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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越
当今，俄罗斯人的阅读是否还存在禁区呢？答案是肯定的，其实，俄罗斯早在普希金时代直到今天，“禁书”二字从未在俄语字典上消失过。
在红场售卖的《我的奋斗》
先说《我的奋斗》。笔者在1991年去苏联时，发现人们爱读书，特别爱读禁书，莫斯科禁书销售最火爆的场所不是书店，而是街头巷尾的书摊。甚至在被称为苏联心脏的红场，也在卖禁书。
笔者当年在红场逛书摊时，竟然发现了希特勒《我的奋斗》的俄文版。卖书的是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子，他带着呢子鸭舌帽。我问他：“希特勒的书在苏联影响力有多大？”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拿起旁边的一本书给我看，那是苏联作家索尔仁尼琴的禁书《古拉格群岛》。“鸭舌帽”跟我说，苏联人读《我的奋斗》大多出于好奇，但第三帝国已经灰飞烟灭，荡然无存，而《古拉格群岛》不一样，这段历史与苏联人苦难的灵魂息息相关，现在索尔仁尼琴批判的苏联的象征，仍完好地保留在红场和克里姆林宫，可见，俄罗斯未来的求索之路依旧漫漫。
《皮囊人：罗斯正在醒来》是莫斯科作家涅斯捷洛夫(1978年至2009年)的一部长篇小说，2003年出版发行，也是一本禁书。小说讲述了亚文化民族主义青年在莫斯科用暴力和屠杀的手段残酷地解决俄罗斯民族问题。
作者坦言，这部小说的故事情节是他于上世纪90年代后半期，在莫斯科民族主义暴力团队“皮囊军团”厮混的亲历。出版商认为，此书的社会和商业价值就在于“向所有读者展示另一种观点”。尽管如此，编辑在出版的时候，依旧删掉了原稿大约三分之一的篇幅，以为那部分文字“价值观过于狂野”，很多段落有模仿希特勒《我的奋斗》片段之嫌。
小说出版后，读者趋之若鹜，此书也曾一版再版。俄罗斯当代作家贝科夫和诗人列辛对此书给予好评。2009年3月31日，作家涅斯捷洛夫在家中开枪自杀。俄罗斯官方认为，此书“具有煽动性和可能引发任何语言无法阻止的行为”，2012年，将其列入极端出版物名单。
《苏维埃智者记录》的作者克里莫夫是美裔俄国作家，原名伊戈尔·克里莫夫。1945年，他作为苏军德语翻译被派遣到战后东柏林苏军代表处工作，1947年，莫斯科命令他返回苏联，而他却逃亡至西方所占领的西柏林，后移民美国。
克里莫夫到美国后，演讲授课和著书立说的主题多半围绕阴谋学和优生学展开。他将其极度边缘化的观点称之为“高等社会学”，认为这是对世界史学和社会学理论的创造性发展。此外，《苏维埃智者记录》的续集《红色智者之树》和《上帝子民》在苏联末任总统戈尔巴乔夫推行“公开化”改革时期成为畅销，这两本书甚至在苏联解体后，被俄罗斯人称之为寻找精神家园的“第三路径”。最近十多年，克里莫夫的作品在俄罗斯遭禁。
《猜火车》的作者是苏格兰作家威尔许。这是一部中短篇小说集，其中包括一部中篇小说和二十部短篇小说，讲述了吸毒和酗酒人的生活情景。全书不仅充满对现实社会的厌世情绪，而且字里行间弥漫着对人生和未来狂野的想象，构成一幅虚实交错、千奇百怪的迷幻情景，给读者造成了极为强烈的感官冲击。威尔许还在其小说《猜火车》和另一部作品《酸臭之屋》中跑龙套，满足其宣扬作品思想和“触电”的愿望。
威尔许来自英国的爱丁堡市。在青年时期，他曾立志做个电器工程师，还在电视台做过技术学徒。1978年，他到伦敦做了一支乐队的吉他手。不久，威尔许因危害社会治安遭到警署短期拘禁，此后，他立志改变人生，就去当了售楼先生，自食其力。
威尔许在上世纪90年代初期开始写作，处女座即为《猜火车》。小说一经发表，立即震撼英国文坛。媒体说：“这部震撼的作品如一颗炸弹引爆，冲击着绝望的九十年代人的心。”1996年，根据这部小说改编的电影问世，对上世纪90年代的西方青年思想有所触动。苏联解体后，莫斯科ACT出版社出版了此书的俄译本，成为俄罗斯名列前茅的读物。俄罗斯禁止出版《猜火车》的主要理由，是威尔许在书中宣扬青年酗酒、吸毒以及由于吸毒而引发的色情幻想，这些不符合俄罗斯的国情。
《最高飞行术》作者至死也未迎来解禁
苏联诗人、儿童文学作家、文学评论家、翻译家丘科夫斯基的童话诗《蟑螂怪兽》也是一本禁书。根据俄罗斯出版协会统计，丘科夫斯基是苏俄最高产及作品印量最大的儿童文学作家：他一生共出版过132部作品，总印数达240万册。
《蟑螂怪兽》写于1921年，在1923年由苏维埃“彩虹”出版社出版。丘科夫斯基在整个斯大林时代一直活得提心吊胆，担心苏联审查机关的审查，甚至为了保全自己，拒绝与在政治风暴中受到牵连的亲戚相认。尽管丘科夫斯基小心翼翼，他的《蟑螂怪兽》还是得罪了苏联政府，被禁止发行，苏联解体至今未予解禁。苏联解体后，《蟑螂怪兽》曾在俄罗斯一些剧院排演过，但是首演最终都胎死腹中。
《法国超现实主义作品选》是一部俄罗斯高校人文教育公开赛获奖作品，其编写重点是向读者展示法国超现实主义文学状况，其中收集了法国诗人和评论家，超现实主义创始人之一布勒东、法国戏剧理论家、演员、诗人、法国反戏剧理论创始人阿尔托，法国超现实主义诗人、剧作家维特，法国诗人、作家、政治活动家阿拉贡和作家索波等人的长篇小说、短篇小说、戏剧作品、诗歌、随笔等作品。这部作品选不仅是一本高校教程，更是教师、学生和爱好者的外国文学读物。
《法国超现实主义作品选》一书于2003年在莫斯科出版，随后即被列入禁书，理由是因为美国“索罗斯基金会”曾经向俄罗斯教育部推荐此书为高校学生必读书，让俄罗斯感到不悦，故而禁止。俄罗斯书评家撰文说，目前，国内没有一本美国经济学著作被列为禁书，官方因为报复而禁止《法国超现实主义作品选》，令人匪夷所思。
《性，毒品，摇滚乐》的作者是在苏联出生的英国记者和BBC广播电台节目主持人诺夫格洛罗德采夫。他在1975年携妻子离开苏联，于1977年定居伦敦。同年6月，他在英国BBC广播电台俄语部，通过短波编辑和播出“来自伦敦的流行乐”专题节目，1991年该节目易名为“摇滚传播者”，直到2004年才停播。
“摇滚传播者”是俄罗斯家喻户晓的广播节目，诺夫格洛罗德采夫也是红遍苏俄的节目主持人。从1987年至2003年，他一边做节目一边写作，所著甚丰，主要作品就是《性，毒品，摇滚乐》(2003年，由俄罗斯国际出版社出版发行)。2007年，诺夫格洛罗德采夫获得英国皇家勋章获得者。俄罗斯乐评界认为，他因受英国垂青被授予勋章，所以他的书才遭此厄运，这符合俄罗斯“敌人赞扬的我们就要抵制”的逻辑。而俄罗斯将《性，毒品，摇滚乐》列入禁书名单，公开的理由是，此书宣扬资产阶级摇滚乐和颓废的生活方式。
《最高飞行术》是俄罗斯当代网络作家和记者施利亚诺夫(1964年至2017年)的系列小说，其中包括《最高飞行术》《中等飞行术》和《最低飞行术》。这部系列作品讲述莫斯科一群瘾君子，终日服食麻黄碱和人工合成镇静药物，沉浸在深深的迷幻中度日。小说描述了当代俄罗斯瘾君子的状态与特点，展现了亚文化群的心理和行为，为读者映现了另一个世界的全新画面。
施利亚诺夫的小说打破了传统布局，章节之间彼此无关，有的章节描写瘾君子的生活，有的仅仅是对他们服食镇静药物等事件进行评论，全书唯一的相关线索就是主人公们的名字贯穿始终。小说语言并无粗陋之处，但淫秽下流的情节却随处可见。小说出版后遭到各方批评，这也是遭禁的主要原因。但也有书评家认为，正是那些“淫秽下流的情节”才使读者有身历其境和成为事件见证人之感。2017年，施利亚诺夫患脑病去世，至死，他的书也未获解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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