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愛吾師,吾更愛真理——亞里士多德在美學上對柏拉圖的「背叛」

亞里士多德是柏拉圖的學生和朋友,但同時又是柏拉圖思想的有力批判者。這件事,對亞里士多德說來不是十分輕鬆的,但畢竟真理控制了他。他曾說過這麼一段感人至深的話:

討論這個學說使我們感到一種不愉快,因為主張這個學說的人是我們的朋友。但是我們既是熱愛智慧的人,為了維護真理,即便推翻我們自己的主張也是應當的。朋友和真理既然都是我們心愛的東西,我們就不得不愛真理而勝於愛朋友了。(《尼各馬科斯倫理學》)

這段話濃縮以後,就成了那句千古名言“吾愛吾師,吾更愛真理”。

這是一個相當偉大的抉擇。

吾愛吾師,吾更愛真理——亞里士多德在美學上對柏拉圖的“背叛”

於是,柏拉圖的唯心主義,到了亞里士多德手中就變成了對客觀世界比較冷靜的思考和分析。

傳統的希臘哲學認為,詩和哲學有著不同的工作範疇和對象。詩描繪的是一個變化中的、五光十色的、哲學的思辨終將予以揚棄的世界,而哲學揭示的則是一個靜止的、永恆不變的、傳統詩人筆下的境界無法與之媲美的世界。

在哲學上,柏拉圖創立了一種以“形”論為核心的本體論。

在他看來,一座具體的房屋,一朵具體的鮮花,都不是完全的,都有不美的因素摻雜其間;只有一般的、空洞的所謂“房屋”、“鮮花”的理念,才有絕對純粹的意義;而世間一切美的事物則都是摹仿“美的理念”製造出來的摹本,是“美”這個概念的影子。

公元前五世紀末以來,詩與哲學處於抗爭的形勢下,此時,寄情於冥想中的“理想國”的哲學家柏拉圖,對詩展開了激烈的批評——

他認為,詩的性質是非理性的,詩人是“無知”的。詩人靠靈感寫詩,而靈感是神賦予的。詩人們完全聽憑於靈感的驅使和擺佈。

柏拉圖寄情於冥想中的“理想國”,並由此浸染到詩學思想、美學觀,致使他漠視客觀事物的具體性,一味地追慕抽象“理念”。 柏拉圖把現實世界看作理念世界的摹本,而藝術又是現實世界的摹本,因此藝術變成了“摹本的摹本”、“影子的影子”。藝術模仿是對“形”的兩度離異。“形”論在高視闊步地行走,把卑微的詩遠遠拋在後面。

亞里士多德對老師的這種意見很不以為然,他說,“我們不能同意這種說法,似乎除了個別的房屋之外還有什麼一般的房屋”。日常生活中的美豐富多彩、有生有滅,假設出一個永恆不變的“美的理念”來,只能遁向虛幻。

亞里士多德的不以為然,脫離了柏拉圖的思想窠臼,於是,一個判然不同的美學結構由此而生:

柏拉圖把現實世界看作理念世界的摹本,而藝術又是現實世界的摹本,因此藝術變成了“摹本的摹本”、“影子的影子”。亞里士多德既然已否定了那個至高無上的理念世界,於是只承認一個摹仿,就是藝術對於現實世界的摹仿,此其一;

既然亞里士多德認為現實世界不是什麼“摹本”和“影子”,而是真實的,於是摹仿現實世界的藝術也應具有客觀真實性,此其二;

既然亞里士多德認為把現實世界和理念世界分割開來是沒有意義的,“理”存於“事”中,於是也便承認現實世界所固有的“理”即普遍性和必然性,進而要求藝術在摹仿現實世界時也不能只是抄襲表面現象,此其三;

亞里士多德的美學思想和戲劇理論,就這樣對其師柏拉圖構成了“反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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