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憶已經逐漸模糊的童年

記得剛上中學的時候,家裡失火,燒得一乾二淨,當天晚上連棲息睡覺的地方都沒有。父親和母親就在家門口不遠的地方用農田裡撿來的大棚塑料搭建了一個零時小帳篷,冬天的農村,寒風凌冽,加上所有的棉被和衣物也幾乎燃燒殆盡,所剩無幾,我們一家人就蜷縮在哪個小帳篷裡面度過了一個難忘而又漫長的冬天。

追憶已經逐漸模糊的童年

第二年開春的時候,父親把田地裡能播種的地方都撒上了種子,然後帶著母親和妹妹去投奔遠在寧夏的遠房親戚,留我一個人在原來的村莊,成了一個地道的留守兒童。

追憶已經逐漸模糊的童年

原來的房子幾乎被毀,經過簡單的修繕,我一個人住了進去,對於當時的我來說,有一個能睡覺的熱炕已經別無所求了,至於房子是不是快要塌掉或者窗戶與牆面是否漏風,這些都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只剩一個人了,再沒有人管我了,我可以放學後隨便看電視,想吃什麼就自己做什麼,當然大部分時間都隨便燒點飯湊合一下。父母到寧夏後會定期的託人捎錢給我,所以當時我的日子過得還是比較滋潤的。

滋潤的生活換來的是成績的急速下滑,我以極快的速度變成了拖班級後退的差生,老師眼裡的老大難。那時候老師是允許揍學生的,當然,我就是那個經常被老師揍的學生。作業沒完成被老師揍,回答問題回答不上來被老師揍,甚至因為在課堂上放了一個屁也被揍了一頓,然後我就得了一個外號“放屁蟲”

自從得了這麼個外號,我發現我身邊幾乎沒朋友,沒有小夥伴跟我一起玩了。我徹底的成為了一個被邊緣化的人,下課做遊戲沒人找我玩,上課老師先檢查我的作業,並且總能從作業裡找到任何關於我的不對的問題,然後例行公事般的揍我一頓。不過前段時間聽說當年揍我的那個梁老師因為一巴掌把另一個學生打成耳穿孔後被學校辭退了。

再後來,我自己在學校都待不下去了,然後偷偷輟學了。

追憶已經逐漸模糊的童年

跟著社會上一些流浪的孩子一起去吃霸王餐,去果園裡偷蘋果,去魚塘裡抓魚,後來還把抓來的魚拿去市場上賣,因為沒有秤就按條賣。賣了錢又繼續去遊戲廳或網吧揮霍,甚至曾經一段時間撈了很多魚也賣了很多錢,我們自己也買了一個可以連接電視的遊戲機,然後整天躲在我那個快要塌掉的房子裡昏天暗地的玩遊戲。

這些事情最終讓遠方的父母知道了,他們託人把我帶到了寧夏。到寧夏的第一天是理髮,因為他們發現我已經差不多已經從毛寸長成披肩發了,最終在他們的堅持下我剪掉的長髮,但即使是剪掉的頭髮也是能夠蓋住半邊臉的。當時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留這種髮型,有人說我是在學古惑仔裡面的鄭伊健的髮型,其實後來我才明白,我是怕跟別人對視,怕直面其他人而已。

後來聽說父母剛到寧夏的時候也是在煤礦上做裝卸工,等我去的時候已經問親戚借了幾千元租了一個小場地,做起了煤場,有了小打小鬧的生意。

我沒有再去上學,而是去學汽修。不是那種高大上的汽修,而是給拉煤車焊接曹邦或者補胎換胎之類的活,又髒又累。師傅是寧夏本地人,剛開始做學徒的時候,給師傅端茶遞水是家常便飯,還要經常打掃衛生,甚至做飯洗碗洗衣服,做到了這些才有資格在師傅修車的時候你站在旁邊看,但不是真的就讓你站在旁邊看,而是要給師傅準備工具,我站在師傅身後,師傅一伸手我就要毫不猶豫的把工具遞到師傅手裡。比如師傅正在上螺絲,需要的是17-19的扳子,如果給成了15-17的扳子,那個扳子很大概率會被師傅砸在自己頭上。

受不了捱揍的日子,因為頭上的包快趕上如來佛祖了。我自己偷跑出來跟著大車司機去上山拉煤。當我看著跟我年紀相仿的同齡人,揹著牛皮袋,胳膊上膝蓋上都纏上內胎墊在僅容得下一個人爬進爬出的洞裡往出背煤的時候我的內心徹底的被震撼到了,因為一次瓦斯爆炸就可以把他們像炮彈一樣從哪個洞裡打出去,連屍體都找不到在哪裡。而他們每個人還叼著一根菸,笑的時候只能看見眼鏡裡的白仁和牙齒。全然不知道死神就在他們左右。

追憶已經逐漸模糊的童年

在他們中間我認識了第一個寧夏朋友,也是在煤礦上背煤的剛子,他帶我去看他的弟弟,他說他弟弟在賀蘭山裡放羊,一個人放了六七百隻羊。我很好奇就跟著他去了。我們走了有整整一天的路,翻了好幾座山,終於在一個光禿禿的山坡上看到了他又矮又瘦的弟弟。他弟弟從來沒有上過學,也不會數數,放羊的時候還有一條土狗做他的助手。中午的時候,他弟弟為了款待我們,在羊群中拉出一隻不大的小羊,然後把羊頭埋進沙子裡悶死,用刀割下四條腿,點起火堆給我們每人烤了一條羊腿。

其實這樣的日子也沒有過多久。

母親每過一段時間都會來看我,看見我現實的生活狀態,然後她心軟了,又花錢送我去了當地另一家學校。

到學校後,有人問我名字,不知為何,我自己給自己改了名字,我突然很討厭以前的名字。改名字只是一個開始,後來發生的一切都是當初我改名字之前都無法想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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