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苏轼的旷达空灵,他的经历更让人感同身受却无可奈何!

宋仁宗嘉祐五年(1061年),苏东坡出任凤翔府判官,虚岁25岁。年纪轻轻高官厚禄,很了不得。第二年,他游历当地普门寺和开元寺,看到吴道子和王维的画作,有感而作诗《王维吴道子画》,更加了不得。尤其最后六句话很有意思:“吴生虽妙绝,犹以画工论。摩诘得之以象外,有如仙翮谢笼樊。吾观二子皆神俊,又于维也敛衽无间言。”

言下之意,吴道子的画好是好,也就是个画匠罢了,王维的画就像仙鹤离开了笼子的束缚,更加好得无话可说。

相比苏轼的旷达空灵,他的经历更让人感同身受却无可奈何!

这评价,让许多人大跌眼镜。

吴道子可不是一般人,史称画圣,“吴带当风”,已是定论。相传唐玄宗曾命吴道子画蜀中嘉陵江山水。吴道子凝神挥笔,一日而就,三百里嘉陵江风光旖旎,跃然纸上。唐代另一位大画家李思训擅长山水画,也曾作嘉陵江山水图,“数月方毕”。唐玄宗说:“李思训数月之功,吴道玄一日之迹,皆极其妙也。”吴道子的画,就是这么好。

王维的诗当然是极好的,“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但是大诗人王维的画,真的比画圣吴道子的还要好?

好吧,现在请大家捡起跌落的眼镜,擦干净,戴上,坐好,吸气,冷静。

各位,王维的画,真的很好。

至于是不是比吴道子的好,见仁见智。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无需过于深究。

相比苏轼的旷达空灵,他的经历更让人感同身受却无可奈何!

纵观中国文学艺术史,苏东坡是空前绝后的文艺全才。所谓“空前”,是指在他之前,中国历史上几乎没有真正的文艺全才。无论是画圣吴道子,还是书圣王羲之,还是诗圣杜甫,还是草圣张旭,诗人就是诗人,书法家就是书法家,画家就是画家。用韩愈的话说,这个叫做“术业有专攻”。当然,大部分诗人和画家都写得一手好毛笔字。这没办法,毛笔是中国古代最常见的书写工具。大家写字基本都用毛笔,只有像岳飞这样没钱买毛笔的人,才会搬一堆沙回来铺在地上,用树棍代替毛笔在沙上练字。可惜在古代,不是每一个会写毛笔字的人都能被称为“书法家”。

现在和以前稍微有些不一样,人们变得更加宽容和包涵了。窃以为这是社会文明进步的标志之一,值得点一个大大的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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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凡事都有例外。晋代大画家顾恺之就工诗赋,善书法,时人称其才、画、痴“三绝”。还有名列“唐初四大家”的薛稷,不仅书法成就可以和欧阳询、虞世南等人比美,而且他的画据说比字还要好,被列入“神品”范畴。但是,顾恺之的书法作品和薛稷的画现在都见不着了,所以他们的全才只能存在于传说中。

但是,王维是货真价实的全才,诗、书、画、音乐,样样精通,而且长得还很帅。

王维是科考状元,据《唐才子传》记载,他“开元十九年状元及第”,文章自然是极好的。他有生之年诗名已盛,与孟浩然合称“王孟”,素有“诗佛”之称,这是用来和诗圣杜甫、诗仙李白对应的称呼。他的画相比他的诗,成就丝毫不逊色,影响却更加深远。他是文人画的实际开创者,被后人推举为南宗山水画的祖师爷。《唐才子传》说他的画“特臻其妙,笔踪措思,参于造化,而创意经图,即有所缺,如山水平远,云峰石色,绝迹天机,非绘者之所及也。”《旧唐书》云“画思亦然。至山水平远,云势石色,皆天机所到,非学而能。”评价都不是一般的高。主修唐史的宋祁、欧阳修也是不吝赞美之词,称他的画能夺天地造化之功。

欧阳修是苏东坡的老师,所以苏东坡也不甘落后,说“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认为比“画圣”吴道子画得还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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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认为,中国文人画萌芽于唐,兴盛于宋元。如果说王维是文人画的先行者,那么苏东坡就是推动文人画发展的旗手。

实际上,中国画和书法颇多相通之处,不仅工具一样都是“文房四宝”,而且用笔方法、表现手法、艺术理论等也是一脉相通,所以历来就有“书画同源”的说法。唐代张彦远在《历代名画记·叙画之源流》中说:“书画同体而未分,象制肇始而犹略。无以传其意,故有书;无以见其形,故有画。”宋末元初的赵孟頫则云:“石如飞白木如籀,写竹还应八法通。若也有人能会此,须知书画本来同。”书画本来是一样的,石头、木头的画法和书法的飞白、籀一样,如果通晓永字八法,就可以画竹子了。

但是严格说来,中国画真正以书法笔法入画,是从苏东坡才开始的。他在《书鄢陵王主簿所画折枝二首》中提出“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评论画的好坏,如果以画得像不像作为标准,这跟小孩子的见识差不多。在《东坡题跋·跋宋汉杰画》中,他提出“士人画”这个概念:“观士人画,如阅天下马,取其意气所到。乃若画工,往往只取鞭策皮毛槽枥刍秣,无一点后发,看数尺许便倦。汉杰真士人画也。”士人画,就是文人画。苏轼第一个比较全面的阐明了文人画理论,因为他巨大的影响力,中国画抒情写意传统逐渐形成,这对于文人画的发展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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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画有个显著特征:作画必题诗题字,使诗、书、画气韵连接,融为一体。

所以苏东坡之后,诗书画俱擅的文艺全才渐渐多了起来。比如苏门四学士之一的黄庭坚,诗与书法的艺术水平比之东坡,不遑多让。比如宋徽宗赵佶,书法“瘦金体”风靡一时,其花鸟画也是开一时之风气。

赵孟頫更厉害。他是宋太祖赵匡胤十一世孙,也是宋太祖四子赵德芳的嫡系后代。宋朝灭亡后,他安然无恙地在元朝做了很多年太平官,这是他最厉害的地方。同为赵家后人,他和宋徽宗一样都是风雅人士,能诗文、工书法、精绘画、通音律。其中尤以书法和绘画的成就最高。他的绘画开元代新风,被称为“元人冠冕”。他的书法遒媚秀逸、笔法圆熟,世称“赵体”,与欧阳询、颜真卿、柳公权并称“楷书四大家”。

明清时代,文人画日趋成熟,全才就更多了。文征明、唐寅、沈周、董其昌这些大名鼎鼎、妙绝一时的风流人物,都在诗文书画等领域造诣极深。董其昌长于画山水,他首倡“南北宗”论,将文人画彻底理论化,对后世的影响极大。他的书法也是自成一格,独成一体,追摹者甚众。清代郑板桥是“扬州八怪”的代表人物。他的书法用隶体融合行楷,自号“六分半”,人称“板桥体”。他的画多以兰草竹石为内容,掩映多姿,独树一帜。

相比苏轼的旷达空灵,他的经历更让人感同身受却无可奈何!

可惜,苏东坡是空前绝后的文艺全才,在各个领域都是里程碑式的存在。他不仅仅是“文人画”的倡导者和创作者,他的散文代表了北宋古文运动的最高成就,他的诗歌代表了宋诗的最高水平,他的词开创了豪放词风,他的书法被列为“宋四家”之首。

古往今来,唯一能望其项背者,大概只有徐渭徐文长。

徐渭的人生,比苏东坡更富于悲剧色彩,他的文艺成就同样泽绵百代。他在诗文、戏剧、书画等领域都独树一帜、卓然有成。他的诗被袁宏道推举为“明代第一”;他创作了中国第一部关于南戏的理论专著《南词叙录》,其杂剧《四声猿》《歌代啸》流传百世,受到汤显祖极力推崇;他是“泼墨大写意画派”的创始人、“青藤画派”的鼻祖,作为国画史上的艺术巅峰之一,连八大山人、石涛、扬州八怪、齐白石等都对他顶礼膜拜;而他生平最得意的却是书法,自认“书法第一,诗第二,文第三,画第四”。

然而,才气纵横如徐文长者,前后参加了八次科举考试,一直考到四十不惑,依然四十“不获”。

相比苏轼的旷达空灵,他的经历更让人感同身受却无可奈何!

梳理徐渭一生,他的忧愤深广相比王维生逢“安史之乱”身不由己,相比苏东坡“熙宁变法”卷入党争漩涡,固有其时代因素,更多源于其自身性格。

从创作风格上看,如果说王维代表了佛家的清远空无,苏东坡代表了道家的旷达空灵,徐渭则代表了世俗的熙攘纷扰,更加让人感同身受,也更加让人无可奈何。

众生皆苦,人艰不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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