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是否愛過臻兒?」「舍卒保帥!」

霍興彥沉默許久才道:“不錯,弒君之罪,按律株連九族,沁年是霍家的人,為的是霍家的利益,此事若成,受益的是整個霍氏家族,若功虧一簣,受過也是霍氏家族,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霍家落到此等地步,的確不冤枉!”

君玄影的眼眸濃黑如墨,幽深如潭,霍興彥在這樣強大的氣場下迫得幾乎有些喘不過氣來,生死只在王爺的一念之間,如今霍家還有沒有價值,有多大價值,都是他說了算,名門貴胄,權力的巔峰,終究不過是朝臣。

事到如今,埋怨沁年也無濟於事,成王敗寇,霍興彥早已明白,只是這個時候,忽然很想見到臻兒,當年在監牢中見到臻兒的時候,像一朵聖潔的水仙花,出淤泥而不染,曼妙清香!

“有件事,一直是微臣心中不解的疑惑,不管未來如何,現今斗膽請問王爺!”霍興彥定定看著豫王爺,一字一頓道。

“你既然知道什麼不該問,什麼不該問,就不要開口!”君玄影對霍興彥想問什麼,瞭然於心,淡淡道!

“王爺是否愛過臻兒?”“舍卒保帥!”

霍興彥唇邊漫起一抹笑意,黯淡而蒼涼,不管不顧道:“王爺是否愛過臻兒?”

君玄影霍然起身,冷哼一聲,拂袖離去,聲音淡淡,不真實地飄入霍興彥的耳膜,“舍卒保帥!”

一抹怒意在君玄影眼底劃過,易諾並未掌握真憑實據,用栽贓陷害,殺人滅口,屈打成招的幾招最老土的辦法,輕而易舉將霍氏家族一網打盡,用意很明顯,不管皇上受傷,到底是意外,還是人為,這個黑鍋,霍家背定了!

這件事,必定還有易國公在背後操縱,易國公一向和霍國公政見不合,彼此爭鋒相對,水火不容,此次藉助墜馬事件,借皇上的手一舉將對手鏟除,永絕後患!

霍家圖謀皇嗣,固然罪該萬死,但比起霍家,最該死的首先應該是易家,三年半以前,先策動番邦起兵,將他調虎離山,再借他的手,調動天羅地網,徹底除掉臻兒和子麟,從那一刻起,就觸動了他的底線,堂堂親王,居然讓朝臣玩弄於股掌之上,這是怎樣的奇恥大辱?

如今,想要拔除一個家族,也輕而易舉,幾乎不費吹灰之力,易家已經越來越肆無忌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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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玄影還未到達大祭司府,就遙遙看到高高的露臺上,瀟瀟和原野站在一起的身影,忍不住腳步一頓,勒住了馬韁,靜靜佇立,望向遠方!

瀟瀟紅衣蹁躚,原野堅毅挺拔,站在一起,彷彿一對天人!

醉人的春風襲來,原野微微側目,“大祭司別來無恙?”

“王爺是否愛過臻兒?”“舍卒保帥!”

聶臻眼神清冷,有著淡淡疏離,對這個沉默堅毅的將軍的心思,隱約猜到了一二,輕聲道:“本祭司很好,多謝原將軍帶來可汗的問候和禮物!”

原野如刀削的唇,幾乎成了一條直線,顯示此刻他極為不平靜的內心,半晌才道:“可汗讓我問你,到底打算什麼時候回北齊?”

聶臻心底觸動,冷嘯天已經沒有耐心了,在拿無憂做籌碼,她垂下眼眸,輕輕理著被風吹亂的髮絲,默然片刻,“我是來為寧國皇帝賀壽的,如今他的生辰還沒到,可汗無須急切,還請將軍回國之後,代為轉告可汗!”

原野今日穿的不是平日甲冑,泛著金屬光澤的冷漠光澤,令人難以接近,反而是一身尋常袍服,多了幾份親切!

聶臻早就對這位年紀輕輕戰功赫赫的將軍有所耳聞,冷嘯天的愛將,平日如同一頭蟄伏起來的鷹,可一旦上了戰場,就猛銳如虎,是個真正的鐵腕軍人,多年來南征北戰,為冷嘯天統一北齊各部落立下了汗馬功勞。

只是不知為何,他至今尚未娶妻,有人說他不近女色,有人說他身先士卒,與部下同甘共苦,戰場上的將軍大多未有家室的,他不願自己先娶妻,所以才得將士們如此愛戴,北齊女兒傾心於他威名的不計取數,他卻從來都是目不斜視,聶臻甚至聽說,冷嘯天曾經想把自己的妹妹嫁給他,卻被他拒絕了!

靜默中,他忽然說了這樣一句,讓聶臻心底愕然,“我怎麼覺得大祭司根本沒想過要回北齊!”

不知道是不是聶臻的錯覺,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眸幾乎盪漾起風捲瀲灩的水波,不過是眨眼間,就消失殆盡,彷彿從來就沒有過一樣,聶臻凝眸皺眉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風吹得長髮四揚,手微一動,赤金手鍊就發出清脆動聽的聲音,這聲音似乎讓原野回了神,“那個叫無憂的孩子的父親到底是不是可汗?”

“王爺是否愛過臻兒?”“舍卒保帥!”

聶臻無聲一笑,“這個問題很重要嗎?”

他忽然有些遲疑,甚至,有些不易察覺的緊張,大祭司和可汗關係*,有到達這一步嗎?

聶臻從未在他眼中看到過這般期許之色,默默道:“不是!”

“不是?”他微揚了聲音,凝視大祭司的眼睛,若冰似露,清雅素淨,或許是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便不經意走進了他的心間,淬不及防,毫無預兆,來得沒有任何理由!

上天給他的愛情如此突然,卻又如此殘忍,如此黑暗,就算她和可汗之間的沒有任何親密的關係,她也是蒼茫部落的大祭司,註定終生和情愛無關,他擺脫不了如潮水般的思念,卻只能將這份情愫永埋心間,誰知道,他竟然無意中發現她有兒子,這樣的晴天霹靂,驚得他暈頭轉向,她到底還有多少秘密?

沉寂了這麼多年,這樣一個清冷如月的女子猛然闖入了心間,她沉默寡言,靜靜若水,只是那雙眼睛,彷彿看盡世間無限事,縱然不能相親,若是能相守,也是一種令人欣喜若狂的慰藉,誰也不能得不到她,包括可汗!

“真的?”他的嘴角有些僵硬,聲音帶有一份沉沉的沙啞!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樣失落的聲音,聶臻忽然有些難過,原野也是明知不可為,當年的自己,何嘗不是一樣?

明知可不為而為之的結果,最終不過是身心俱傷,聶臻對他的來意,也猜到了幾分,不想給他任何希望,淡淡道:“不管無憂的父親是誰,這輩子我也不可能涉足情愛之事!”

他眼中的火苗驀然暗淡了下去,讓聶臻不忍直視,兩情相悅固然美好,可若不能兩情相悅,愛情便成了最傷人的東西。

最大的悲劇是一方情深,另一方卻心儀他人,單戀的那個永遠都是受傷最重的人,但原野的氣度,原野的用心,原野的性情,還是讓她感動,最能傷害這樣刀槍不入的堅毅將軍的,莫過於感情了,以柔克剛,從來都是無往不勝。

這氣息有些沉悶,聶臻微微一笑,轉移了話題,“你是帝國將星,名揚四海,寧國也有一位將星,易國公長子,鎮南大將軍,既然你現在到了寧國,本祭司倒是希望你們可以一較高下,我也好大開眼界!”

原野嘴角滲出一抹不屑的笑意,驕傲而自負,“易諾?不過是鼠輩罷了,我從未放在眼裡!”

“王爺是否愛過臻兒?”“舍卒保帥!”

聶臻忍俊不禁,如果易諾聽到原野這樣評價他,還不知道會抓狂成什麼樣子?自認為是天之驕子,其實不過是井底之蛙,在真正的將軍面前恐怕不堪一擊。

聶臻去查過易諾的戰績,屠殺戰俘,殺良冒功的事情時有發生,但因易家的權勢,無人敢置喙,更是藉助易家,平步青雲,一路做到了鎮南大將軍,這世上,沽名釣譽名不副實的人太多了。

和易諾出身顯赫不同,原野出身寒微,有今天的成就,得冷嘯天如此賞識,所憑藉的全是個人的智謀和才幹,自然不是易諾那樣的人可以比擬的!

原野忽然轉頭看著聶臻,眼眸中有一個男人看女人的熾熱,這種感覺,忽然讓聶臻害怕起來,深深垂下頭去,“據本祭司所知,將軍似乎尚未娶妻!”

原野面色一冷,眼中的熱烈消失得無影無蹤,淡淡道:“是,常年征戰在外,自然誤了家室!”

“我身為大祭司,平日看盡世間無限事,終於參透一些道理,不知道將軍是否有興趣一聽?”聶臻的聲音,依舊沉靜而內斂,沒有半分情緒,雖然不在神佛殿,可她站在那裡,就無端端有身處神殿的感覺,這個女子,似乎天生就是為神佛而生的!

原野默然片刻,“既然大祭司有興趣,我自然洗耳恭聽!”

聶臻微微笑道:“但凡來求本祭司者,幾乎無一例外是因生命中有缺憾,求之不得,無計可施,所以才求助神靈,看得多了,我才明白,缺憾才是生命中永恆不變的色彩,苦海無邊回頭是岸,能說出這種話的,才是人生的智者,一意孤行者,往往不會有好結局!”

聰明如原野者,怎麼會不知道聶臻的意思?望住大祭司,足足有一刻,這個冷靜睿智的女子,早就知曉了他的心意,他忽然微笑,露出潔白的牙齒,一向冷硬的聲音有了些微的柔軟,有不動聲色的關懷,“是嗎?”

這個微微含笑的聲音,讓聶臻心底一驚,有些明白,但凡只有經歷過徹骨愛戀的人,才能看透愛與恨,才能心如止水,才能波瀾不驚,而原野,雖然縱橫北齊,雖然威震四方,但,畢竟從未經歷過愛情的驚心動魄與痛徹心扉,她的話語,雖然綿柔入耳,但現在的他,定然是聽不進去的!

“原大將軍真是好興致!”一個低沉而又醇雅的男聲淡淡傳來,驚醒了兩人,雙雙看向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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