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飢餓藝術家》,夢幻的內心生活阻礙了我所有的興趣和才華

卡夫卡《饥饿艺术家》,梦幻的内心生活阻碍了我所有的兴趣和才华

卡夫卡《饥饿艺术家》,梦幻的内心生活阻碍了我所有的兴趣和才华

不少評論家認為,卡夫卡的作品可稱之為“由隱喻偽裝起來的精神自傳”,在1914年8月6日的日記中,卡夫卡也提到這一點,他認為自己想表達“夢幻式的內心生活”的意識已經阻礙了他所有其他興趣和才華,成為唯一能使他得到充分滿足的品性。

出生於1883年的今天的卡夫卡生前出版的作品很少,去世前,他讓自己的摯友馬克思·布洛德燒掉自己的手稿,但布洛德最終還是決定違背遺囑出版所有作品。

今天推送的是卡夫卡的經典小說《飢餓藝術家》,一起領略這位即使在今天也仍只為少數人理解的作家“懲罰性幻想作品”的魅力。

《飢餓藝術家》

弗朗茨·卡夫卡 葉廷芳譯

出自《卡夫卡中短篇小說選》,人民文學出版社

近幾十年來,人們對飢餓表演的興趣大為淡薄了。從前自行舉辦這類名堂的大型表演收入是相當可觀的,今天則完全不可能了。那是另一種時代。當時,飢餓藝術家風靡全城;飢餓表演一天接著一天,人們的熱情與日俱增;每人每天至少要觀看一次;表演期臨近屆滿時,有些買了長期票的人,成天守望在小小的鐵柵籠子前;就是夜間也有人來觀看,在火把照耀下,別有情趣;天氣晴朗的時候,就把籠子搬到露天場地,這樣做主要是讓孩子們來看看飢餓藝術家,他們對此有特殊興趣;至於成年人來看他,不過是取個樂,趕個時髦而已;可孩子們一見到飢餓藝術家,就驚訝得目瞪口呆,為了安全起見,他們互相手牽著手,驚奇地看著這位身穿黑色緊身衣、臉色異常蒼白、全身瘦骨嶙峋的飢餓藝術家。這位藝術家甚至連椅子都不屑去坐,只是席地坐在鋪在籠子裡的乾草上,時而有禮貌地向大家點頭致意,時而強作笑容回答大家的問題,他還把胳臂伸出柵欄,讓人親手摸一摸,看他多麼消瘦,而後卻又完全陷入沉思,對誰也不去理會,連對他來說如此重要的鐘鳴(籠子裡的唯一陳設就是時鐘)他也充耳不聞,而只是呆呆地望著前方出神,雙眼幾乎緊閉,有時端起一隻很小的杯子,稍稍啜一點兒水,潤一潤嘴唇。

觀眾來來去去,川流不息,除他們以外,還有幾個由公眾推選出來的固定的看守人員。說來也怪,這些人一般都是屠夫。他們始終三人一班,任務是日夜看住這位飢餓藝術家,絕不讓他有任何偷偷進食的機會。不過這僅僅是安慰觀眾的一種形式而已,因為內行的人大概都知道,飢餓藝術家在飢餓表演期間,不論在什麼情況下都是點食不進的,你就是強迫他吃他都是不吃的。他的藝術的榮譽感禁止他吃東西。當然,並非每個看守的人都能明白這一點,有時就有這樣的夜班看守,他們看得很鬆,故意遠遠地聚在一個角落裡,專心致志地打起牌來。很明顯,他們是有意要留給他一個空隙,讓他得以稍稍吃點兒東西;他們以為他會從某個秘密的地方拿出貯藏的食物來。這樣的看守是最使飢餓藝術家痛苦的了。他們使他變得憂鬱消沉;使他的飢餓表演異常困難;有時他強打精神,盡其體力之所能,就在他們值班期間,不斷地唱著歌,以便向這些人表明,他們懷疑他偷吃東西是多麼冤枉。但這無濟於事;他這樣做反而使他們一味讚歎他的技藝高超,竟能一邊唱歌,一邊吃東西。

另一些看守人員使飢餓藝術家甚是滿意,他們緊挨著籠子坐下來,嫌廳堂裡的燈光昏暗,還用演出經理發給他們使用的手電筒照射著他。刺眼的光線對他毫無影響,入睡固然不可能,稍稍打個盹兒他一向是做得到的,不管在什麼光線下,在什麼時候,也不管大廳里人山人海,喧鬧不已。他非常願意徹夜不睡,同這樣的看守共度通宵;他願意跟他們逗趣戲謔,給他們講他漂泊生涯的故事,然後又悉心傾聽他們的趣聞,目的只有一個:使他們保持清醒,以便讓他們始終看清,他在籠子裡什麼吃的東西也沒有,讓他們知道,他們之中誰也比不上他的忍餓本領。然而他感到最幸福的是,當天亮以後,他掏腰包讓人給他們送來豐盛的早餐,看著這些壯漢們在熬了一個通宵以後,以健康人的旺盛食慾狼吞虎嚥。誠然,也有人對此舉不以為然,他們把這種早餐當作飢餓藝術家賄賂看守以利自己偷吃的手段。這就未免太離奇了。當你問他們自己願不願意一心為了事業,值一通宵的夜班而不吃早飯,他們就會溜之乎也,儘管他們的懷疑並沒有消除。

人們對飢餓藝術家的這種懷疑卻也難於避免。作為看守,誰都不可能日以繼夜、一刻不停地看著飢餓藝術家,因而誰也無法根據親眼目睹的事實證明他是否真的持續不斷地忍著飢餓,一點漏洞也沒有;這隻有飢餓藝術家自己才能知道,因此只有他自己才是對他能夠如此忍飢耐餓感到百分之百滿意的觀眾。然而他本人卻由於另一個原因又是從未滿意過的;也許他壓根兒就不是因為飢餓,而是由於對自己不滿而變得如此消瘦不堪,以致有些人出於對他的憐憫,不忍心見到他那副形狀而不願來觀看錶演。除了他自己之外,即使行家也沒有人知道,飢餓表演是一件如此容易的事,這實在是世界上最輕而易舉的事了。他自己對此也從不諱言,但是沒有人相信。從好的方面想,人們以為這是他出于謙虛,可人們多半認為他是在自我吹噓,或者乾脆把他當作一個江湖騙子,斷絕飲食對他當然不難,因為他有一套使飢餓輕鬆好受的秘訣,而他又是那麼厚顏無恥,居然遮遮掩掩地說出斷絕飲食易如反掌的實情。這一切流言蜚語他都得忍受下去,經年累月他也已經習慣了,但在他的內心裡這種不滿始終折磨著他。每逢飢餓表演期滿,他沒有一次是自覺自願地離開籠子的,這一點我們得為他作證。經理規定的飢餓表演的最高期限是四十天,超過這個期限他決不讓他繼續餓下去,即使在世界有名的大城市也不例外,其中道理是很好理解的。經驗證明,大凡在四十天裡,人們可以通過逐步升級的廣告招徠不斷激發全城人的興趣,再往後觀眾就皮了,表演場就會門庭冷落。

每表演一次,便稍稍休息一下,他就這樣度過了許多個歲月,表面上光彩照人,揚名四海。儘管如此,他的心情通常是陰鬱的,而且有增無已,因為沒有一個人能夠認真體察他的心情。人們該怎樣安慰他呢?他還有什麼可企求的呢?如果一旦有個好心腸的人對他表示憐憫,並想向他說明他的悲哀可能是由於飢餓造成的。這時,他就會--尤其是在經過了一個時期的飢餓表演之後--用暴怒來回答,那簡直像只野獸似的猛烈地搖撼著柵欄,真是可怕之極。但對於這種狀況,演出經理自有一種他喜歡採用的懲治辦法。他當眾為飢餓藝術家的反常表現開脫說:飢餓藝術家的行為可以原諒,因為他的易怒性完全是由飢餓引起的,而這對於吃飽了的人並不是一下就能理解的。接著他話鋒一轉就講起飢餓藝術家的一種需要加以解釋的說法,即他能夠斷食的時間比他現在所做的飢餓表演要長得多。經理誇獎他的勃勃雄心、善良願望與偉大的自我剋制精神,這些無疑也包括在他的說法之中;但是接著經理就用出示照片(它們也供出售)的辦法,輕而易舉地把藝術家的那種說法駁得體無完膚。因為在這些照片上,人們看到飢餓藝術家在第四十天的時候,躺在床上,虛弱得奄奄一息。這種對於飢餓藝術家雖然司空見慣、卻不斷使他傷心、喪氣的歪曲真相的做法,實在使他難以忍受。這明明是飢餓表演提前收場的結果,大家卻把它解釋為飢餓表演之所以結束的原因!反對這種愚昧行為,反對這個愚昧的世界是不可能的。在經理說話的時候,他總還能真心誠意地抓著柵欄如飢似渴地傾聽著,但每當他看見相片出現的時候,他的手就鬆開柵欄,嘆著氣坐回到草堆裡去,於是剛剛受到撫慰的觀眾重又走過來觀看他。

幾年後,當這一場面的目擊者們回顧這件往事的時候,他們往往連自己都弄不清是怎麼一回事了。因為在這期間發生了那個已被提及的劇變;它幾乎是突如其來的;也許有更深刻的緣由,但有誰去管它呢;總之,有一天這位備受觀眾喝彩的飢餓藝術家發現他被那群愛趕熱鬧的人拋棄了,他們寧願紛紛湧向別的演出場所。經理帶著他又一次跑遍半個歐洲,以便看看是否還有什麼地方仍然保留著昔日的愛好;一切徒然;到處都可以發現人們像根據一項默契似的形成一種厭棄飢餓表演的傾向。當然,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現在回想起來,當時就有一些苗頭,由於人們被成績所陶醉,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沒有切實加以防止,事到如今要採取什麼對策卻為時已晚了。誠然,飢餓表演重新風行的時代肯定是會到來的,但這對於活著的人們卻不是安慰。那麼,飢餓藝術家現在該怎麼辦呢?這位被成千人簇擁著歡呼過的人,總不能屈尊到小集市的陋堂俗臺去演出吧,而要改行幹別的職業呢,因為飢餓藝術家不僅顯得年歲太大,而且主要是他對於飢餓表演這一行愛得發狂,豈肯放棄。於是他終於告別了經理--這位生活道路上無與倫比的同志,讓一個大馬戲團招聘了去;為了保護自己的自尊心,他對合同條件連看也不屑看一眼。

馬戲團很龐大,它有無數的人、動物、器械,它們經常需要淘汰和補充。不論什麼人才,馬戲團隨時都需要,連飢餓表演者也要,當然所提條件必須適當,不能太苛求。而像這位被聘用的飢餓藝術家則屬於一種特殊情況,他的受聘,不僅僅在於他這個人的本身,還在於他那當年的鼎鼎大名。這項藝術的特點是表演者的技藝並不隨著年齡的遞增而減色。根據這一特點,人家就不能說:一個不再站在他的技藝頂峰的老朽的藝術家想躲避到一個馬戲團的安靜閒適的崗位上去。相反,飢餓藝術家信誓旦旦地保證,他的飢餓本領並不減當年,這是絕對可信的。他甚至斷言,只要准許他獨行其是(人們馬上答應了他的這一要求),他要真正做到讓世界為之震驚,其程度非往日所能比擬。飢餓藝術家一激動,竟忘掉了時代氣氛,他的這番言辭顯然不合時宜,在行的人聽了只好一笑置之。

但是飢餓藝術家到底還沒有失去觀察現實的能力,並認為這是當然之事,即人們並沒有把他及其籠子作為精彩節目安置在馬戲場的中心地位,而是安插在場外一個離獸場很近的交通要道口。籠子周圍是一圈琳琅滿目的廣告,彩色的美術體大字令人一看便知那裡可以看到什麼。要是觀眾在演出的休息時間湧向獸場去觀看野獸的話,幾乎都免不了要從飢餓藝術家面前經過,並在那裡稍停片刻,他們庶幾本來是要在那裡多待一會兒,從從容容地觀看一番的,只是由於通道狹窄,後面湧來的人不明究竟,奇怪前面的人為什麼不趕緊去觀看野獸,而要在這條通道上停留,使得大家不能從容觀看他。這也就是為什麼飢餓藝術家看到大家即將來參觀(他以此為其生活目的,自然由衷歡迎)時,就又顫抖起來的原因。起初他急不可待地盼著演出的休息時間;後來當他看到潮水般的人群迎面滾滾而來,他欣喜若狂,但他很快就看出,那一次又一次湧來的觀眾,就其本意而言,大多數無例外地是專門來看獸畜的。即使是那種頑固不化、近乎自覺的自欺欺人的人也無法閉眼不看這一事實。可是看到那些從遠處蜂擁而來的觀眾,對他來說總還是最高興的事。因為,每當他們來到他的面前時,便立即在他周圍吵嚷得震天價響,並且不斷形成新的派別互相謾罵,其中一派想要悠閒自在地把他觀賞一番,他們並不是出於對他有什麼理解,而是出於心血來潮和對後面催他們快走的觀眾的賭氣,這些人不久就變得使飢餓藝術家更加痛苦;而另一派呢,他們趕來的目的不過是想看看獸畜而已。等到大批人群過去,又有一些人姍姍來遲,他們只要有興趣在飢餓藝術家跟前停留,是不會再有人妨礙他們的了,但這些人為了能及時看到獸畜,邁著大步,匆匆而過,幾乎連瞥也不瞥他一眼。偶爾也有這種幸運的情形:一個家長領著他的孩子指著飢餓藝術家向孩子們詳細講解這是怎麼一回事。他講到較早的年代,那時他看過類似的、但盛況無與倫比的演出。孩子呢,由於他們缺乏足夠的學歷和生活閱歷,總是理解不了--他們懂得什麼叫飢餓嗎?——然而在他們炯炯發光的探尋著的雙眸裡,流露出那屬於未來的、更為仁慈的新時代的東西。

飢餓藝術家後來有時暗自思忖:假如他所在的地點不是離獸籠這麼近,說不定一切都會稍好一些。像現在這樣,人們很容易就選擇去看獸畜,更不用說獸場散發出的氣味,牲畜們夜間的鬧騰,給猛獸肩擔生肉時來往腳步的響動,餵食料時牲畜的叫喚,這一切把他攪擾得多麼不堪,使他老是鬱鬱不樂。可是他又不敢向馬戲團當局去陳述意見;他得感謝這些獸類招徠了那麼多的觀眾,其中時不時也有個把是為光顧他而來的,而如果要提醒人們注意還有他這麼一個人存在,從而使人們想到,他--精確地說--不過是通往廄舍路上的一個障礙,那麼誰知道人家會把他塞到哪裡去呢。

自然是一個小小的障礙,一個變得越來越小的障礙。在現今的時代居然有人願意為一個飢餓藝術家耗費注意力,對於這種怪事人們已經習以為常,而這種見怪不怪的態度也就是對飢餓藝術家的命運的宣判。讓他去就其所能進行飢餓表演吧,他也已經那樣做了,但是他無從得救了,人們從他身旁揚長而過,不屑一顧。試一試向誰講講飢餓藝術吧!一個人對飢餓沒有親身感受,別人就無法向他講清楚飢餓藝術。籠子上漂亮的美術字變髒了,看不清楚了,它們被撕了下來,沒有人想到要換上新的;記載飢餓表演日程的佈告牌,起初是每天都要仔細地更換數字的,如今早已沒有人更換了,每天總是那個數字,因為過了頭幾周以後,記的人自己對這項簡單的工作也感到膩煩了;而飢餓藝術家卻仍像他先前一度所夢想過的那樣繼續餓下去,而且像他當年預言過的那樣,他長期進行飢餓表演毫不費勁。但是,沒有人記天數,沒有人,連飢餓藝術家自己都一點不知道他的成績已經有多大,於是他的心變得沉重起來。假如有一天,來了一個遊手好閒的傢伙,他把佈告牌上那個舊數字奚落一番,說這是騙人的玩意兒,那麼,他這番話在這種意義上就是人們的冷漠和天生的惡意所能虛構的最愚蠢不過的謊言,因為飢餓藝術家誠懇地勞動,不是他誑騙別人,倒是世人騙取了他的工錢。

又過了許多天,表演也總算告終。一天,一個管事發現籠子,感到詫異,他問僕人們,這個裡面鋪著腐草的籠子好端端的還挺有用,為什麼讓它閒著。沒有人回答得出來,直到一個人看見了記數字的牌兒,才想起飢餓藝術家來。他們用一根竿兒挑起腐草,發現飢餓藝術家在裡面。“你還一直不吃東西?”管事問,“你到底什麼時候才停止呢?”“請諸位原諒,”飢餓藝術家細聲細氣地說;管事耳朵貼著柵欄,因此只有他才能聽懂對方的話。“當然,當然。”管事一邊回答,一邊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以此向僕人們暗示飢餓藝術家的狀況不妙,“我們原諒你。”“我一直在希望你們能讚賞我的飢餓表演,”飢餓藝術家說。“我們也是讚賞的,”管事遷就地回答說。“但你們不應當讚賞,”飢餓藝術家說。“好,那我們就不讚賞,”管事說,“不過究竟為什麼我們不應該讚賞呢?”“因為我只能捱餓,我沒有別的辦法,”飢餓藝術家說。“瞧,多怪啊!”管事說,“你到底為什麼沒有別的辦法呢?”“因為我,”飢餓藝術家一邊說,一邊把小腦袋稍稍抬起一點,撮起嘴唇,直伸向管事的耳朵,像要去吻它似的,唯恐對方漏聽了他一個字,“因為我找不到適合自己口味的食物。假如我找到這樣的食物,請相信,我不會這樣驚動視聽,並像你和大家一樣,吃得飽飽的。”這是他最後的幾句話,但在他那瞳孔已經擴散的眼睛裡,流露著雖然不再是驕傲卻仍然是堅定的信念:他要繼續餓下去。

“好,歸置歸置吧!”管事說,於是人們把飢餓藝術家連同爛草一起給埋了。而籠子裡換上了一隻小豹,即使感覺最遲鈍的人看到在棄置瞭如此長時間的籠子裡,這隻兇猛的野獸不停地蹦來跳去,他也會感到賞心悅目,心曠神怡。小豹什麼也不缺。看守們用不著思考良久,就把它愛吃的食料送來,它似乎都沒有因失去自由而惆悵;它那高貴的身軀,應有盡有,不僅具備著利爪,好像連自由也隨身帶著。它的自由好像就藏在牙齒中某個地方。它生命的歡樂是隨著它喉嚨發出如此強烈的吼聲而產生,以致觀眾感到對它的歡樂很是受不了。但他們剋制住自己,擠在籠子周圍,捨不得離去。

卡夫卡《饥饿艺术家》,梦幻的内心生活阻碍了我所有的兴趣和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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