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扫黑第一大案:第三十四章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中国扫黑第一大案:第三十四章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李捷在深圳落网时,其弟弟也是该团伙的核心人物李晖,只用了两三分钟就匆匆开车溜走了。

指挥部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抓获。

李晖当过兵,复员后安置在兰州晚报社,开过印刷机,后来又干了电讯,收发传真。那时候他十分本分,两个哥哥的事情,他从来没想参与。他的性格比较内向,平日也不多说话,工作踏实,是报社公认的好青年、好职工。

可是,李晖生在这样一个家庭,他想做到洁身自好是十分不容易的。

尽管兰州晚报社的经济效益在兰州市还算十分有名气的上等单位,可他拿的是死工资。工资奖金什么的得来必须付出劳动,至少要上八小时的班,劳动有一定的定额、有一定的纪律,违法了,就要受点处罚。即使如此,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他还是苦守这份相对稳定的职业,和两个哥哥没有什么频繁的往来,哥哥们的打打杀杀、明争暗斗,他看不上,至少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可是,随着岁月的流逝,社会生活的丰富多彩,玩的方式花样的增多,两个哥哥的思想方式、生活方式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他。他的思想也发生了变化。

看着两个哥哥花天酒地的生活、大把大把地甩钞票,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的潇洒自在的身影,他不得不承认,他李晖没有。不但现在没有,将来永远不会有。他没这个本事,也没这个门路,也没有这个强大的经济后盾。

唉,人家过的那是什么日子!有人给开车,自己想开了就开上玩几把,不想开了就坐上当老爷。手下随时有一帮人可供任意驱使,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无限忠诚。哥哥们干什么事都是随心所欲。不用任何人批准。在兰州市,只要想干什么,没有办不通的事情、过不去的关节,比他李晖可是强多了。

有时他也和同事、同学偶而聚会一次,可那吃的什么?就吃便宜的火锅,连个贵一点的鲑鱼也不敢点,酒也只是二三十元的酒。和大哥二哥一比,他的这些玩法就显得寒酸低档得多了。

两个哥哥来玩时,经常请他,他去就是白吃,知道他是个低等工薪阶层,那点工资还不够他养家糊口的。他们对他这个弟弟很照顾,从不让他掏一分钱,高兴了,还塞给他几百元。

可以说,现代一切最高级的享受,他都是从两个哥哥那儿学会的、体验的、见识的。而在单位,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职工,官场活动轮不到他,自己活动又玩不起,真是寒酸呀。

他很羡慕两个哥哥的富贵奢侈的生活,可是,他也极不习惯两个哥哥打打杀杀的日子。他知道他们的钱来得很快,但来得不地道,不是做违法生意,就是搞地下赌场,要么就是收保护费。正儿八经做生意,哪能这么快地富有?至少要受些辛苦,至少不敢这么把钱不当钱……他曾暗下决心,反正你们干的违法的事我不干。

可是,这种洁身自好的日子,他过得并不自在,这种不自在的感觉首先来自家庭。每到逢年过节,兄弟四人和媳妇、孩子与父母聚会,老大老二大话一撂:“我请客。”然后,全家在兰州最高档的饭店一次包上两桌,就山吃海喝,一桌三四千元不是稀罕事。席间,两个哥哥谈笑风生,嘴又甜,不停地向父母敬酒,一口一个“老爷子”,把老父亲恭维得极高兴,而他,每当此时就没有话了,只有傻呼呼听的份儿,好不尴尬。

可是,作为一个男人,他也有他的尊严和面子。要是对哥哥的孩子对等地给,他就吃紧了。打柴的陪不住放羊的。他明白,哥哥们拿出1000元,等于从口袋里掏出一毛钱一块钱,而他拿1000元,就等于差不多二十天的工资了。他若要比着给孩子押岁钱,一次就得三个月工资。所以,他最怕过年,也最怕聚会,因为觉得老吃哥哥的不好意思。他曾经死要面子地提出聚会时大家分摊。

老父笑着说:“你那两钱可怜巴巴的,摊啥?让你哥掏。”

这话本来是好意好话,爱护他的话,可是,他的自尊心却受到伤害,心里想,谁有钱,就算本事,父母也就喜欢谁。

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他对他的信仰产生了动摇。

两个哥哥乘机劝道:“辞职吧,辞了后随便干点啥也比你死守那份工资强。我们为你投资,给你弄个公司,当当老板。”

再笨的人,也知当有点规模的公司的老板的感觉好。

老父亲也说:“辞就辞了吧,现在是经济时代,经济时代就要搞经济,在报社干着永远只是个打工的,有啥意思?”

不过,老父亲毕竟经多见广,也不勉强地说:“我们说的都是建议,主意你自己拿。”

李晖终于下决心办了停薪留职手续,跟上两个哥哥闯天下了。

不过,他没有独立办一个公司,而是加入到李智当董事长的智华贸易公司,当了一名业务员。

但李智是有心计的人,对弟弟不错,要求很严,手足之情很浓。

李智、李捷两个人认为:

他们都被公安抓过,坐过监狱,干过不少坏事,已走到这个地步,也无可挽回了,也就无所谓了。他们干的事终究是见不得人的事情,终究会犯事。所以,他们不想让李晖这么一个惟一干净的弟弟再加入到他们这打打杀杀强取豪夺的行当里来。所以千

方百计保护他,虽然让他辞了职,可不让他干任何一点违法的事情,只干合法的生意。

不但如此,李智还不放心,时常提示他:“你是干净的,你没有污点,将来你是父母的希望、精神的支撑,我们终究有一天会倒霉,可你不要沾,不要学我们。”

李智还给手下人反反复复交待:“李晖拉你们干任何违法的事,你们都不能去。不但不能去,还要劝他。谁去了我不会饶他。”

同时,也给李晖讲:“谁叫你干坏事,你也不能去。必须给我说。”

李智、李捷对弟弟的一片苦心,还是让人挺感动的。

可李智死于非命,这件事像一个重磅炸弹,在李氏团伙里炸出了冲天巨浪,产生了核武器的冲击波。

这噩耗更把李晖炸懵了。他得二哥的恩惠不少,二哥待他特好。二哥的死使他伤感落泪,也感到万分惊讶和气愤。他一向崇敬得无以复加的二哥,有这么多钱,有这么多手下,有这么大本事,这么仗义,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却原来也有这么狠的仇人,把这么好的人杀了!

自从安葬了二哥,团伙里就混乱了一阵,先是在谁当头的事上有分歧,有的主张李捷当,有的主张董海俊当,最后,由大哥当了。他知道大哥的脾气暴躁,考虑问题也不如李智。可大家拥护他,他也没办法。

接着,就在为公A提供线索的问题上产生了分歧。显然,不提供任何情况,尤其深层次的内幕情况,公A就无处下手,不可能破案,这一点,大家心里都明白。可是,要提供,那不是把见不得人的内幕和盘托出吗?案可能因此破了,可破了案后,接下来的就是公安按图索骥,把所有人一网打尽了,那就彻底完了。

老父亲丧子悲痛至极,特别憎恨躲在阴暗角落里的小人,可思之再三,觉得还是不要说啥了,就让公安破去。所以,金山佛他们找李家人了解情况,什么头绪也得不到。

再下来,集团内一片惊慌,都担心杀李智仅是开头,后边还不知轮到谁,连名气大、势力大的李智都敢杀,其他人更不在话下了。

再接着,就是集团内开始分析,到底谁杀了李智,应该怎么报仇。

在那些日子里,李晖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煎熬。

母亲终日以泪洗面,拿着李智的照片痴痴地望着。她老人家哭一阵、躺一阵,又毫无道理地将老父亲数落一阵:你当什么检察长,白当了,你在任上时,给人干了那么多好事,主持惩办了那么多罪大恶极的杀人犯,可你儿子被人杀了,你一点办法也

没有,老天真是瞎了眼……

老父亲失去了一个能干的儿子,怎么能不悲痛?他的痛苦一点也不比母亲差。人生有三大不幸:少年丧母,中年丧妻,老年丧子。他为官一世,眼看老了,却摊上这么一大不幸,他老人家心里能不难过吗?可他毕竟是男人,只是唉声叹气,可没有眼泪。母亲急昏了头,就把同样痛苦的父亲训斥了一顿。她唠叨急了,老父亲也发一顿火:“妇人之见。”

继而,又埋怨上几个儿子:“我养了你们四个儿子,哪一个能干?老二死得这么惨,你们还跟没事人一样,照样喝呀吃呀玩呀,你们是不是同胞兄弟,是不是有血性的汉子,我白养你们了!到底查了没有,是谁,找出来,我和他拼了!”

李晖知道,老父也是思子心切,急火攻心,免不了言语过急,有说得不在理的地方。二哥被人暗杀了,他们哥几个能有什么办法呢?情况不明呀!

李晖转眼又想:别怪老父埋怨儿子们无能,作为其弟弟,总不能见亲哥哥被人枪杀而无动于衷吧。他毕竟是自己的哥哥呀。一母同胞,从小一起长大,哥哥对自己也不错,这二三年,二哥花在自己身上的钱就不少。

一想起二哥对自己的种种好处,李晖的眼泪就唰地流了出来。

靠公安局破案是没有指望了,再说,这个案子即使由公安局破了也未必好。可不破,哥哥大仇未报,又对不起哥哥,心里总不安。同时,也惹得仇方暗地里笑话,笑我们无人,也惹得哥哥手下人心气难平。

怎么想,都难咽这口气。

那些日子里,凡是李捷、李晖、刘梅和丈夫等人一起聚会,就必然谈起这个问题,一遍又一遍分析是谁下的毒手。

李晖入伙时间短,严格说,他还不算入伙,因为二哥不打算让他学自己,只让他干合法生意,所以伙内的许多事情也不给他说。他也不知道。哥哥为争地盘争利益,惹的人也太多了。谁也讲不清,他到底触怒了哪一路神仙。

李晖觉得,作为弟弟,应该担起报仇的重任。

兄弟俩分析了好长时间,最后把目标确定为张立军。

这一天,李捷、李晖打电话叫来杜振海,安排了暗杀张立军的事。

杜振海对李家兄弟可谓忠心耿耿、说一不二。他又在部队当过侦察兵,枪法准,战术精,随便打个冤家、杀个人,是小菜一碟。更重要的是,他心狠手辣,敢于下手,只要主子有令,从没有怜悯之心。

于是,杜振海领着马维军、郑华、丁力、刘宏等实施了这一行动。

这天夜里的三点钟,李晖家里的电话响了,一直坐在床上看书的李晖抓起电话,只听话筒里边说:“事已办了。”

“没发生问题吧?”

“没有,现场什么也没有留下,他们没有办法破案。”

“好,休息吧。”李晖放下电话,长出一口气,十分高兴,嘴里不由得说,“二哥,你安息吧,你的大仇已报。”

第三天,李晖亲自拿了5万元犒劳杜振海和兄弟们,然后安排他们外出躲风。

可高兴了一段时间,道上没有任何反应,天地依然。他们杀张立军的事公安局也挂起来了,也不见破案,大概是黔驴技穷了吧。倒是社会上老百姓传得邪乎,什么说法都有。

李捷、李晖及一帮核心人物不踏实了。到底是不是张立军,大家也怀疑自己的判断了,也许是,也许不是,万一杀错了就事大了……

他们又想起,5月4日以铁路为地盘的陈叔陇的乌江鱼火锅店地下赌场意外被公安局查抄的事。里边的赌资达百万元,公安局抓了好几个。李智和陈S陇早为争地盘明争暗斗。会不会是他?

怎么分析怎么像。于是,兄弟二人又策划了11月8日的北滨河路鲍鱼翅馆的大谋杀。

可以说,李晖入伙时间最短,可一上手就干起了“大事”,“起步”很高。李智的死,是促使李晖犯罪的主要原因。

在兰州的专案组大本营和在深圳的抓捕组50多人展开了新一轮大搜查。厅长下了死命令,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动用一切措施查找李晖的行踪,防止逃出国境。

在公安部协调下,专案组向李晖有可能落脚的八个省区的兄弟单位发出协查通报,尽可能地提供了一切在兰州掌握到的李晖的关系人的详细资料。

与以上措施同步,派出四路干警奔赴四个省的六个地区进行搜索。

大案子、大动作、大手笔、大气派,在这关键时候,珍惜不得金钱,判断不得犹豫,即使百分之一的希望,也要用百分之百的精力去努力。

中国扫黑第一大案:第三十四章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20天后的12月19日,终于石家庄市找到比较明晰的线索。

最初的依据是兰州大本营详尽掌握的一个李晖的关系人——朱军。从他的身上有了突破。

朱军是从兰州调回石家庄的,石家庄是他的祖籍,而兰州,父辈曾在那里工作,他便长在兰州。他是李晖初中时的同学。

专案有没有进展,全看工作做得细不细,为了调查李晖的下落,专案组围绕李晖的关系人展开了详尽的调查。

查完同事查帮内关系人,查完帮内关系,再查他的高中初中小学的同学。看哪些人曾和他关系好、哪些人调往外地。

侦察工作就在这么大量的枯燥的繁琐的也许是全部是劳而无功的艰苦努力之中逐步进展着。

即使没有任何成就也是好事,至少否定了某个方面的怀疑,好集中精力攻克另一个方面。

经查,李晖有一个初中同学,关系相当好,两人工作后还一直有密切来往,于5年前调回河北石家庄老家,现在开了一家商业公司。他去石家庄,一直关怀着兰州方面的事,曾计划以自己雄厚的资金,把兰州的牛肉面推向全国,在石家庄、上海等地开几家分店,并曾得到甘肃省委领导的支持和签名。

这是一条重要线索!

专案组立即派出副科长孟银庆单兵飞赴北京,又坐汽车赶至石家庄。

专案组人手太紧张了,以致派不出双差,只有孟银庆这样严谨能干的侦察员办事一个顶俩。

在河北省厅的配合下,很快查实朱军的有关情况。基本情况和兰州方面掌握的一致。新的情况是,朱军已于一周前去了上海,同行有另外两人,据反映,是从兰州来的。据说,去上海的目的,是想考察一下上海的生意情况。那边落脚的地方是一个姓周的,可能也是从兰州去上海的。

孟银庆仔细比对人物特征及其资料的核对,确定这个同行一个就是李晖,一个可能是团伙成员丁肇星。

当即,孟银庆飞往上海。

在侦察李氏团伙这个案子上,孟银庆已是第五次到上海了。到上海办案,犹如到了自己家一样顺当。

孟银庆到上海这天,正好是星期六,上海战友马上为他派出一名干警和一台车专门协助,让他按案子需要随时调遣。

可是,这么一个千万人的大上海,找一个姓周的犹如大海捞针。

他们查上海黄页,上边列出的姓周的电话有几千人,这可能还是姓周的电话的几千几万分之一呢。

于是,又去市公安局户政处,重点调查从兰州迁回上海的户籍中一个姓周的,分析年龄和李晖相仿,也是同学。

正当孟银庆在市局户政处用微机查找时,兰州大本营同时搞到一个情况:李晖有一个初中的同学,叫周勇,上海人,父母1956年支援大西北建设来到兰州工作,已退休。周勇曾在一家建筑行业工作,因企业倒闭,个人开了一家歌舞厅,生意不好,关了门。1998年举家迁回上海。和李晖有过往来。

孟银庆将大本营告诉的情况立即在户政处的微机上进行核对,屏幕上马上显示出周勇的详细资料。

周勇,1967年11月28日生,1998年从兰州城关区迁入,现居住在浦东30路金雁小区三号楼102,经营音响制品。

至此,完全可以肯定李晖是到上海投奔周勇了。

孟银庆简直高兴死了。

他立即奔向浦东有关的派出所。

情况进展得非常顺利。在派出所配合下,很快找到了小区和周勇住的楼房,并掌握到周勇的音响店使用的电话。它是开在小区内的音响小店。

上海配合的干警小潘说:“孟科长,干脆我进去先侦察一番,你别去,你的口音是西北的,容易暴露。”

“好,看一下房间情况、几个店员、有没有其他人。”

小潘走进去,见里边有两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只有一间门面,店虽小,却布置得很紧凑。小潘装着十分认真的样子把光碟细细地看了一遍,同时悄悄打量了一下店里人的面容,显然一个是店主,另一个就像是临时在这里坐的。

“有金刚经的带子吗?”小潘故意问在里边闲坐的人。

年轻人向显然是店主的人一指:“问他。”

“就是佛家的经吗?”店主问。

“是的。”

“没有。”周勇很礼貌,面带微笑,讲的是普通话。

小潘出来,回到车上,拿出孟银庆从石家庄带来的照片看,证实椅子上坐的人就是朱军。

据此判断,李晖肯定在这里落脚。

孟银庆用手机汇报兰州指挥部,领导指示:坚决守候,一旦发现,马上缉捕。

上海公安局某支队把甘肃的案子当自己的办,当天晚上,就派出6名同志对周勇的音响店进行守候。

这是居住小区的住宅楼。楼前是一条小马路,勉强可错开两辆小车。马路对面是一片绿地,绿地过后,又是一栋同样规格的住宅楼。小马路边上,是一排绿化树,虽然是12月了,在北方早已是秋叶落尽、树枝干枯了,而在上海,却依然是绿色尽染,只有些许寒意。

长时间守候,露天不易隐蔽,徐支队长让干警坐在车里守候。而车停的时间过长,又怕引起怀疑。于是连换了三辆车,第一辆从下午6时到晚上10点,第二辆从10时到凌晨7时,第三辆从7时又开始守候。

守候是一件非常辛苦的差事,又是一件十分细致的工作,守得远了,发现不了;守得近了,容易暴露。他们就得把车放在前边那栋楼的边上,仔细观看周勇的音响店的动静。

车久停不动,就是反常现象。最容易引起怀疑。于是,二人一组,坐在镀了膜的车里一动不动地盯着周勇的店。

晚上10时,支队长来了命令,又派来一车两名同志换下前边的二人。

十时以后,热闹的小区归于宁静,楼上的灯光不断地减少,市民逐步进入梦乡。

孟银庆和上海的小潘小刘静静地坐在车里,既不敢大声说话,也不敢抽烟,因为车里暗,一明一亮的灯光最容易暴露,所以只有硬忍着。

一过12点,住宅区里所有的窗户的灯光全灭了,只有几盏灰暗的路灯冷清清地挂在电杆上。有的地方被树阴一遮,投在地上的光亮就显得斑斑驳驳,使人极容易想到,此时最容易发生罪恶。

太黑了,窗玻璃上又镀了膜,干警们怕看不清楚,干脆就把一边的玻璃摇了下来,立时,嗖嗖的冷风就往车里钻,干警们穿得单,冷得直打哆嗦,可为了能准确地掌握敌情,也只有忍了,谁也没怨言。

孟银庆见上海的战友为了甘肃的案子这么认真负责,心里一阵阵激动,几次情不自禁地说:“太感谢你们了。”

小潘却说:“不用说这话了,天下公安是一家,无所谓你的案子我的案子。我们到你们那里去也是一样。”

凌晨一时、二时、三时,直到凌晨四时,大家才松了一口气,即使这些邪恶之人去舞厅酒吧,也该归宿了,这时不来,就肯定不来了。他们摇上玻璃,放了点暖气,车里暖和起来,大家轻松了许多。

可是,车里不冷了,瞌睡却无法抗拒地袭来。虽然分析李晖可能不来了,但为防止万一,仍然不敢睡觉。

还是小潘有经验,从口袋里掏出几片口香糖,一人发给一片,说:“使劲嚼,不准吐,越嚼越精神。”

早上7时,第三班换上。

换下的小刘小潘得到命令:因人手少,案子紧张,不准休息,可在办公室待命。

第三班是一对青年干警,男的叫马兵,女的叫高娟。马兵开车,将车开到离小刘小潘的车有五米的地方。小刘看见了,过了五分钟,他们就开走了。

小潘小刘将车开到小区外边一个小餐馆,三人吃了点豆浆油条。孟银庆让他们回去,他接着再守。

执拗了半天,小潘小刘无法说服孟银庆,突然心里一计说:“你知道吧,小马和高娟正搞对象,领导为了照顾他们,故意这么安排的,你乱插手可不好。”

孟银庆犹豫了一下,真的为难了。

小潘小刘趁机说:“走吧,没问题,他们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不但不会误事,内在热情高着呢。再说,靠你一个人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孟银庆这才和他们一起回到办公室。

马兵、高娟对领导的这个安排特高兴。平日里忙得昏天黑地,常常是你上班他睡觉,要么你在上海,他出差。他们这个行当,出差太多,一年有250天在全国到处跑,别看在一个单位,在一起厮守的时间并不多。这次碰巧了,马兵刚从新疆回来,才休息了一天,又碰上给甘肃配合案子,他一听和高娟分在一个组,高兴得嘴巴合不上了。

因为是白天,他们将车稍放得远了些,两个人全坐在后排座,低着头,两肩紧紧挨着,手拉手,而眼睛却死死盯着不远处侦控对象的房子。

“有情况!”高娟眼尖,首先发现了。

马兵抬腕看了一下表,把时间记确切,好写守候值班日志,是上午10时55分,有三个小伙进到周勇的店里,未及细看,只感觉个子很大,是北方人,年龄均在30岁左右,其中一个特征明显,这就是朱军,因为孟银庆从石家庄带来的照片是最新的,而其从兰州带来的李晖的照片还是十多年前的身份证上的。

马兵马上向支队长做了汇报。

“继续守候,发现情况及时报告。”支队长下了命令。

12时,又进去一个女的,没有出来。此人情况不清楚,但可以肯定,不是顾客,因为顾客进去,二三分钟就出来了。

孟银庆和支队长研究决定:先行守候,待确切掌握身份后伺机抓捕。

支队长已将人员抽调至11人,随时应付各种情况。

为了准确辨认对象,孟银庆到了现场。

进去的人没有出来。

下午15时,三个人出来,朱军蹬了一辆三轮车,上边坐着两个人。他们没走小区的正门,而往小区的后门方向走。进去的目标,特征符合,但不能确认,所以不敢抓。

马兵立即向支队长做了汇报,支队长命令他们以情人身份跟上。

三轮车出了小区的后门,到了另一条大街上,越过马路,走了一阵,又进到另一个小区。

情况随时汇报上去,支队长随时做出新的部署。支队长又安排了两个小组跟踪,以确保安全,其中一组为车,另一组为一对假扮情人。

从侦察情况看,这三个人进到小区,先和物业公司取得联系,打算租一套房子,并已看了房子,是个三楼。

随后调查的人发现了这一情况,马上汇报支队长。支队长和孟银庆商量后,马上在三个人租定的房子紧挨的一栋楼里也租了一套房子。这个房子可以看见这套房子里边的情况,打算再守一夜。

马兵一对在门口守候,另一对“恋人”在里边的草坪中间的小亭子里守候。第三组,随后调查。

朱军三人从这个小区出来时,已到下午7时,天完全黑了。从上午到现在,所有的人都没有吃饭,孟银庆就给每人就近买了一瓶矿泉水、一个面包。

高娟一边吃,一边对马兵说:“多亏这是工作,要不,你想拿一瓶矿泉水一只面包哄我,没门。”

马兵也嘻嘻一笑:“多亏这是工作,我还省了一瓶矿泉水面包钱。”

朱军三人出来,却没有直接回周勇的小店,而是将三轮车停在一家大型超市门口,三人进了超市。

进超市买东西,是今天城市相当一部分人、尤其家庭主妇的生活嗜好和时髦,似乎只有超市的东西最保险、最便宜。似乎那里的东西不要钱,随便拿,从货架上自己取东西的那一刹那的感觉特好。

所以超市的人永远熙熙攘攘。进到那里边,摩肩擦背,各忙各的,只要守好大门,里边就任意选了。

从头天一夜至次日一整天,都在人少之处,无法抵近,现在完全可以抵近辨认特征了。

孟银庆装着买东西,大包小包地提了一大筐紧紧地跟上去辨认。

他死死盯着一个人细细地观察着。胖瘦、年龄、发型等等方面反复进行辨认,尤其有一个细节,其中一个人提东西始终用左手,而右手老插在裤子口袋里。

他兴奋地转过身往回走,向在他后边的一对假扮夫妻使了个眼色,退出来,向支队长报告了情况:“就是李晖。”

支队长建议:“既然如此,再没有守候必要,等他们出来时伺机抓获。你意下如何?”

“好。”

支队长立即麻利地做了部署,决定从就近管辖这个超市的派出所调遣二十多名干警分别堵住这条大街的两头及几个岔道。

派出所反应很快,不到二十分钟,街道的两头及中间的小岔巷口已布置好便衣。

同时,支队的十五名干警火速赶到现场,担任警戒,充当预备队。

考虑到李晖是黑道的头目,凶残胆大,亡命之徒,可能会武功、也有枪,于是专门抽调了他们支队的一名连续两届荣获上海市散打冠军的刑警担任抓捕任务。

超市里,人山人海,熙来攘往,人们争相采购自己想要的东西。商场外,也是人头攒动,一片平和之象。任何人也不会想到,在这平和的气氛之下,罪大恶极的黑道头目就隐藏其间;谁也不会知道,正义的利剑随时会扼制邪恶力量,保卫老百姓这宁静的日子。

马兵高娟两个情人,手牵着手在商场里慢悠悠地晃着,他们不用装,自然得很,高娟盯货架上的货,只看不买,挑挑拣拣,而马兵就是一副迫不得已陪媳妇逛商店的样子,对货架上的货心不在焉,目光名正言顺地四顾张望。

在不远处,还有一对恋人,也在选东西,两个人配合默契,挨得很紧,悠闲地在商场漫步。两个人打扮得十分时髦,都是高挑的个子,女的长得十分漂亮。从他们的打扮和气质上看,应该说是一对科研单位或事业单位的恋人。

小伙子去抓姑娘的手,姑娘用手轻轻一打:“去。”

小伙子小声说:“我们的戏要演得像一点,越像越好。”他说着,又搂住了姑娘的腰。

姑娘用手去解他的手,没解开。

小伙说:“你看看人家小马小高。”

“人家是真的,咱是假的。”

“去。小心目标跑了。”

“看着呐。”

年轻小伙子对于这号假扮恋人侦察跟踪的活最感兴趣了,冷了不嫌冷,黑了不嫌黑,苦了不嫌苦,饿了不嫌饿,身边有个佳丽,走路不寂寞无论如何是一件好事情。

他们虽然有一搭没一搭地逗着嘴,可四只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目标。

为了不暴露,支队长令他们两对恋人交叉跟踪。

上海的两个支队长全到了现场。和孟银庆坐在车里研究决定:等李晖三人出了超市后,在门口以突然袭击方式抓捕。

决定成立五个组:

街的两头放两个组,由派出所担任,一旦抓捕失手,即负责堵截;

两个跟踪组不动,由两对恋人担任警戒;再临时成立一个抓捕组,由孟银庆、散打冠军等八名干警执行,并做了详细分工,谁和谁负责李晖,谁和谁负责朱军等。这样包括派出所外围部队,上海方面一共上了38人、5台车。

那天是公元2000年12月23日,正是西方的狂欢节。

李晖等人打算今晚要好好欢度一下这个节日,所以买东西特有耐心,在超市里竟然逛了一个半小时,最后才大包小包地提着走出超市。

天已完全黑下来了,超市依然灯火辉煌。人流很多,似乎不要钱白提似的,人人都大抬小扛的。

孟银庆迎面向李晖走来,其他人悄悄包围上去。走到离得仅有一米时,他突然冲着李晖叫了一声:“毛毛。”

“嗯。”李晖的小名叫毛毛,父母这样叫,同学同事同伙也都这样叫,所以一听有人叫,李晖本能地答应了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八名干警如神鹰一般猛扑上去,分别将三个人压倒在地,三下五除二,戴上了手铐。等周围的群众反应过来时,他们已被押往车上。

李晖的脸刷地白了,人快瘫了。

当夜,孟银庆和上海警方对嫌疑人开始审问。

三人分别是李晖、丁肇星、朱军。

朱军交待,他和李晖是中学同学,自从兰州调回石家庄后,两人有过电话往来。他隐隐约约听说了兰州在打黑,可不知是李捷、李晖,更不知李晖是黑道头目。犯了事,李晖到石家庄找他,他完全是当朋友待的,住了几天,恰好他要到上海拓展生意,就一起来了。

李晖交待,11月22日晚,他当时还在深圳一宾馆住着,凭预感李捷将被抓。恰在其时,深圳警方的侦察员奉命来该酒店调查,发现了他的甘肃车号,侦察员就向保安了解情况,保安向老板做了汇报。老板和李晖是朋友,连忙告知李晖,李晖就带着丁肇星仓惶出逃了。

然而,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初二。

在上海,李晖还是栽了。

唉!他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大限已至,何能脱之?

中国扫黑第一大案:第三十四章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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