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高考,我们在渠江哈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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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高考,我们在渠江哈澡

高考在我记忆中,竟只剩下那一次游泳了。

高中上到高三时基本就没有了新课程,学习内容基本是背资料、做模拟,反反复复,除了对“上大学就会好了”有点盼头,生活索然无味。高三楼建筑在渠江边上,下课后,如果不打算索然无味地眯一会儿,我们就会挤到阳台上,看远处的巴山余脉,看朝霞,看船,看江滩的水草时没时出……直到高考前夕,我们终于不甘停留在看上了,绕道了对岸,来了一场预谋已久的哈澡。

四川话里,“哈”大概就是抓的意思,乱哈就是乱抓,可哈澡则不是抓澡,而是游泳的意思,在乡下也就是野泳。其实老辈子也把游泳叫游泳,只是“泳”字会发音成“运”。

当时一起去哈澡的有三个同伴儿,外号分别是火药和两个小淫娃,为了区分,我就按年龄记成大淫娃和小淫娃。他们仨经常交流一些日式音像制品,共同探讨两性话题,关系也更亲密一些。而我喜欢憋一些诗句、文章,显得较正经,跟他们本来是没多少交集的,因为在外走读,跟大淫娃合租房子,同床共枕了两年,有了这层关系,才把我们四个人串联在了一起。

哈澡这事是火药提议的。他在游泳池里学过几次,视频里也看了不少泳姿,就一直跃跃欲试,常说要去渠江中流击水,边说边花枝乱颤地比划。我们都知道火药喜欢吹牛皮,可也很是配合,就把哈澡的事提上日程。当我们一致决定要去哈澡后,火药似乎又变得有点退缩了,他拖拖拉拉着,总是腾不出空来。

眼看高考逼近,毕业在即,马上就要作鸟兽散,我们齐心协力把火药哄到了彼岸。两大淫娃到了以后,二话不说,就脱光衣服,扑通跳了进去,还玩起潜水,方言叫“钻密兜儿”。我试了一下水温,也趟到水里游了起来。火药在我们的吆喝声中,也扑到了江里。但他游了一会儿,就匆忙爬上了岸,神情紧张地说:“不行,远处看这水挺缓的,进水了才知道水流还是挺急的。”

他不说我们还没发现,说了以后还真觉得江水流速确实很快,跟在湖里野泳的感觉很不一样。在江里,我们不怎么动,身体都会自动游起来,仰着挥挥手,轻轻松松就能顺流而下。在水里倒不觉得危险,上岸以后,再去看滚滚南去的江水,漂浮在水上的草叶、杂物,以及远处的漩涡,还真感到一阵后怕。

那年高考,我们在渠江哈澡

我触景伤情,还想起了一名叫吴亮的初中同学,他在渠江上游的三汇镇读高中,进校多久就意外死亡了,尸体浮出江面时被发现的。他究竟是遇害后扔到了江里,还是失足跌倒了江里,真相不得而知。记得他活着的时候,老师同学们都曾说他的名字很好,前程“无量”;死了以后,同学们再谈起他,都说他的名字不好听,“无亮”,可能暗合了他的早逝。

渠江古称潜水,是川东北一条大江,发源于大巴山西侧,两条大支流分别是巴河与州河。巴河从北侧的巴中流过来,州河从东侧的达县流过来,在渠县境内的三汇镇交汇,始称渠江,继续向西南方向流淌,经广安,在重庆合川区注入长江的一大支流——嘉陵江。渠江跟从西边汇入的涪江一起成为嘉陵江两条最大的支流。

渠江流经的川东丘陵地区雨水充沛、涓流众多,加上干流河道弯曲,泄洪能力差,每到夏秋季节,连续几场暴雨过后,江水就会暴涨,滨河路几乎年年都会被淹,沿岸城镇秒变泽国也是家常便饭的事。

以前读书时,我们多是乐见涨洪水的。洪峰来了,不仅能休课一两天天,还能站到高处看“海”、围观抗洪救灾。当然也有听过,说有人在赏洪水时被洪水卷走了的悲剧。所以要指出,赏洪水并不是一件浪漫的事,每一场洪水就算不死几个人,总是会搭上几条猪狗牛羊的命。

那年高考,我们在渠江哈澡

如今,大小的洪灾每年还是会来上一两次,可跟漂远的游子已经没有了关系。曾经在那片土地上一起笑过闹过、哈过澡的好友们,就像被一年又一年的洪水洗过了一遍,也几乎没有了关系,越来越淡,越来越难以辨识。

那次渠江野泳以后,我记得的高中好友聚会有两次,都是在离渠江三百多公里的成都。有次是在川师东门,在一个窄逼的饭店,火药过生,吃完还去了KTV唱歌。火药依旧是麦霸,几乎能还原张学友的唱腔,他拿手的有《一路上有你》《回头太难》《旧情绵绵》《约定》《你的名字我的姓氏》……我依旧是缩在角落里的听众,偶尔咕两口酒。

再一次就是去年大淫娃结婚,我和小淫娃都应约前往。大淫娃依旧是一头自然卷发搭着方框眼睛,面庞清瘦,身体也瘦,他仍爱说:“我他妈怎么就吃不胖,我要练肌肉。”小淫娃脸上皮肤光滑,当年的青春痘已经不见踪迹,他举起手臂,结实的肌肉让他感到很得意。而此时,火药已经失联多年,我们谈起他的故事都是“听说……”,说不清楚。

大淫娃喝了几圈酒后,举着酒杯,有点结巴地给陌生的亲朋们介绍我们:“他我以前高中最好的朋友……”我点点头,杯中啤酒一饮而尽,然后坐下,埋头吃菜,再听他介绍其他人。

临走时,大淫娃出来送我,拉着我的手说:“改天有空,我们再出去喝酒。都在成都,以前联系少了,今后可以多走动。”我满口答应。可是几个月后,还没到“改天”,我就来离开了成都。

其实说来,我们几个此前基本都一直是在成都学习、工作,要撸串喝酒并不是难事,可彼此生活没有交集,生活在不同的圈子里,勉强聚一次两次或者不聚,是觉得没有多大意义;然而,可一想起曾经的青春岁月,又总会情不自禁感到怅然若失,感慨曾经的那些友谊为什么走着走着就淡了。

无论是针对爱情还是友情,很多人都喜欢引用这样一句话“没有谁离不开谁”、“有的人只能陪你走一段路”,说得好像都是很认同这些道理并且坦然接受。其实想来这并不是坦然和认同,更多的是一种无可奈何吧,有些人是不得不离开的或者说有些事确是无法挽留的,这些漂亮话只是来哄自己,内心深处的那道坎仍然还在。要不每次看到一些“从一而终”的故事,还是会有那么多人跳出来表示感动呢?

那年高考,我们在渠江哈澡

当年高考前,班主任红着眼、嘟着嘴在讲台上发毕业证,看见他两行泪落下时,我也捂着嘴哭得发抖。事后,我激动地跟小淫娃他们都说,老师们人都很好,待我们不薄,今后要常回来看他们,并达成共识。然而我却一次也没回去过看过他们。

大一时的教师节,给高中老师发过短信、打过电话,还寒暄了几句。到第二年,我发现再要给他们致以节日的问候时,竟显得有点生硬了,开始琢磨,需不需要自我介绍一下呢?会不会打扰到他们了?再多想一会儿,便没有了发出问候的勇气。

过去的很多人和事,我们总是在某一些时刻突然想起,然后还会自我渲染,然后开始感动、感伤、遗憾。很难为此去惊动那一些已经过去的人和事,似乎在害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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