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揚:全球債務持續增長,金融危機可能再度降臨


9月29日,中國社會科學院原副院長李揚出席“2018中國人民大學金融學科第二屆年會”並發表演講。他表示,傳統標杆顯示,金融危機已經得到了恢復,主要發達經濟體的信用和流動性,以及實體經濟已經恢復了正常。

但是,在他看來,這種正常主要是通過債務增長帶來的。李揚稱,金融危機後,所有的國家都在加槓桿,全球的債務都在上漲。截止至2018年4月,全球債務高達320萬億美元,比2017年增長了83萬億美元。

李揚還表示,全球債務上漲有很大區別,美、日、歐等發達經濟體的政府債務發展很快,政府承擔了宏觀經濟和債務上漲的問題,從而使得經濟、企業和財務指標處於一個平穩的狀態。

“而新興經濟體,尤其是中國,則表現為企業和居民的債務不斷高漲。”李揚說。

因此,在他看來,金融危機沒有過去,在全球經濟增長乏力的情況下,金融危機十年一輪的猜測下,危機有可能再次降臨。

此外,他還認為,金融的週期運行已經發生改變。

“巨大的債務貨幣源源不斷的注入並滯留於金融體系,不僅加大了金融體系對實體經濟的偏離程度,而且使得金融先於實體經濟發生扭曲,使得週期的運行完全改變。“


李揚:全球債務持續增長,金融危機可能再度降臨


以下為演講精編:

隨著中國改革開放40年經驗的深入總結,我們發現了很多的問題,這些問題、挑戰需要我們下一步解決,解決這樣問題是中國走向強國的必由之路。我今天主要圍繞債務延伸兩個概念,一個是經濟發展債務的密集度,二是當前去槓桿的戰略。

截止到2018年4月,全球債務水平高達320萬億美元,超過2017年的237萬億,增長83萬億美元,債務的方面我們沒有做好,危機沒有過去。在全球經濟增長依然乏力的情況下,債務持續增長,引起又一輪的,有人說10年一輪,是不是又來了,我本人也傾向於這個看法,危機有可能再度降臨。

按照傳統的標杆,全球經濟危機已經恢復了增長,我們研究院做了兩個指數來衡量在市場當中最主要的風險,一個是流動性風險,一個是信用風險。分析顯示,發達經濟體的流動性和全社會的信用在兩年之後,基本上恢復了正常。

從另外一個角度看,傳統的信用、流動性已經恢復了正常,實體經濟恢復了正常,但是債務仍在上升,發達經濟體、新興經濟體、全球無一例外都在上升。

從中國、美國、日本和歐洲危機後的槓桿來看,美國的槓桿是在危機之後是上升的,但是速度比較緩慢,日本在危機之後還保持一個平緩的狀態,歐洲危機後上升現在有所下降,唯有中國迅速的上升。這構成了現在國際社會詬病中國很主要的根據。

非金融企業,日本、美國、歐洲槓桿率都是很平穩了,從這個圖我們可以平穩看到什麼是發達國家,什麼是發展中國家。發達國家一個很重要的特徵,企業非常穩定,各方面都非常穩定,財務指標非常穩定。

從政府槓桿率來看,發達經濟體無一例外都在加槓桿,中國政府也在加,但是槓桿率上升的比較平緩,但是中國的居民債務上漲較快。

危機之後所有的國家都在加槓桿,從結構上來說,發達經濟體是政府的債務發展很快,新興經濟體,特別是在中國,微觀企業和居民的債務上漲比較快。這個也是發達經濟體和新興經濟體的區別,發達經濟體,宏觀經濟、債務出現問題的時候,是政府擔著,而在發展中國家,出問題之後會推到企業頭上,推到居民頭上,基本上是這樣一個格局。

有了這樣一些比較之後,我們就該開始分析了。

經濟成長比較穩定,但是債務不斷上升,於是就自然而然出現了債務經濟增長的密集度的問題。為了支撐一單位GDP增長需要多少債務。現在為了達成一個單位的GDP增長,比以前需要更多的債務,未來比現在還要更多的債務,這是一個全球現象,是一個我們迴避不了的現象。

那麼放在實體經濟裡面,為了一定量的GDP增長需要多少資本,需要越來越多的資本,到底是效率下降了還是金融膨脹了?這個現象如果長期持續,可以通過貨幣政策制止。那麼是去掉還是不去掉,怎麼緩慢的去,這就是一個挑戰。

所以我覺得對於債務密集度上升這幾個事應當給予確認,從這幾個方面看:

第一基本層面,經濟的金融化。

一是金融發現風險然後創造工具管理風險。房地產在經濟體系中的地位不段上升,但是也產生了一些問題,中國最初是8年貸款,現在可以有30年、50年貸款,在貸款方面產生了期限錯配的問題。

世紀之交時,直接提高了槓桿率,首付比例為零,槓桿率為無窮大,現在房地產市場進入整個期限錯配,房地產嚴重惡化,需要大量的新的手段管理它,金融必須創造各種各樣的工具和手段來管理期限錯配,這會使得定量的GDP產出需要更多的金融予以支持。

房地產進入市場之後,開始有衍生產品,資產證券化、抵押貸款證券化大行其道,衍生金融工具獲得膨脹。因為證券化有風險,就要創造產品去管理它,裡面信用不夠,於是開始要提升信用,加保險,等等,金融上層建築就是這麼上來的。

回過頭來觀察,全世界這幾十年來,各國基本上都發生金融危機,大部分都與房地產市場有關,但是唯有像德國這樣一些國家很少有因為房地產市場的研究,我們可以找出來原因之一,就是德國的房地產市場不發達。

二是無節制的金融創新,加速了金融對實體經濟的疏遠化。我造了一個詞,用金融創造金融。之前有一個“用商品生產商品”,說得是實體經濟的運行,到現在為止,從經濟學看它只是計量,只是一套實體經濟的運行,金融一套沒有進來。

但是現在我覺得金融因素進來了,所以我們現在可以用金融商品生產商品,無窮的嵌套、通道、資產管理、加槓桿,用金融創造金融,因此把金融上升推得很大。

三是市場交易的便利化提高了各類資產的流動性。我們知道貨幣是按流動性來衡量的,流動性越高貨幣性越高,現在市場交易的便利化使得幾乎所有的商品都有了流動性,也就是都有了貨幣性,都有了金融性。

四是貧富差距。今年4月份有一個關於中國的研究,中國的貧富差距,10%的人擁有67%的財富,市場經濟本質上就有這樣的傾向,無論是財富和收入都是結果,這個結果就構成了金融上層建築不斷膨脹的基礎。

金融密集度的提高是一個全面的過程,我不傾向於認為它什麼不好,我們傾向於認為要確認這個事實,用一個理論邏輯去刻畫金融密集度不斷上升的狀況,要以適當的政策予以解決。

第二,週期變形、金融週期凸現。

對中國來說,一方面是長週期造成的趨勢,二是金融週期日益凸現。週期與危機密切聯繫的,過去說的危機都是生產過剩危機,現在慢慢的不是了。過去的危機都會反映在價格的劇烈波動上,現在不是了,物價及作為物價基礎的實體產品的供求不構成周期的主要因素。

這個問題其實是非常深刻的事情,全面涉及改造經濟運行的機制。過去危機是企業倒閉、失業率上升、市場簫條、銀行關門等等,現在什麼都沒有,物價也不變,但是金融劇烈波動,所以這也可以看出這個世界變了。

上世紀70年代開始,隨著金融創新全面展開,導致金融化、類金融化,經濟運行顯著受到金融週期的影響。巨大債務的貨幣源源不斷的注入並滯留於金融體系,不僅加大了金融體系對實體經濟的偏離程度,而且使得金融方面的扭曲往往先於實體經濟的扭曲發生,使得週期的運行完全改變。

這個影響是全面而深刻的,首先驅動全面水平的經濟增長需要越來越多的債務,二是債務累計形成資產泡沫,三是影響週期而且對於貨幣政策、金融監管、乃至於對金融理論提出了嚴峻挑戰。

第三,去槓桿要顧及全局。

去槓桿必要還是去到一定的水平,這是傳統的理論,我現在要封閉傳統的理論,約束槓桿,可能槓桿率本身不太重要,而是掩蓋在槓桿率下面的若干質量性指標更重要。比如說資產質量,槓桿率本身沒有問題,就是要槓桿操作,現在社會就是槓桿操作社會,現在社會不同於農耕社會就是在於它的槓桿操作。但是槓桿操作借錢你要形成資產,如果資產出問題一切都崩潰,如果資產不出問題,這個世界很美好,所以控制資產質量成為防範風險的關鍵。

如果資產出了問題,這時候我們需要用現有資產去衝抵,中國目前正處於這樣的階段上。我們需要考慮解決最大的槓桿率下掩蓋的不良資產,我們需要拿出多少優良資產去衝抵,所以國家要算一筆賬,這是去槓桿的一個要求。

另外一個要點就是成本問題,去槓桿到底能解決什麼事,到底是債務問題重要還是利息支出重要。我們之前算全社會的利息支出相對於當年全社會GDP,結論很令人可怕,即大家新創造的財富不夠利息支出,那經濟就有問題了,所以需要降成本。

按照這樣的分析,美國的方法非常值得借鑑,它的利率達到了零,並讓利息支出能夠運作,另外,中國降成本不光是利息成本,還有其它成本,特別是體制成本。

時機、節奏、步調、協調問題,急劇的去槓桿有可能創造一個自我基礎,金融是自行車,只要動了沒有事,讓它停誰都有事,所以這個要讓它動,慢慢動,一刀切、猛剎車不行,即便整個去槓桿的過程可控,由於體量龐大、結構複雜,牽扯麵廣,現實中也很難保證不產生系統性蔓延,難免付出巨大的代價,所以去槓桿是綜合考慮的事情,現在非常好,我們從結構性去槓桿到穩槓桿,穩槓桿就是這個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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