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土出了兩尊佛,一尊是地藏王菩薩,一尊是……

新羅國的金喬覺王子,在九華山成道示現地藏王菩薩。這個大家都知道。但還有一尊被百姓稱之為定光佛,則是筆者家鄉安徽寧國的

宗杲大師

大慧宗杲禪師(1089-1163),俗姓奚,寧國橋頭人 。是禪宗的一代宗師,“參話頭”禪法就是由其所創。以手指定光而著名。在本地,多年流傳著其“柏枝垂地,楓樹撘橋”的預言。相傳其在圓寂之時,眾多弟子問他何時乘願再來,他就有了這個預言。筆者朝拜了其祖籍地:

東土出了兩尊佛,一尊是地藏王菩薩,一尊是……

楓樹根自然生長,塔成了一座橋

宗杲大師12歲時投惠雲寺齊公禪師門下為沙彌,17歲受具足戒。19歲開始遊方參禪,先至曹洞宗門下,後來到寶峰湛堂禪師門內學禪法。後成為克勤座下第一大弟子。宗杲禪師以他超然的智慧名播京都。欽宗聞宗杲之聲望,賜號“佛日”以示嘉獎。後因金兵進犯開封,宗杲禪師輾轉漂游於蘇皖浙贛閩地區,歷經艱難,但道心更堅。紹興七年(1237)終於在臨安(浙江杭州)徑山開辦道場,倡導克勤禪法,“四方納子,靡然紛集,至一千七百。” 後來雖受秦檜迫害,流放衡陽、梅州等地,更增強了他追求佛道的信心。秦檜卒後而平反。南宋孝宗賜號“大慧禪師”,親書“妙喜庵”三個大字懸掛在徑山寺明月堂。民間敬稱其為“定光佛”。

東土出了兩尊佛,一尊是地藏王菩薩,一尊是……

寧國橋頭定光佛祖廟,旁邊就是楓樹撘橋

定光佛——史上最不可思議的流放

南宋時期,金國一再侵犯大宋,而國內關於“是戰是和”在朝堂之上一直爭論不休。

紹興十一年,秦檜專政,他力主議和,並貶黜抗金名將岳飛、韓世忠、張俊三位大帥的兵權,與金議和。同年,岳飛被下獄處死。

而當時有一位侍郎叫張九成,他堅持在朝堂之上力主抗金。

這位侍郎不僅主戰,他還崇尚禪法,並與當時杭州徑山寺的主持和尚大慧宗杲禪師交往甚密,常常去徑山向禪師問道求法。

說到大慧宗杲禪師,他算是中國禪門頂天立地的人物,現如今各大禪林求道所用的“參話頭”的方法,就出自他的創造。

禪師十二歲出家,至宋徽宗宣和六年,到開封天寧寺,依止當時名震天下的大禪師圜悟克勤禪師辦道,不久參學證悟,深得禪師倚重。

不久,圜悟克勤禪師令大慧宗杲分座說法,因而名震京師,成為禪門楊歧派第五代傳人。

到靖康元年,丞相呂舜徒奉賜大慧宗杲禪師紫衣,賜號“佛日大師”。

宋高宗紹興七年,受宰相張浚之請,主持杭州徑山寺。

就是在這樣的情境之下,發生了至今教人唏噓不已的事件。

我們都知道,當年岳飛被十二道金牌招回,並被秦檜安上了“莫須有”罪名的故事。但少有人知道,在岳飛即將被押往風波亭處斬前,在整個朝廷都被秦檜壓制的情境下,有一位出家人,全然無畏權勢,不計個人安危,不斷上書表達抗議,且言辭十分激烈,這位方外之人,正是大慧宗杲禪師。

但是這樣的行為,卻讓一心要殺岳飛的宋高宗趙構十分反感。加之禪師又與主戰的張九成交往過密,最終宗杲禪師被安上“非議朝政”的罪名,不久即被剝奪僧籍而充軍湖南嶽陽。

照常理,原先倍受朝廷禮遇,而今失去了一切官方的支持,被一擼到底,甚至被剝奪掉僧籍,失去了出家人的資格,換句話來說,就是被迫還俗。

昨天還站在光芒萬丈的臺上傳法,今天就成為階下囚被髮配充軍。隨之而來的劇情,大約就是樹倒猢猻散,原先親密者、親近者只會四處離散,不僅如此,甚至各種檢舉、揭發、告密的事件也會相續出現,而作為當事人的囚徒,這時候也往往只能嘆息到:

天涯猶在,無處話薄涼。

但是,這一切的薄涼,並沒有在大慧宗杲禪師身上發生,相反,甚至出現了一出人間奇蹟。

當時宗杲禪師被官府羈押,需要從浙江杭州步行至湖南嶽陽,想來那場景大約如同《水滸傳》上武松被流放時的模樣:夕陽下,兩個差役押送著孤苦的武松,一路蹣跚。

但當時發生的事實,卻是天壤之別。

不知情的人看到後,一定以為發生了什麼驚天動地的變故。

禪師發配的清早,從杭州各地,從不同的街巷,不約而同湧來了數萬僧俗弟子,當然送別總是讓人難過的,但除了長亭更短亭的送別外,當時有超過一萬的僧俗弟子,自發決定要陪同禪師一起發配,從杭州步行至岳陽。

一萬多人,這是什麼概念,這麼多人一起步行,只惹得塵土飛揚,遮天蔽日。

這樣龐大的人群一起行走,那場面猶如行軍,一路上埋鍋造飯,人聲鼎沸。這哪裡是被流放的節奏,分明是禪師帶著徒眾來了一場說走就走的行腳,這一路,大慧宗杲禪師雖然穿上俗家衣杉,但依舊為弟子開示不斷。

在大家眼中,禪師就是禪師,和是否披上紫衣、是否出家、是否被官方認可等等全無關係,所有人都被大慧宗杲禪師呈現的高妙智慧和人格魅力,深深吸引。

這一幕,算是史上最奇葩的流放。

清代《九華山志序》記述:宗杲“高宗朝忤秦檜,謫衡州(今岳陽)抵死,從之者萬餘人,當時訇然定光佛降世矣”。

明嘉靖《寧國縣誌》語:“一夕,太守及市民皆夢定光佛入城,明日杲至”。

自此大慧宗杲禪師被視為“定光佛”再現。

想起昔日玄奘法師去世,送葬者百萬,整個長安傾城而出,而在白鹿原為大師守陵者過三萬。

而今,大慧宗杲禪師被流放充軍,自願陪同者竟也過萬。

昔之玄奘,今之宗杲,身雖異,而實相同。都共同綻放著耀眼的光輝,吸引著大眾追隨護持

這一切真實的發生,即使放到現在,也依然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實難思議。

04

不僅如此,到了南宋的紹興二十一年,聚集在大慧宗杲禪師身邊的弟子越來越多,秦檜聽說後,實在咽不下這口氣,但是也不能把這些追隨者用武力驅趕,擔心引發民變。所以只好想出一著,把禪師繼續向南流放,這次的流放地變成了梅州。

梅州就是今天的廣東省梅縣,當時梅州實在是荒蠻之地,人跡罕至,不僅如此,更是所謂“惡疫瘴病”流行之地,而北方人至此,死傷者往往過半。秦檜之用心,昭然若揭。

宋代詩人楊萬里曾去過那裡,並賦詩云:

山有濃嵐水有氛,

非煙非霧亦非雲。

北人不識南中瘴,

直到龍川指似君。

當時的梅州基本上就是森林茂密、人煙稀少、瘴氣瀰漫,生活水平極其低下。生活水平低到什麼樣子?據說當時的一個縣城驛站,也就是通常所說的官辦招待所,竟然也只是一座茅屋。由此可想而知,一般老百姓的生存狀況了,而一個流放犯即將面臨的又是怎樣的悽楚境地。

秦檜就是希望通過這樣的方式,讓這些追隨者都知難而退。

但是,讓秦檜失望的一幕再現了。

無論多麼困苦的生存條件也擋不住弟子們追隨大師的心,眾弟子們收拾包袱,自帶乾糧,扶老攜幼,再次追隨大師遠赴梅州。

想來這一幕,一定在當時的很多人心中引發極深的震動,一個人是怎麼做到的,在被剝奪掉一切的地位、財產,並揹負上罪名而被流放的情況下,還會有人追隨,若只是幾個好友送別還能理解,這麼多人一起自發流放就顯得實在太過玄幻了。

流放可不是一件浪漫的事情啊,餘秋雨先生在《寧古塔》一文中就寫到:

“與殺相比,流放時一種長時間的折磨。死了倒也罷了,可怕的是人還活著,種種殘忍都要用心靈去一點點消受,這就比死都繁難了。

別以為這樣熱熱鬧鬧一起遠行並不差,須知道這些幾天前還是錦衣玉食的家都已被査抄,家產財物蕩然無存,而且到流放地之後做什麼也早已定下,如‘賞給出力兵丁為奴’、‘給披甲人為奴’,等等,連身邊的孩子也都已經是奴隸。

一路上怕他們逃走,便枷鎖千里。我在史料中見到這樣一條記載:明宣德八年,一次有一百七十名犯人流放到東北,死在路上的就有三分之二,到東北只剩下五十人。”

據記載,在梅州的六年間,追隨禪師者,因為無法適應當地的瘴氣,因為當地極其惡劣的生存狀況,導致病死者過半。可以想見當時的生存條件是如何的艱苦。

到梅州後,梅州郡太守謝朝議在經過一段時日的驗證禪師德行後,讓自己的兒子謝純粹歸依禪師。禪師德行廣佈,梅州百姓深受其益,很多家庭都掛有禪師的法像,每天晨昏虔誠敬拜。

到紹興二十六年,秦檜死後,年己68歲的大慧宗杲禪師終於被朝廷赦免放還。離別梅州時,禪師把在梅州六年受人供養的物品“盡散與人”,平日所收的錢財全部用來辦齋飯,“遍請合郡”各界人士及百姓。

離別當日,地方行政長官舉行了隆重的送別儀式,並派官兵護送從水路出發,送行的百姓“扶老攜幼,遮道阻餞,眷戀有不勝情者,蓋其道使之然也”!

大慧宗杲禪師站立船尾,向岸邊的父老鄉親合掌作別,而岸邊的民眾早已嗚咽一片,即使已經看不見帆影,依然不願離開。

一位被朝廷治罪的流放者,居然憑藉個人魅力把局面翻轉成這樣,想來歷史上也找不出第二人。

行文至此,不禁想到:

如果被剝奪掉一切地位、財產、名譽的是我自己,身邊又能有幾人相送相隨?

這一生,是否曾有這樣的德行,是否曾有這樣的行儀與智慧來利樂群生?

東土出了兩尊佛,一尊是地藏王菩薩,一尊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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