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故事」邱會作之子:我的一九七一

施工“老虎洞”

我所在的一二四師是甲種戰備值班師,我那時是該師下屬三七○團三營八連指導員。我們師從1970年就開始在“支左”中增加了國防施工的任務。我們團參加的“七○五工程”在廣州白雲山腳下,那裡是軍區戰時的指揮所,已建了多年,有些陳舊,現在要擴建。這項工程屬於絕密,雖然任務很急很重,但只許部隊參加施工,幹起活來非常累,星期天也不能休息。

1971年春節剛過,我的連隊接到命令,到一處名叫“老虎洞”的地方執行任務,為一處剛建好的獨立房子的外圍架設鐵絲網。那是一座平房,建築面積六七百平方米,房子背靠白雲山,房後幾米遠就是80度的山體陡坡,房前有個小院,房子的牆體是青灰色的,如果不走近它,很難發現。

架設鐵絲網本是工兵做的事,由我們步兵連承擔,不僅專業工具少,而且沒有經驗和技能。好在總長度只有400多米,大家可以邊幹邊學。

任務完成後,團裡又讓連隊在這裡繼續做防空隱蔽工程,並擔任警衛。“防空隱蔽”就是在那座房子附近和院子裡種樹種草,使之從遠處或是後面的山上看,與周邊叢林草木環境近似,不易被發現。

我負責組織施工和警衛工作。房子只有一層,但比一般住房要高許多,寬大的雙層玻璃窗,長長的走廊,厚重且密閉效果很好的大門,和廣東當地的房子不一樣。我想來想去,覺得像北京西山軍隊領導住的房子,再細細地看,發現和北京毛家灣林彪的住所更相似。

全團都為“七○五工程”緊張施工,我們連卻在這兒搞綠化、當警衛,太輕閒了,我有點不願意。團政委看出了我的心思,找我談話,說這是軍委主要領導到廣州時居住的房子,要忠誠可靠的人來完成任務,團裡考慮再三,才決定選我。

3月初,在室外綠化的同時,開始佈置室內。軍區一個管理科長帶著一批人進駐到院子裡的偏房,有炊事員、服務員、內勤和花匠。那幾名女服務員,一看著裝就知道是軍區接待部門為首長服務的。凡是要搬重東西,一律叫我派戰士去,幫幫忙不算難,可是戰士回來訴苦,說擺放東西時總是要求他們變來變去,被指手畫腳吆喝,累了不算,還遭訓斥。戰士每天和泥土打交道,一天下來渾身上下都是爛泥,可是院子裡有自來水的地方只有那所房子廚房外的一個棚子裡有,人一多就把周圍地上搞得到處都是水。

管理人員就罵戰士,雙方時常發生口角。我找到那個科長,不許他訓斥戰士。他很惱怒,說你一個小小的連指導員敢影響我們的工作?我不客氣地說,你敢把我的戰士不當人,就不再讓他們給你幫忙。他連聲說反了反了,要反映到我們師,處分我!

一天中午,我接到師部一個電話,說軍區辦公室通知,指名叫我下午6點前準時到某地去有要事,要絕對保密。我感到好笑,因為通知的地點就是我們連警衛的那所房子。下午,我按時到了,被領進餐廳,裡面擺了兩桌酒席。解放軍副總參謀長兼空軍政委、司令員吳法憲坐在主桌,廣州軍區司令員丁盛、政委劉興元等軍區首長圍坐在旁邊。

席間,聽他們說,這是為林彪副主席修的一座房子,過去他來廣州時住過的房子太破舊,不好用了。從吳法憲的口氣中聽得出,林彪、葉群並不知道此事。林彪不許專門為他修房子,在外地都是住老地方。

軍區領導還提到,他們正在修建另外一個工程,是更好更大的房子。吳法憲看上去並不知情,因為軍區首長強調,那是中央辦公廳汪主任(時任中共中央辦公廳主任的汪東興)佈置的,說“那個人”國慶節之後要來住,汪主任近期要親自來查看。吳法憲說,“那個人”的事全聽汪主任的,他叫你們怎麼辦就怎麼辦。

那天以後,那個科長對我不僅很客氣,還特地打開了房子後面工作人員用的一處衛生間,勞動一天下來的戰士可以在那兒洗一洗。

“保密”工程

沒過多久,我的連隊又有了新任務,奉命跟隨全團進駐白雲山麓的磨刀湖畔,參加一項“國防工程”施工。那個工程佔地上千畝,很遠之外就闢成“軍事禁區”。已開工的建築面積超過一萬平方米,有多棟自成一體而又互相連接的別墅。在這裡施工的除我們團外還有一個工兵團,一支汽車運輸部隊和一些外地來的專業施工隊伍。

磨刀湖是早年修建的一個水庫,岸邊樹木繁茂,風景宜人,在白雲山的襯托之下美麗幽靜,只是開闊的湖面略顯單調。舟橋營架起一道浮橋伸向湖中,由汽車運來大石塊向湖中傾倒,要堆出一個看似“天然的”島來點綴景色。為了加快進度,這裡晚上挑燈施工,團領導常站在浮橋口上指揮督戰。

我們連的任務是架鐵絲網,這裡的地形比老虎洞那邊複雜,線路也長了幾十倍。100多斤重的水泥樁,200斤一捆的鐵絲蒺藜要由戰士們扛著爬上沒有路的山林裡。架設路徑要精心選好,鐵絲網要緊貼著時起時伏的地面在繁密的樹林中穿行,既不能在鐵絲網下面留下20公分的空隙,也不許離樹木兩公尺近。這樣一來,柱樁的密度比常規增加了一倍。固定柱樁的基坑,有的就是在山坡上一點點摳出來的。為了按時完成任務,連隊一大清早就要上山,天黑才回來,我和戰士們經常全身是泥,膝蓋跌得青腫,手上身上總有幾處被鐵蒺藜扎出的傷口。

好不容易架好了鐵絲網,又叫我們連負責砌曲折繞行於那幾組房子周圍的“天然小路”。為了讓散步者少走回頭路,並在行走時感到樂趣,小路有時彎曲沿著山邊,有時逶迤傍著湖岸,路邊要不斷出現小景緻。小路沿山時,山坡一邊要有擋土牆,傍水時要有防波堤,均用大石塊砌成。石塊大的七八十斤重,小的也有四五十斤。為了讓它們壘起來感覺不到人工痕跡,必須精心選擇形狀,往往要反覆挑選、搬上搬下地試著對縫拼湊。戰士們的手多被劃破,手套上滲出了血。有一次,一段擋土牆砌好後發現少插了一隻滲水的竹筒,本來只要在附近多插一兩個出水口即可,可指導我們施工的質量檢查人員卻要求全部拆掉返工,還立即向上彙報,一個領導在團首長的陪同下來到工地,訓斥我們說:“這裡不允許有一點馬虎,如果少了一個滲水眼,擋土牆萬一倒了,就是對毛主席最大的不忠,會造成天大的罪行!”

當時正值大搞“三忠於、四無限”的年代,如果工作中出了差錯,人們常會說那是“對毛主席的不忠”,差不多都是口頭禪了。但我感覺那個領導說的“對毛主席的不忠”是具體所指。等他走後,我問留下來監工的技術員為何動此大駕,讓我和戰士受這麼嚴厲的訓斥。技術員此前就認識我,聽我這麼問,有點驚訝,便用手向天上指了一下太陽,見我還是一臉疑惑,又指了指我胸前的毛主席像章,小心地向四周看看有沒有人,急忙收回了手。我心裡一下子明白了。

工程夜以繼日地進行,我們一天要幹十幾個小時活,可誰也不敢埋怨,因為領導一再強調,一定要在國慶節前竣工,時間非常緊迫。

建築群很快就呈現出全貌,那背山面水的宏大氣勢,遠非“老虎洞”那邊可比。當時也有人猜出了這群建築的用途,但都不敢說,這裡就是後來被命名為“南湖賓館”,給毛澤東修建的住處!

父親到廣州

5月初,團裡值班室通知我到廣州大沙頭某地去,有人找。我按地址找到那兒,是國賓館。我父親的秘書到門口接我,說他們陪越共中央總書記黎筍來訪問幾天。我向團裡打電話請一天假,團長說,你就好好陪陪你父親,等他走了再回來。

有一天早飯時,秘書向我父親報告說,在從化溫泉休息的滕代遠打來電話,說要到廣州來看我父親,父親立即打住秘書的話說:“不能讓滕老來看我,那成什麼話!應當是我去看他,還有其他一些老同志,我都得親自上門去看望。待我忙完了這邊的事就安排。”

1969年10月,為了防止蘇聯對我國可能進行突然襲擊,經毛澤東主席指示,在周恩來總理的具體安排下,北京的一些老同志被疏散到了外地。朱德委員長、董必武、李富春、滕代遠、張雲逸等人疏散到了廣州市遠郊的從化溫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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