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徒」徐寧:我不會傾家蕩產地跟市場博弈

“賭徒”徐寧:我不會傾家蕩產地跟市場博弈

高高挽起的髮髻,灰色T恤,碎花沙灘褲,一雙粉紅色休閒鞋。第一次時見面,徐寧的裝束跟我預想出入有些大。

2015年7月初,我們在黃浦江邊一棟豪華寫字樓見面。之前我聽聞過他的一些傳說。

在這波牛市中,兩年多時間,他用80萬掙了8000多萬。他是一個賭徒,經常帶槓桿滿倉操作。這個經常重倉做多的瘋子喜歡喊著口號前進:

要想富,滿倉隔夜是條路!逆勢死扛,再創輝煌!大牛市劍指兩萬五千點!

他說,我們這些人,不是上天堂,就是下地獄。

而眼前的徐寧看不出8000萬的豪氣,也看不出賭徒的張狂。當然,賭徒未必都張狂。

他的後背緊貼著一個紅色揹包,小巧玲瓏,舊得有些慘不忍睹。我胡亂猜測,那個揹包買回來之後,就沒有洗過。

誰誤解了價值投資?

徐寧2012年春天開戶進行股票投資。他沒什麼金融背景,但留意股票市場已經有些年頭。“大學時就看過股票,不過那時候沒錢。一兩萬塊錢進場,又沒什麼意思。”徐寧說。等自己稍有積蓄,07~08年那波牛市已經過去了。

“大盤逼近2000點時,我覺得估值已經比較合理,而且熊市已經持續幾年了。從資產配置的角度,我決定開戶,買入一些股票進行投資。”徐寧告訴我。他遵守零星接觸的所謂價值投資、閒錢投資的理念。一開始選擇的都是招商銀行、工商銀行等市盈率比較低的股票,但很快發現這種方式明顯跑不過大盤。

他開始加入各種各樣的線上交流群——大多是一些混雜的群體,裡面有經驗豐富見解獨到的老股民,也有光吃虧不長進的老股民,還有不少騙子。徐寧說,熊市持續那麼長時間,依然活著的老股民“基本上都有一套”,不像現在,都比誰掙得快。

那是徐寧狂補投資知識的階段,他保持很好的海綿心態,一絲不苟地識別、篩選信息。他發現,沒有什麼人像自己那樣選擇市盈率低的股票。慢慢地,他開始醒悟:“如何發現那些在未來可能迎來價格爆發,但目前人們並沒有發現的股票,這才是真正的基於基本面的投資。”

你一定覺得這句話很眼熟,這是巴菲特價值投資理論的翻版。不過在徐寧看來,“長期持有”是對價值投資理論的誤解,“重點在於判斷未來變化,不只是等”。

事實上徐寧並不糾結於價值投資理念,他很快就“發現”,短線操作,不見得就是投機。再說:“散戶嘛,不需要標榜自己是價值投資。”徐寧說道。

“賭徒”徐寧:我不會傾家蕩產地跟市場博弈

什麼是程序化交易?

作為一個新手,不管是價值投資還是短線操作,每一種聽上去像那麼回事兒的投資策略對徐寧來說都像九陰真經。他一路試驗下去,賬戶上的數字起起伏伏,動人心絃。

徐寧入場資金50萬,全都是他辛辛苦苦上班,經年累月地攢下來的。他並不是出自富有之家,求學,求職,升職,加薪,了無新意的生活軌跡。

入場不久,“大盤從2300點滑落到2000點,只用了不到一個月時間”。就徐寧的初體驗而言,這個遊戲,並不好玩。

陰差陽錯的機會,入場幾個月後徐寧接觸到“程序化交易”這個概念。在線上交流中,有人透露,可以用計算機語言,幫助自己在設定條件下進行股票挑選、買入、賣出。

在陌生冷酷的股票市場聽到“計算機語言”,讓徐寧有一種“他鄉遇故知”的感覺。策略他不懂,但計算機語言,他是科班出身。當時徐寧在一家手遊公司做工程師,計算機語言是他謀生的基本技能。

就這樣,程序化交易像一束陽光,給了在股票市場摸爬滾打不得章法的徐寧以希望。2012年秋天,他完成自己的策略開發,開始用計算機程序進行交易。

不過情況看起來並不妙。系統不穩定,程序小BUG,工作干擾,總的來說,這個程序化交易的新手的表現恰似一個醉酒的大漢,踉踉蹌蹌,不知所往,常弄得該賺的錢賺不到。

回頭去看,策略本身有很多亟待完善的地方,這不用懷疑。而對於所謂程序化交易來說,徐寧犯了新手最常見的錯誤。他總是手動干預自己的程序。

是的,他編寫了交易程序,但做的還是主觀交易。

“賭徒”徐寧:我不會傾家蕩產地跟市場博弈

勇敢者的遊戲

市場的殘酷之處在於,你需要為自己每一個不當決定買單,真金白銀地買單。基於主觀判斷的程序化交易,本身就是一個矛盾體,所以學費是少不了的。

徐寧總結經驗,大概就是虧出一個大心臟。“買完跌停了,百分之八九的虧損。第二天賣掉,繼續買,等待它繼續跌停。跌停後繼續買,等待下一個跌停。”徐寧稱這是在做心理建設。

沒有一個交易者希望買入就跌停,再跌停,繼續跌停。“沒有一個好到天天讓你賺錢的策略,你只有尋求一個相對賺錢的策略。”徐寧說。而這一路上可能會遭遇很多虧損。如果你心理承受不起,結果就會很糟糕。

“我一個朋友做期貨,400多個交易日(整體)沒有賺錢,但他沒有改變自己的方法,也沒有不遵守既定策略。在隨後的半年翻了5倍。”徐寧告訴我。賺錢的半年發生在2014年。也有人跟他朋友處境相似,但只熬了200多個交易日,垮掉了。

2012年的農曆新年,徐寧的程序化交易表現趨於穩定。他辭去手遊公司的工作,開始全職交易。他修正了策略,戒掉手動干預的毛病,並且趕上了回暖的市場。我沒有細問他,哪一條對最終掙錢促進最大,不過他承認,牛市給了自己很大幫助。

2013年7月到2015年6月,滬指從2000點左右一直攀升越過了5000點。期間以2014年5月底為界,前半段滬指起起落落,後半段一飛沖天。

伴隨著這波牛市,徐寧的收益曲線一路看漲。最高峰時,他把自己的80萬做到了6200萬。加上朋友的資金和配資,他的賬戶總額一度達到1.36億。

盈虧只是數字

如此看來,從80萬到8000萬的傳說不算準確,但並不離譜。

見面之前,我一直在琢磨一個80萬閒錢的人陡然有了8000萬閒錢,生活和心態會是什麼翻天覆地的變化,是不是也假裝不小心把名牌內褲的標籤露出來。但徐寧沒有把財富寫在臉上,也沒穿在身上。

我很直白地問徐寧,賺到多少時覺得“老子現在有錢了”。可能是對賬戶總額變化有些習以為常了,他花了好幾秒鐘來想這個問題。“一兩千萬的時候還是很有感覺,之後就只是數字了。”徐寧說。

不過財富增長似乎沒有太多影響徐寧的生活和消費,他坦陳:“說沒有影響是不可能的。當你的賬戶每天幾百萬進出時,花幾百塊錢的時候就不會費神琢磨了。”不過徐寧的消費都非常經濟,他很喜歡攀巖,打羽毛球,玩兒帆船。每週有3-4天,他都會跟朋友一起運動。

“唯一比較奢侈的運動是卡丁車。我一個朋友很喜歡玩卡丁車,所以我們會一起玩。每次稍微來點興致,就可能花掉四五百。”這就是徐寧的奢侈消費。最近一年,他來了兩趟出國遊,但線路和花費都很經濟。

“交易這件事,要能夠比較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緒和愛好,才能做得很好。其實平靜地想想,還是能夠認識到這不會是一個常態。我運氣好,趕上了牛市。”徐寧解釋道。

事情正在起變化

然而牛市並不是永恆的——這句廢話並不是每一個股民都能很好地理解。

2015年6月15日,大盤開始滑落,滬指從6月12日收盤的5166.35,到7月3日收盤,跌至3686.92。

徐寧大多數時候都是單邊做多,割完肉,繼續重倉做多。所以行情不好,他就跟著虧錢。截至我見到徐寧的6月26日收盤,他已經虧掉近2500萬。他告訴我,最多的一天,他虧損近700萬元。

然而當我們坐下來聊天時,他表現得非常淡定。他說,最初50萬入場時,自己對虧損更加敏感,現在雖然虧損很嚴重,但心理衝擊已經不如以前。他翻出2013年的歷史數據,試圖證明6月以來的行情跌落並不新鮮。

我小心翼翼地問徐寧,有沒有考慮過在行情不好時降低持倉,或者乾脆出去休個假。他清晰地告訴我:“不會。”反正都是在股市掙的錢,拿去做別的自己不熟悉的投資,還不如放在股市。這是他的邏輯。

採訪完成那個週末開始,降準降息等利好消息不斷釋放,但接下來的一週,滬指狂掉506點。我只在週一問過徐寧,其它時間,我都沒敢跟他聊天。當我週六再嘗試聯繫徐寧時,他告訴我:“這周沒什麼新情況,就是又虧了點,‘腰斬’正式完成。”

從6月15日開始的半個多月,他一共虧了3300萬左右。

“最多的一天,我手上大概160只股票,收盤前準備統統割掉。收盤後發現139只跌停,沒賣掉,停牌6只。”

面對虧損,徐寧會調整自己的槓桿,但沒有想過停下來。他喜歡用賭博來描述自己在股市的操作。“自從賭博以來”,是採訪中非常高頻的用語。他對止損有自己的理解:“當你對一隻股票做賣出決定時,依據應該是繼續持有這隻股票概率不利,而不是這筆交易當前是否虧損。止損應該是一個總體控制,再虧會影響你的生活,那就應該止損了。”

“對於普通人來說,交易市場不是那麼容易。對於已經在市場內的人來說,科學的方法和傻瓜式的堅持是最重要的。有的人是方法本來不好,有的人是槓桿太高,有的人是面對虧損不能堅持,所以吃肉的時候沒吃到,捱打的時候一次也沒落下。”

徐寧強調,交易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如果做,一定要仔細研究。這個行業肯定是專業的人掙不專業的人的錢。也就是說,沒有誰真能躺著就把錢掙了。

當我委婉地提到市面上一些被稱為謠言的負面新聞時,徐寧表示,自己不會傾家蕩產地跟市場博弈——事實上他已經在6月份的巔峰狀態中抽出2000萬(含朋友的資金“分紅”),用於“改善生活”。所以即便最後裸身而退,他依然是這一波牛市的贏家。

至於虧損本身,徐寧說:“買者自負,出來混,自己還。”

“賭徒”徐寧:我不會傾家蕩產地跟市場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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