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看到一本书，野口悠纪雄的《战后日本经济史》，作者在日本东京大学工学部毕业后，进入日本大藏省（主管日本财政、金融、税收）工作，期间前往美国加州洛杉矶大学、耶鲁大学进修经济学，后任教于东京大学、早稻田大学。作者出生于1940年，此书就是从1940年开始，从个人的经历与感悟来回顾日本战后经济史，分析日本经济战后是如何崛起、高速增长、后来又是怎么陷入停滞，从喧嚣到沉寂的70年到底是怎样的一段历史。
作为一手导演了日本战后经济崛起的日本大藏省官员与著作等身、也是最早对日本“房地产泡沫”提出警告的经济学家，野口的《战后日本经济史》值得中国人认真研读：
1 首先，我们可以对比日本战后经济崛起的过程与中国改革开放后的经济崛起之路有哪些相似与不同之处。中国没有那么特殊、日本也是，一个大国的经济崛起之路有很多内在相似的逻辑。日本比中国更早开始经济腾飞，更早面对美国的贸易战，日本的经验对于中国有一定现实意义。
2 学习日本经验教训，怎么样更好地应对美国的贸易战，怎么避免经济陷入停滞、怎么认识和处理中国的房地产泡沫。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虽然国人对日本二战侵华的历史仍然无法原谅，但日本这个国家值得认真研究。
基于这样的想法，我个人读到此书强烈地希望能够认真写下读书笔记，来更好地认识经济增长与停滞的本质。为了督促自己，会坚持在公众号上发布。也希望能跟有兴趣的朋友一起交流相关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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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建立的日本举国体制
普通中国人可能没有太多关注过日本战后的情况。其实对于中国战后的社会，我们也并没有太多认识。因为日本是1945年8月15日无条件投降的，而解放战争也是从1945年8月开始的。
日本在战争的最后，整个社会受到了重大的打击，日本人民也不再信任“国家”。其中东京大空袭，从空袭开始的深夜到大火被扑灭的短短8个小时里，就有10万人失去了生命。作为对比，关东大地震的遇难者两天之内达到10万，广岛原子弹从爆炸当天1945年8月6日到12月累计约14万人遇难。作者一家在东京大空袭中跟随人群躲进防空洞，因为是“最后挤进去堵在洞口的”，幸免于难（防空洞里的其他人都窒息而死。）
这样的经历使其不再信任“国家“。因为“当极端的危机降临在老百姓头上时，国家并没有救助我们，甚至连危机的到来都没有告诉我们。”在1945年5月8日德国投降后，日本的高层政客官僚们没有人愿意出面承担责任立即投降，投降日期一拖再拖，从5月到8月，导致日本本土几乎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但在这样的社会情况下，日本社会的经济复兴已经埋下了种子。那就是1940年日本“改革派官僚”所建立的“国家总动员机制”，为了动员国家所有资源服务战争所建立的经济制度，在战后几乎原封不对地被继承，成为战后日本的基础。所谓改革派官僚，是指“被派到伪满洲国参与“国家官僚””的一群官僚，中心人物是岸信介，其理念是对产业实行国家统制。他们认为企业必须为公共利益做贡献，而不得追求私利，此外，也不允许不劳而获的特权阶级的存在。
“岸信介的目标是建设日本式的社会主义经济“。日本大藏省主导战后日本经济复兴的时代，实际上跟中国改革开放的计划加市场经济形态极为相似。我们以后会发现，日本经济崛起时代的制度和政策，和中国改革开放的经济政策有太多相似之处。
（1）金融改革。岸信介对产业进行国家统制的同时，对金融领域也进行了大规模改革。战前日本，企业主要依靠股票和债券直接融资，而改革派官僚制定了《日本银行法》，规定“日本银行必须以达成国家目标为使命进行运营”，明确了战时经济体制的基本理念，通过一系列政策，排除了股东对企业的支配，确立银行中心主义。
（2）税收改革。税收制度上日本继德国后，是第二个导入源泉征收制度的国家，强化了对个人所得税的征收。同时通过法人税改变了过去间接税为主的税收体系，新的税收不经过地方政府直接交给国家，再由国家拨款给地方。1994年朱镕基总理的分税制改革也是同样的逻辑，加强中央在经济管理和转移支付上的权利。
（3）农村土地改革。地主是造成战前日本农村极端贫困的主要原因。佃农交给地主的地租平均占到收成的一半。中国的土地改革是政府无偿征收地主土地分给农民耕种。而日本1、通过《粮食管理法》，规定农民将粮食先交给国家，再用国家付款的一部分给地主交租，地主从实物变为现金支付，地租为政府规定的固定金额，不随物价变动，随着通货膨胀，几年间地租从农民总收成的50.5%降到了18.3%，大大降低了农民的负担。2、制定了双重米价制度。收购粮食时对农民和地主采用双重标准，也就是高价收购农民粮食，低价收购地主粮食。日本通过这两项措施使得农民脱贫、地主地位降低。
土地改革本来是发展农村经济至关重要的一环，但在中国和日本其实都是事实上从军事角度开始推动的。毛主席用土地革命来号召农民参加解放战争，日本官僚和军部则认为农村是军队士兵供给的来源，没有强大的农村就没有强大的军队。
（未完待续，下一篇---战后日本经济史解读2：战后的日本企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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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林院：杨飞，经济学博士，高校教师，曾就职咨询公司、垄断国企与政府部门。关注财经事件与产业经济发展，一家之言，井底观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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