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悲鴻:模特請不起那就畫自己,一代大師也有請不起模特的時候

徐悲鴻:模特請不起那就畫自己,一代大師也有請不起模特的時候

徐悲鴻:模特請不起那就畫自己,一代大師也有請不起模特的時候

徐悲鴻:模特請不起那就畫自己,一代大師也有請不起模特的時候

1919年3月17日,徐悲鴻(1895—1953)帶著媳婦蔣碧微去法國留學。當時,《申報》登消息說:“徐悲鴻為中國公派留學美術第一人。”

到法國後,徐悲鴻進入了巴黎朱利安學院,從最基礎的素描開始學習。剛開始很不習慣,因為以前在國內時畫的大多是寫意的中國畫,現在對著物體畫素描時,覺得自己的觀察和描寫都很不準確,手上沒準,“如無韁之馬,難以控制”。為了改變過去作畫的習慣,徐悲鴻不畫中國畫了。

過了兩個多月,徐悲鴻才開始對素描稍稍找到了些感覺。1920年,徐悲鴻報考了設在巴黎的法國國立最高美術學校繪畫科。這個學校書多,老師好,學費不用繳,就是入門考試嚴。考試考了1個月,徐悲鴻以百人中第十四的名次被錄取了。

學畫的過程枯燥而艱苦,對一位來自中國的窮學生而言就更難。為了省錢,徐悲鴻節衣縮食,有時連續幾周每天以麵包和冷水充飢。他儘量不畫耗材費用很高的油畫,把重點放在了素描上。沒錢請模特,他就畫蔣碧微,有時在家裡對著鏡子畫自己,我們現在看到的許多徐悲鴻自畫像都是他在這一時期創作的。

1921年夏天,由於國內政局動盪,北洋政府一度中斷了給留學生的生活費,徐悲鴻被迫來到消費較低的德國柏林。在德國將近兩年的時間裡,徐悲鴻不放過每一個學習的機會,他求教於柏林美術學院院長康普,到博物館臨摹著名畫家倫勃朗的畫作。只要生活能維持,徐悲鴻就拼命畫,每天作畫十幾個小時,從不間斷。為了畫好獅子行走時提起的一隻後腿,徐悲鴻一連3個月到動物園寫生。

在德國期間,徐悲鴻見許多美術複製品非常精良,他便向別人借錢,儘量多買一些,準備將來帶回國內。他的房間到處塞滿了購買的各種資料。借錢買這些東西,對家庭生活卻照顧不多,徐悲鴻常常引起妻子的不滿。

有一次,徐悲鴻在街上偶然看到有家畫店出售康普等畫家的作品,價格非常便宜。他非常興奮,馬上意識到這是收藏大師作品的極好機會,可眼下兩手空空,自己已經一年多沒拿到生活費了,並且欠了朋友很多錢,哪裡還有錢再去買藝術品呢?無奈,徐悲鴻去求助同在德國留學的宗白華等幾位好友,這才勉強買下了康普的兩幅油畫和一些速寫。現在這些作品都收藏在北京徐悲鴻紀念館。

徐悲鴻先生是中國美術院校的開創者和奠基人之一,是融合中西繪畫集大成者,又是素描人物大師。遺憾的是,徐先生早逝,無法徵集他的自畫像。所以我編著的前版《百美圖》中只得付闕。

今年四月,中央美術學院舉辦建院百年紀念展覽,我前往參觀。走進第一展廳,只見三幅徐悲鴻自畫像首先映入眼簾,三幅自畫像中,打頭的乃是1922年創作的木炭素描,他身穿呢子大衣,內系領帶襯衣,站在白馬奔馳畫作前,似在創作構思狀。畫像右下側款署“壬戌悲鴻”。這幅帶景自畫像習作,是他傳世自畫像中創作年代最早的一幅,可稱徐氏自畫像的處女作。其餘兩幅分別作於(甲子歲始)1924年、1925年。展廳中還陳列了他在同年創作的油畫《撫貓人像》,其前妻蔣碧薇曾直言這幅油畫是“鏡子裡的他們” ,那位撫貓人,正是蔣碧薇,而在她身後探首觀望者就是畫家徐悲鴻。蔣碧薇的點題,也點出了徐悲鴻畫自畫像對鏡寫生素描的公開秘密。陳列室中,我還看到兩幅徐氏創作於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的油畫肖像。1928至1930年創作的《田橫五百士》巨幅油畫,也展出在“百年紀念展”中。有趣的是,徐悲鴻居然把自已也畫進了田橫要告別的“五百士”中,他身穿黃袍站在五百士的前列。據徐悲鴻的早年學生王臨乙回憶:“1928年,在上海藝大(南國藝術學院)的一座小樓的亭子間裡,徐先生起稿油畫《田橫五百士》……徐先生苦於沒有田橫的形像,經介紹採用宋鍾沅作為田橫形象的定稿,又用他的學生肖像及手、腳作為模特兒。”可見,他創作構圖中的“五百士”,有許多他學生模特兒,而他自己也客串了一次模特兒。細觀徐氏自畫像,都是對鏡寫生素描,實景寫人,形神兼備。

奇怪的是,長期來美術史論界,對徐氏的這些質高量多的鏡子裡的自畫像,似乎不太注意,很少有人在論著中提及。也許有些行家要說,凡是學西畫的畫家,誰不是從石膏人像、素描起步,而素描人像習作,也大多從鏡子裡的自畫像起步。這又有什麼可奇怪?也許是我才疏學淺,少見多怪,當我讀了1930年出版的《悲鴻自述》、及王震先生編著的《徐悲鴻年譜長編》、蔣碧薇的《我與悲鴻》等傳記著作,對徐氏在海外困而求學、刻苦習藝的精神,有了較深的理解,不由對徐悲鴻創作的這批自畫像肅然起敬,決定不揣淺陋,對他的自畫像創作背景作一番探索,拋磚引玉,意在引起大家的重視。

據王震編著的《徐悲鴻年譜長編》記載:徐悲鴻1919年是民國政府第一批公派出國學美術的留學生,當年派出的勤工儉學留學生較多。徐氏夫婦是隨中國第一批勤工儉學學生,乘日本貨輪因幡丸啟程赴法國的。當時《申報》稱:徐氏為中國公派留學美術第一人。稍後有1920年公派赴英學美術的張道藩、常玉;而林風眠則是自費留學學習美術。徐氏深知素描在西畫中的重要,所以踏上巴黎後,就進入私立朱利安畫院補習素描,苦練數月。參加了人體實習、石膏模型、美術理論三次考試,半年後以優異成績,考入法國巴黎高等美術學院。誠如他在《初學畫之方法》一文中寫道:“學畫最好以造化為師,細緻觀察其狀貌、動作、神態,務扼其要,不要瑣細。最簡單的學法是對鏡自寫,務極神似,以及父母、兄弟、姐妹、朋友。因寫像最難,必須在幼年發揮本能,其餘一切自可迎刃而解。” 徐悲鴻正是在“對鏡自寫,務極神似”中練就了人物素描寫生的紮實基礎和高超人物創作技法。

入校後,他投拜名師達仰、名家弗拉孟,更加刻苦勤學。自畫像也成了他重要訓練的畫項之一。據蔣碧微在回憶錄中記載:旅歐留學期間,徐悲鴻的官費助學金,因“國內政局波譎雲詭,變幻莫測,起先是斷斷續續匯來,後來竟然宣告中輟。”他們的官費助學金本就不多(一個名額與妻兩人共用),經濟拮据,又無別的進項,所以無錢請模特兒,只能“就地取材”,自己畫自己、畫親友,在鏡子裡畫自己。學西畫畫素描人像,多從鏡子裡畫自己著手,本是常情,但徐悲鴻在鏡子裡畫自己,除了便於練習技法外,還有經濟因素的制約。因此他留歐期間的這批自畫像(包括為蔣碧微畫的素描、油畫肖像)都是在經濟困難的特定製約下畫出來的。

令我大惑不解的是,徐悲鴻的這些自畫像都是油畫像,無論質量上,或數量上都是可觀的上乘之作,為什麼竟然長期不為人知?依我之見,首先,上世紀早期赴歐留學美術的學生中,似乎沒有展示自畫像的風氣,借用美術評論家李松的一句話來說是“愛惜羽毛”,他們不願意出示自畫像或習作,所以與徐氏一起留學的美術家,諸如林風眠、常玉、劉海粟、趙無極等均無自畫像傳世。其次,自畫像的功能,主要是打素描人像的基本功,沒有太大的實用價值(更少有經濟價值,不能進入市場),除了開個人展覽、出畫冊須要宣傳外。民國年間,用自畫像來宣傳包裝,為營銷造聲勢,除了張大千,沒有第二人。最後一點,在舉辦個人畫展和出版畫冊上,徐悲鴻與張大千不同,採用很謹慎的態度,決不利用自畫像自我宣傳包裝。儘管他與張氏私交很好,對張大千其人其藝在文章中評價很高,但對張氏利用“三十自畫像”,到處請名家名流題詩題跋,宣傳張揚,他既不參與,也不置一辭。當然,在自畫像上要不要題詩、題跋,也與中西畫像的特點有關。西畫畫像上,一般都是隻用畫家簽名、署上時間、地點即可。而中國畫像上,往往需要題詩題跋,在詩跋中交待畫像的背景故事。換言之,張大千的自畫像,有故事可說,有龍門陣可擺,而徐悲鴻的自畫像,沒有故事可說。這一點,也許成了張大千自畫像為什麼廣為人知,而徐悲鴻的自畫像很少有人注意的重要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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