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的末路:楊新海(5)

“魔鬼”的末路:楊新海(5)

失敗的感情

楊新海在石家莊勞教時,有一個在石家莊工作的本村老鄉知道了,這個老鄉和他還沾點親戚,對他非常關心,曾經去勞教所看過他兩次,還給了他一些錢。

楊新海對這位老鄉說:"你既然在這裡工作,在當地必定有熟人,你就好事做到底,想辦法把我弄回老家去吧。哪怕是在老家蹲勞教所也行啊,總比一個人孤單單地遠在千里之外強!"

老鄉說:"這恐怕不容易,別說我不在政法機關工作,就是在政法機關工作,牽扯到河北、河南兩個省的事,也不好辦。"

楊新海聽了冷冷地說:"不好辦就算了。"

老鄉勸他說:"大不了就是一年,很快就會過去的,你在勞教所好好地幹,到期滿後我來接你。我聽說,你早年在老家談的一個對象還在等著你哩。"

楊新海對老鄉的這番安慰並不領情,心想這算什麼老鄉?算什麼親戚?帶幾個錢來看看我,說兩句安慰的話能起什麼作用?你要是真對我好,就該像古代的好漢秦叔寶那樣,為朋友兩肋插刀,想盡一切辦法把我弄回老家去!你現在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不知道我在裡面受人管制的滋味有多難受。但一想到老家還有一個姑娘等著他,心中便對未來的生活充滿著美好的憧憬。於是,他安心地改造,只盼著早日獲得新生。

1993年7月16日,楊新海勞教期滿,被石家莊市勞動教養委員會解教了。那位老鄉果然沒有食言,當天過來把楊新海接了出去。老鄉說:"現在你自由了,我給你點路費,你回家吧!"

楊新海看了看身上破爛不堪的衣服,說:"我這樣回家,找著丟人呀?"

老鄉勸他說:"你已經離開家幾年了,你父親、你母親和你家裡人都很想念你,你還是回去看看吧。"說著,掏出100多元錢交給他,"這是路費,到家看看,過一段時間想出來再出來嘛!"

楊新海把錢接過來,連聲謝也不說,扭頭走了。

楊新海辭別老鄉,並沒有買車票回家,而是用老鄉給他的回家路費又在石家莊混了下去。白天,他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蕩;晚上,他睡在廣場上或火車站的候車室裡。100多元錢很快就花光了,沒辦法,他只好重操舊業,又登上公共汽車,開始了扒竊的生涯。

那個老鄉通過與家裡聯繫,知道楊新海沒有回去,便四處找他。一次,楊新海又登上一輛公共汽車想扒竊時,正好被老鄉看見,老鄉抓著他的手把他領回了自己的家,苦口婆心地勸他說:"新海,你也老大不小了,千萬不能再這樣瞎胡混下去,春節快到了,跟我回家吧。我聽老家的人說,你原先在老家談的那個姑娘,人家還等著你哩!"

聽到這裡,楊新海睜大了眼睛問:"是嗎?"

老鄉說:"千真萬確。"說著,拿出家裡人寫來的信讓他看。

楊新海默默地看了半天,說:"好,咱回家吧!"

早在楊新海上初中的時候,本村一個威望較高的長者給他介紹了一個對象,女方的父親是村裡磚瓦場的老闆,家裡比較富裕。這姑娘楊新海認識,人長得好看不說,還知理懂事,是遠近聞名的好姑娘。那時,楊新海只有十五六歲,還未成年,又正在讀初中,加之家庭生活困難,前程莫測,便推說現在不是談對象的時候,晚兩年再說。誰知這一推竟推掉了一樁好姻緣。隨後,他到汝南埠鎮去讀高中,再後來離家出走,四處遊蕩,一跑就是5年,雙方再也沒有了聯繫。現在,楊新海已是24歲的大小夥子了,他強烈地感到:他真的需要有一個家,需要有一個女人。

1993年春節就要到來的時候,楊新海隨老鄉一起回到了闊別5年的家。家裡的面貌沒有發生什麼變化,他見了父母兄弟也沒有久別重逢的親切感,他這次回家的主要目標,是衝著那個一直等他的姑娘來的。但他卻把這個目的窩在自己心裡,既不向父母說,也不向兄弟姐妹談,楊新海認為,這樣的事本該家裡人主動給自己談,父母都是歷經滄桑的人了,兄弟姐妹也都一個個長大成人了,難道他們不知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道理嗎?難道他們就不知道自己是一個過了婚嫁年齡的大齡青年嗎?難道他們就不該關心關心我這個常年在外流浪的親人嗎?

楊新海更不主動提出到那個女孩家走動走動,他認為,已經多年沒來往了,光是在石家莊聽老鄉說,那個女孩還等著自己,也不知道這麼多年來人家的思想有沒有什麼變化,如果冒失地到人家家裡去,若是被人家趕出來,該有多難看。

不論楊新海怎麼想,此時他卻有一個強烈的願望,那就是趕快見到這個女孩,趕快談婚論嫁,趕快成立一個家庭,趕快過上夫唱婦隨的幸福日子。但隨之而來發生的事,徹底粉碎了楊新海的美好夢幻,幾乎把他擊倒。

眼看到了大年三十,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了,豫南廣袤的農村到處是一派歡樂的節日氣氛。這天上午,楊新海正在家裡看父母包餃子,突然門外響起了歡快的鼓樂聲。聽聲音像是哪家在辦喜事,可他也懶得出門去看,別管誰家辦喜事,反正和自己都沒有關係。可一會兒他就聽到門外有小孩在喊:"快來看啊,荷花兒出嫁了!"

荷花兒?楊新海"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快步衝到門外,迎親的汽車剛好開到他的面前,汽車裡坐著盛裝的新娘,果然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女孩!在敞篷汽車的後車廂裡,一班吹鼓手正在起勁兒地吹奏著《百鳥朝鳳》,一幫抬嫁妝的年輕人高興地分吃著喜糖。那一刻,楊新海只覺得大腦裡一片空白,差一點兒摔倒在地上。他趕緊跑回家去,拉個被子矇住頭,一覺睡到天黑。中午,父母喊他起來吃餃子,他推說頭有點兒疼,連過年的餃子也不願意吃。

第二天便是大年初一,在石家莊工作的那個老鄉到他們家來拜年,他見楊新海還睡在床上沒起,便湊上去問:"新海,咋沒起來過年呢?"

楊新海沒好氣地說:"懶,不想起唄!"

那個老鄉關心地問:"昨天那個女孩出嫁了,聽說是你不要人家了?"

楊新海此時恨不得一拳打過去,把這個好心的老鄉揍成個熊貓眼,但躺在被窩裡的他,只感到雙手軟綿綿、懶洋洋的,想伸也伸不出去。他覺得正是眼前這個老鄉把他給耍了,別看他表面上裝出一副關心自己的樣子,自己在石家莊勞教期間,他又是去看望,又是去送錢,又是表示安慰,實際就是他把自己在石家莊被勞教的事抖摟出來的,以致在村裡傳得滿城風雨,對象聽說後嫌丟人,因而離他而去。現在,村子裡200多戶人家肯定都知道了我在石家莊被勞教的事,別說是再找不到媳婦了,從此往後我在村子裡還怎麼做人?本來我們一家人在村子裡地位就不高,有了這件事,我以後見了人還怎麼抬得起頭來?他覺得這個社會真是太壞了,這個社會上的人真是太壞了,人人都沒有一點同情心,包括自己的父母和兄弟姐妹。父母生下他就不再負責任,沒有盡到父母培養孩子的義務,自己的天賦那麼好,父母硬是沒有能力供應他上學;兄弟姐妹也是各人顧各人,沒有盡到同胞兄弟姐妹的情誼。自己在外流浪多年,也勞教了好幾次,兄弟姐妹沒有一個人前去看看他,自己回到家來,也沒有一個人替自己設身處地地想一想,幫幫自己。他越想越覺得,人生在這個世界上真的是沒有意思。

楊新海特別嫉恨的是那個曾與他談過對象的女孩,他覺得,她之所以要在他回家以後再當著他的面嫁人,就是要故意出他的洋相,讓他心裡難受,讓他喪失自尊,讓他今後沒法做人,讓他永遠只能做一個縮頭烏龜!

從這個時候起,楊新海對女人的仇恨就像一顆種子埋在了心裡。

整個春節期間,楊新海鬱鬱寡歡,剛過了年就要外出,父親苦苦勸說他:"海兒,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再這樣在外邊瞎跑,跑到啥時候是個頭兒呀?不如就在家安生板眼地幹二年,攢些錢找個媳婦成個家也就算了。"

楊新海也不吭聲,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這年開春以後,楊新海在本村一個磚廠幹了不到一個月的苦力,給磚廠摔磚坯子。村裡的人後來回憶楊新海在村邊磚廠幹活的情景時評價說:"他那時光著上身,穿著短褲,幹活很賣力。"其實,他是把這種繁重的體力勞動當成了一種發洩的方式,把自己滿心的委屈和滿身的屈辱都揮灑在出苦力上邊。村裡人回憶說,他幹活從不與人多說話,有人和他說話,他就搭上說一句,沒人與他說話,他就不吭聲,低著頭只顧幹活兒。

幹了一段時間,楊新海覺得實在受不了思想和身體的雙重壓力,於是,他再次上演了離家出走的把戲。一天吃過早飯,他帶了兩件替換衣裳,給父母說要去磚廠幹活,一出村他就直奔正陽縣城的方向,

當父親天黑到處去找他時,他已經不知去向了。

楊新海這次離家出走後,直接去了廣州,他仍然是居無定所,到處遊蕩,靠打小工和偷盜來維持生活。這樣的遊蕩生活大約過了一年,終於在一次試圖盜竊時被人抓獲,送到了廣州收容所。收容所不像拘留所,收容的人不一定有罪,但起碼屬於那種"三無"人員。要想從收容所裡把人領出來,必須要由家裡人出面作保。楊新海無奈之下,給父親寫了一封信,要父親帶上當地村委會和派出所的證明去把他從收容所裡領出來。楊俊關收到兒子的信,趕緊辦齊了各種手續,連夜趕到廣州,把兒子領了出來。

父子倆乘上開往河南的火車,一路無語,但到了信陽火車站,楊新海死活不肯回家。父親問他:"你不回家到哪兒去?"

楊新海說:"天下這麼大,到哪裡我都能養活自己。"

父親拗不過他,只好由了他去。父親含著眼淚告別兒子,一個人回到了固守多年的老屋。又過了一年左右,楊新海從成都打電報給父親,讓父親去成都一個招待所接他,但等楊俊關趕到成都時卻沒有見到他。此後,楊俊關再也沒有了兒子的消息,家裡給他寫了不少的信也都被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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