螻蟻凡塵,聚合兩散,豈止敦煌大漠

螻蟻凡塵,聚合兩散,豈止敦煌大漠

肉體是愛的理由

阿米亥 (以色列)

肉體是愛的理由;

而後,是庇護愛的堡壘;

而後,是愛的牢房。

但是,一旦肉體死去,愛獲得解脫

進入狂野的豐盈

便像一個吃角子老虎機驀然崩潰

在猛烈的鈴聲中一下子吐出

前面所有人的運氣積攢的

全部硬幣。

(劉國鵬譯)

螻蟻凡塵,聚合兩散,豈止敦煌大漠

螻蟻凡塵,聚合兩散,豈止敦煌大漠


那年去敦煌,月牙泉就那麼一彎,《漢書》說“敦,大也。煌,盛也”,倒是仰望鳴沙山,橫亙千年之遙的落寞,有些惶恐的暈沙。

再去的陽關,漠漠無垠,類似烽燧,西出陽關無故人,剛好結束了一段喜歡,瞧著不知埋掉多少生機的沙礫,站著站著想不傷神都難。

一場旅行,真得令男男女女撕逼不已。本是各有所圖,結局永不會皆大歡喜,這個紅塵,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差不多吧。

既然不明白,思索驚動的人太多,只好獨行,悄沒聲息地駐足感興趣的風景,似乎比身邊多個饒舌的人,彼此都如釋重負。

螻蟻凡塵,聚合兩散,豈止敦煌大漠

這樣出去了一天,果不其然,耳邊清淨許多。下午在莫高窟第285窟,這樣的高度,只有閒適無聊之人才會氣喘吁吁地爬上來。恰好又不喜帶水,狼狽不堪地環視南北壁壁畫,秋天的日光早已不見,隱隱覺得畫面飄逸多姿,氣韻生動。

南壁所畫為《五百強盜成佛圖》,總之是連環畫的形式,即便粗略地瀏覽,也能知道大概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意思。只是不知道所謂的清規戒律,到底能使魔變人,還是佛?

流世中因果報應寄託的希望,對壞人的約束力遠遠小於好人內心的懺悔,本意是重新做人,阿彌陀佛之後幹啥依舊。《桃花扇》的結尾,侯方域與李香君雙雙入道,也不過如此。

撒哈拉沙漠是屬於三毛的,敦煌溫柔的沙子暫時屬於我,總是可以吧。雅丹的日暮,鳴沙山的日出,鋼筋水泥中稀鬆平常的週而復始,被沙漠蒼茫的多少有些壯美的無奈。

螻蟻凡塵,聚合兩散,豈止敦煌大漠

出莫高窟的時候有點口渴,在路邊買了老媼的幾枚李廣杏,色澤金黃,肉厚多汁,酸甜的味道襲來一時不知所云,忘記俗世的那種。雖有晏幾道“那日楊花陌上,多時杏子牆頭”的一瞥,到底受過廣漠凜冽風吹,杏的甜味沁人心脾,不覺抵消了壁畫前的唏噓和嘆息。

晚上在沙洲夜市,燈光迷離,出行的幾個人約好在這裡碰面,一趟說走就走的旅行,原本親密無間的友友,差點各奔東西。這頓散夥的酒早喝早了,你看風景他看人,夏蟲不可以語冰。

敦煌的星星多到亮瞎了雙眼,彷彿天空生來就是盛放那些閃爍東東的,再看一眼心裡面都能流出水。最主要的大叔要告訴你,有的遠行一定要留在青春年少,老眼昏花的最後只有感慨。

那晚的實際情況是,幾個人喝了不知幾瓶白酒,騷包的恨不能撕心裂肺,星星不是天上的,眼冒金星那種,唯一的姑娘沒有喝白酒。

終於如釋重負,把帶來的本本都抄的滿滿,有個小手電筒丟了,質量很好,再買一個按鈕總是不太靈光,敦煌那個地方旋即被束之高閣了。

螻蟻凡塵,聚合兩散,豈止敦煌大漠

就在出梅的邊緣,碼字間隙,順便整理書櫥,最底層,亂翻出發黃的摘抄本,某年某月某日,敦煌。悶熱的書書之間,閃過道道數十年前的閃電,記憶如昨。

可能是搬了幾次家之後,書房東西的位置,包括看過沒看過的書,大致的方向,順手就抽了出來。翻開的那幾頁,竟然抄錄了敦煌文化裡,最俗氣落盡塵埃的放妻書一道。

蓋聞伉儷情深,夫婦語義重,幽懷合巹之歡,念同牢之樂。夫妻相對,恰似鴛鴦,雙飛並膝,花顏共坐,兩德之美,恩愛極重,二體一心。共同床枕於寢間,死同棺槨於墳下,三載結緣,則夫婦相和。三年有怨,則來仇隙。今已不和,想是前世怨家。反目生怨,作為後代增嫉,緣業不遂,見此分離。聚會二親,以求一別,所有物色書之。相隔之後,更選重官雙職之夫,弄影庭前,美逞琴瑟合韻之態。械恐舍結,更莫相談,千萬永辭,佈施歡喜。三年衣糧,便獻柔儀。伏願娘子千秋萬歲。時×年×月×日×鄉。百姓×甲放妻書一道。

這個說辭也挺有意思,不是休了你,而是放你自由,一別兩寬,各生歡喜。同一個花花世界,橫亙多少年的星空,螻蟻凡塵,聚合兩散,豈止敦煌大漠。

螻蟻凡塵,聚合兩散,豈止敦煌大漠

【 繪畫:埃德加·德加(法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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