或要修成個什麼東西,那是永遠不能見道的,那是永遠不能修成的。凡夫思想佛法,若無“不知為不知”的疑情,即使他的思想,句句在理,自圓其說,那也是尋聲逐響,自我欺騙。二乘人修習寂滅,若無“不知為不知”的疑情,即使他修到滅受想定,甚至可以在各種定境中任意往來,他依然還在幻影裡過活。持名唸佛的人,若無“不知為不知”的疑情,即使他念到相好莊嚴的佛現前,他依然還在自造的幻境中。修習密法的人,若無“不知為不知”的疑情,即使他修得光影交錯,天花亂墜,他依然還在造境自惑的幻影裡。

諸佛教典,無量名相,無量指示,旨在令人識得自己,所謂“諸佛世尊,欲令眾生,開佛知見,使得清淨,故出現於世。欲示眾生,佛之知見,故出現於世。欲令眾生,悟佛知見,故出現於世。欲令眾生,入佛知見道,故出現於世。”[2]入佛知見,不是入他知見,而是入自心知見,禪宗四祖道信大師雲:“百千法門,同歸方寸,河沙妙德,總在心源,一切戒門,定門慧門,神通變化,悉自具足,不離汝心。”[3]蕅益大師雲:“佛知佛見無他,眾生現前一念心性而已。”[4]

我們最初瞭解佛教,多是人佛二元的觀念,把佛當作他,把眾生當作自己,我、他相對,以我求他。有這樣的人佛二元觀念,也是很正常的。然而,這個人佛二元觀念,卻不可肯定其事。何以故?佛是誰?在何處?這畢竟是自己尚未親證的事。尚未親證,便是未知,便是疑情。疑情存心,即是有智的人,所謂“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智也”。這裡所說的疑情,不是否定,而是“不明白”,而是“不知為不知”的認知態度。譬如世尊出生這個公案,世尊出生,果真如經典所說嗎?自己不知,不能確定,那就“不知為不知”,存疑在心,留待實證。“不知為不知”的人,便是有疑情的人,便是有智慧的人。世尊出生,經典記載:

自夫人懷妊,天獻眾味,補益精氣,自然飽滿,不復饗王廚。十月已滿,太子身成。到四月七日,夫人出遊,過流民樹下,眾花開化,明星出時,夫人攀樹枝,便從右脇生墮地,行七步,舉手而言:“天上天下,唯我為尊。三界皆苦,吾當安之。”應時天地大動,三千大千剎土莫不大明。[5]

最初瞭解佛教的人,見了這一段經文,難免會作奇特想。因生奇特想,而生敬畏心,而生依止心,這便是佛教文化的動力。因有敬畏心,因有依止心,故而依教奉行。奉行既久,則潛在的疑情,便自然發露:經雲“自夫人懷妊,天獻眾味,補益精氣,自然飽滿”。夫人懷妊,有天人供養嗎?夫人舉身攀枝,太子便從右脅而生。有這樣的出生方式嗎?出生之後,周行七步。有剛出生便能行走的人嗎?有剛出生便能言“天上天下,唯我為尊”的人嗎?莫非三世諸佛的出生,皆是這個樣子?自己不知,心存不知,這便是“不知為不知”,這便是疑情。

未悟自心,未見自性,便不明此事,便困惑此事,這是很正常的,也是很有價值的。若無“不知為不知”的疑情,便不能徹悟心源,見性成佛。

三世諸佛,未見性時,皆有疑情。這個疑情,淨宗用蓮花苞作比喻,教下稱為聖胎,禪宗稱為疑情。沒有花苞,則談不上花開見佛(見性)。沒有聖胎,則談不上世尊出生。沒有疑情,則談不上疑情頓開。

舉身攀枝,太子出生,是個宗教隱喻,喻蘊因成熟,觸緣而悟,喻根塵脫落,因緣悟道。行七步,舉手言,是個宗教隱喻,喻法身遍滿,大用現前,喻天上天下,唯我獨尊也。

無論佛教文化是多麼地神秘玄妙,也無論學人在外圍兜了多少圈子,究竟還是要回到自心本性上來的,所以,諸佛經典,祖師開示,皆是指示“自性”的,皆是指示“真心”的。所以蕅益大師雲:“一切經論,不過現前一念心之腳註,非心性外別有佛祖道理也。”[6]又云:“千經萬論,若顯若密,皆直指人心,見性成佛。除此心外,更無所詮。”[7]

釋迦成佛時,只是悟了這個真我,所謂“天上天下,唯我為尊”。惠能悟道時,只是悟了這個自性,所謂“何期自性,本自清淨”。自性即真我,真我即自性。三世諸佛,歷代祖師,只是悟了這個“原本的真實”。

惠能開堂說法,第一句便說:“菩提自性,本來清淨,但用此心,直了成佛。”諸佛經典,開章明宗,第一句便說“如是我聞”。如是,便是本來如是。我聞,便是自性妙用。聞者是誰?聞者是我。我又是誰?不但是阿難,也是諸人自己。十方音聲,盡聞無住。這個盡聞無住的,正是諸人自己,正是諸人自性。這個自性,普含三世,光照十方,凡夫不能見,唯佛能知之。臨濟祖師雲:“是爾四大色身不解說法聽法,脾胃肝膽不解說法聽法,虛空不解說法聽法。是什麼解說法聽法?是爾目前歷歷底勿一個形段孤明,是這個解說法聽法。若如是見得,便與祖佛不別。”[8]

迷了這個自性,名之曰凡夫,名之曰眾生。悟了這個自性,名之曰佛,名之曰祖。佛之與祖,只是諸人“目前歷歷底勿一個形段孤明”,只是諸人當下的這個廣大靈感的無相真心,他是真佛真祖,亦名諸人“本真的自己”。


[1]《大方廣圓覺修多羅了義經》。《大正藏》第十七冊,第九一三頁中。

[2]《妙華蓮華經》卷一。《大正藏》第九冊,第七頁上。

[3]《景德傳燈錄》卷四。《大正藏》第五十一冊,第二二七頁上。

[4]《靈峰蕅益大師宗論》卷二。《嘉興藏》第三十六冊,第二八七頁中。

[5]《修行本起經》捲上。《大正藏》第三冊,第四六三頁下。

[6]《靈峰蕅益大師宗論》。《嘉興藏》第三十六冊,第二九二頁中。

[7]《靈峰蕅益大師宗論》。《嘉興藏》第三十六冊,第三一八頁下。

[8]《鎮州臨濟慧照禪師語錄》。《大正藏》第四七冊,第四九七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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