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小博「陝西」散文

段小博「陝西」散文/悼念志和老哥

悼念志和老哥


認識崔志和老哥有二十六年了,應該是1993年前後吧,是和乾寧,俊德老兄一起的日子見過他的。沒有見過他之前,就聽人談起過他,所以見了他就特別關注了一下。那時間最初的關注是他近40年紀了還沒有媳婦,找對象的要求非常古怪,一個有寫作才氣的國家正式幹部,長相青瘦、慢調斯文的人。

多年來,對他的印象一直是從別人口中得知的。總結一句就是一個怪人,一個非常特別的人。一個終日與酒相伴的人,一天從早喝到晚,半夜起床也喝,早晨起來就喝的人。是和世俗格格不入的人。

記得那是2002年,崔兄經高波兄介紹到倉村衛生院找我,我們一見如故,喝酒中見到崔兄耿直奔放,無所畏懼,凜然豪邁的特別個性,由衷敬佩他骨子裡的一種精神,一種捍衛,是世俗人不會理解的超脫。當時喝酒,沒有輪到他過關或者應關的時候,他就自斟自飲。他慢慢地從上衣最上邊的口袋裡掏出半頁信紙,一個皺巴巴的信紙,非常專注的看起來,嘴唇微動,好像在默讀,後來就出聲了,越來越大,最後就站起來,非常投入。我在他身邊,看著詩的題目是《致高玲玲》。我就問了他一句,高玲玲是誰啊?他說是一個舞女,是一個偉大的女人!在座一起喝酒的有我院的兩個同事,他們眼神很驚愕,用一種異樣的眼光看著崔哥。接下來崔哥一遍一遍激情朗讀,眼淚都流出來,陶醉於自我。誰知道此時,同事之間的議論、嘲笑他有病的話,讓崔哥勃然大怒,指著同事臉說,你再敢輕視汙衊高玲玲,我就和你堅決鬥爭!他眼睛瞪的嚇人,我趕緊出來打圓場。一個同事嘴裡嘟嘟囔囔說,純粹有病,歌頌舞女。誰知道崔哥說,我要用生命歌頌,我遺憾我當時只給了她800元(當時職工工資是600元左右),我現在正在湊到2000元,她急需2000元,你明白嗎?最後我們才知道崔哥到黃花溝一個茶秀遇到一個陪聊女,陪聊女給崔哥杜撰了自己辛酸的經歷,崔哥大動惻隱之心,把身上僅有的800多元全給了陪聊女,並且答應給其湊錢,解決陪聊女給母親做手術的2000元。

段小博「陝西」散文/悼念志和老哥

崔哥一直生活在自己的想象和境界中,他根本不在乎陪聊女說的經歷是否真實,這個對他根本不重要。他也許無心計較陪聊女拿了他錢還嘲笑他瓜皮、傻蛋。

崔哥嗜酒如命,好朋友經常勸他少喝酒,他壓根聽不進去,朋友為了他的生命,也許他就根本不在乎生命,生命的長短對他沒有意義。他房子後面沒有窗戶,前面有個小窗,地面上擺滿啤酒瓶,橫七豎八,人無處插腳。一張單人床,被子卷著,一張三鬥木桌,一架鐵爐,洋瓷臉盆裡堆滿了碗筷,顯然擺置了好久,散亂在床邊躺著一些雜誌小冊子。十四寸電視一直呼呼啦啦,呼呼啦啦將就著這間房子的主人。半瓶劣質白酒放在木桌上,開著瓶蓋,沒有菜,方便主人隨時享用,崔哥稱這是自己的“黑”酒。

不記得是前年還是大前年,在農貿市場碰見他,他頭髮白了許多,明顯消瘦,我一直看他,感覺是我認識 的人,他先認出了我,他說你是段小博嗎 ?這時我也認出了他,我說崔哥,我是小博,他說哥請你喝酒,想和你諞諞。可惜當時我有事,拒絕了他,幾乎是摘開了他的手,走了有好幾步,看他仍然那個姿勢站在原地。

崔哥和二個朋友在郵局二樓開了一個舞廳,崔哥斥資3000元。舞廳主要由另一個合夥人人經營,崔哥也經常去幫忙打理。他在繁華、音樂響起的角落飲儘自己的孤獨,在耀眼的燈紅酒綠下追尋只屬於他自己的心靈安息。他飲自己的酒,抽自己的煙,燻自己的手指。他安排好客人,自個落座在原來的角落,看著一個個、一雙雙搭肩勾背,翩翩起舞的身姿,眼神平靜而隨和。他不是什麼都看不慣,反而他予以好多事物最大的理解,他從來不談敏感話題,不挑三揀四,謹慎做人。在多彩的世界裡豐富著自己特別的安守,用欣賞的心態和肯定的筆墨在抒發生活,在繁華和喧鬧中剝離只屬於自己的文字。隨意記錄,不講格式,不求發表和肯定。留下的文字不多,但能滲透出他內心艱苦掙扎的歷練,是生命的滴血。他活著的時候沒有人如此看重,去世以後,人們忽然體會他的至始而終的孑然追求而油然敬佩。他是黃陵的海子,實踐了文字人骨子最深境界的追求。

好多人認為他神經兮兮,就連黃陵文人也很少和他來往。二十年前,我曾經多次想到他瓦房去看看,但都以衛生差的不堪入目好友相勸而止步。現在想起來,真羨慕和他交往成為摯友的宗耀老師、乾寧、俊德、根峰老哥。所謂神經兮兮,那是對生活獨到、出神入化的理解和參悟,往往是背離人們眼中的經道和俗理,發出“兮兮”的嗟嘆和激揚,是常人難以理解的生活精神狀態。

段小博「陝西」散文/悼念志和老哥

崔哥,走了!他病的時候幾乎沒有人知道,他走的突然,沒有人送他。他活著的時候一個人孤獨,走的時候悄無聲息。為什麼他走了,大家如此感懷和紀念,是不是同情的成分大,還是惋惜一個文學才子。他孑身一人,留下不多的文字。他的孤獨也罷,超脫也罷,執著也罷,無形中在大家心裡有了很大的牽掛和惋惜,有誰能做到他這一點,敢坦然面對孤獨和清貧,敢於安守自我,敢於毫無顧忌、撇開塵世的必須和必然做一個精神貴族、做一個地地道道沒有奴顏媚骨又海納萬事萬物真正的原始自己。大家如此感慨,是無形中的膜拜,不是膜拜志和,是膜拜一種脫俗,一種敢於反叛的心裡堅定。

10月17日,在橋山刊物看到他的文字,忽然想給我這個哥電話問候,問了冬梅要了電話,打了一次,關機。18日就看到是他去世的消息,心情一下子沉重,難以言表。

他的一生是短暫的,匆匆忙忙而來,又匆匆忙忙而去。回顧我們幾十年的相識和不多的幾次交往,直到他悄然離開,方感到他是一個一直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裡,脫離了塵世的喧囂,脫離塵世困擾的強者。真正理解他的人又有幾個呢?其實他的心一直在漂泊。又一直在實踐著,種樹、種草、放羊、販羊。一直歌頌愛情,歌頌苜蓿,歌頌荊條花,關注山桃花開了沒有。他愛他的羊,示他為自己的孩子,由於生活拮据販賣羊只,他管這“販賣”叫出嫁和寄養,說自家養不起娃了,給找個好歸宿,給些錢就賣,所以他販羊老是賠錢。他也不反對別人給他說媳婦,一輩子說了不少對象,也見了不少,只是靜靜的抽菸,眼睛深邃地,好像審視對方的靈魂還是精神軌道,似乎找一種契合?一個安放靈魂,皈依的殿堂?他歌頌了一輩子愛情,也邀請過有姿色的女士騎摩托去鄉村的原野望春,為高玲玲哭過,但他沒有享受到半點愛情。沒有見他歌頌玫瑰,歌頌百合,只關注山野的苜蓿、荊條花、山桃花。我哥的心最熱,最火紅,躺在山坡,守護羊兒、聽小溪流水,聽緋紅的山桃花開放的聲音,聞著荊條花的花香,安然地睡著了。

存者且偷生,死者長已矣!荒草何茫茫,白楊亦蕭蕭。嚴霜十月中,送君出遠郊。四面無人居,高墳正崔嶢。馬為仰天鳴,風為自蕭條。

志和老哥,我看見你變成了蝴蝶、白色的蝴蝶,翩翩起飛,飛的很高、很高!

段小博「陝西」散文/悼念志和老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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