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笨功夫寫出的佳作——《誰家有女初長成》

已經看過嚴歌苓的《護士萬紅》、《人寰》、《白蛇》、《扶桑》等作品及其他一系列的短篇小說,可以說對嚴歌苓已經有一定程度的瞭解。嚴歌苓的作品

非常華麗,華麗中瀰漫著深切的沉痛,那種沉痛是因為理解而有的悲天憫人。或許是因為從事的職業比較多(舞者,文藝兵,戰地記者,文學家,編劇,學者)同時又在中國和美國都有過長時間的生活經歷,所以她的題材非常廣闊。(注:本文所有圖片均來自百度)

書評:笨功夫寫出的佳作——《誰家有女初長成》

嚴歌苓代表作:誰家有女初長成

具體到作品上來的話,我可以說這部作品是嚴歌苓老師的作品當中(就我所閱讀的)最為出色的一本。《白蛇》這部作品當然是好,尤其時前半程,看的時候甚至有被嚇到的感覺,尤其是不同版本之間的穿插,和對於白蛇的那種非常細緻的刻畫和借喻,但是後半程整個下來就不行了,整個坍塌掉了的感覺。《扶桑》這部作品我也非常喜歡,尤其是開頭,那種絢麗的出場方式,一開始就像撥開一層又一層的面紗,扶桑這個人物就像是帶著某種磁場就向你走了過來,語言更是精雕細琢。另外那種人稱之間非常順暢的轉化和對於妓院場景的氛圍塑造都非常出色。不過有一點遺憾的是,中間有些地方斷掉了,而且後面也確實在某些地方處理粗糙了些。《人寰》talk out 的獨特方式,雖然只有一個人在說話,但是你也可以看出另外一個人在說什麼,這個作品的毛病是很多情節重複,情節過於緩慢。至於《護士萬紅》那已經是嚴歌苓老師後期的作品了,我對這部作品是非常推崇的,整篇下來幾乎就沒有什麼毛病,是一部非常成功的作品。尤其是萬紅這個人物——地母,也向來是嚴歌苓作品的一個很重要的題材——塑造得非常出色。

書評:笨功夫寫出的佳作——《誰家有女初長成》

嚴歌苓代表作:白蛇

再回到文本當,我先說下結構——上下兩卷。上卷講的是一個生活在陝西山村的女孩巧巧夢想著去南方深圳看一看花花世界 結果卻被被拐賣到一個偏遠的小養護站上,成為了大宏的妻子。在不斷地和大宏做抗爭的過程當中,她逐漸地妥協了,因為大宏的忠厚、老實,也因為大宏對巧巧的關切和愛意。但當她就要打算接受現實的時候,她發現自己這個被買來的媳婦是他們兄弟兩個共享的,她發現自己在不知覺中和大宏的傻瓜弟弟同床過,她那最後的尊嚴被徹底地給撕裂了,她舉起了菜刀,衝著大宏和二宏砍去,在她砍下去之後她就發現大宏已經給她買了一臺她之前心心念唸的大宏也買不起的電視機。其實很多時候讀者都會覺得故事講到這邊也就應該結束了,但是嚴歌苓還是將文章給寫下去了。我在讀下卷之前非常擔心,怕下卷寫不好反而把文章給廢掉了。但是下卷同樣卻完全不輸上卷。下捲起到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作用——

將巧巧的悲劇再推進一步。作者讓巧巧逃到了四川一個邊防小站,在全是男人的世界裡,巧巧的生命又再一次閃光。作者讓巧巧愛上了一個人,又讓她被一群人關注,欣賞,然後又把這一切給完全給粉碎。文章當中告密者是那個看上去又帥氣又正直的金鑑,而要保護巧巧的成了那個圓滑又事故的劉合歡,兩相對照,戲劇衝突非常強烈。告密者只能是金鑑,只有他才能將巧巧的悲痛添上一層霜。劉合歡的保護是知法犯法,但那卻是情意,金鑑的秉公執法卻是無情。原本應該再一起的沒有在一起,原本應該保護的也沒有保護;原本不應該在一起的卻在一起,不以為會保護的最終卻挺身而出,文章的韻味一下就有了,人物性格也得以豐富。而這一切如果只是用第三人稱來寫就顯得有些太過於冷漠,小回子的視角就多了很多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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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愛玲代表作:傾城之戀

嚴歌苓老師的文字可以拿來和張愛玲蕭紅向田邦子樋口一葉進行對比,這五個人都是東方文學女性作家中的佼佼者。張愛玲是比較陰鬱,蒼涼的,她對待她所感受到的痛苦採取了一種怨婦式的仇恨,她把那種仇恨以一種冷眼的態度寫出來,但是她又生長在書香門第之家,大上海這個酒醉金迷之地,而且她有著常人難以比擬的感覺體驗,所以就造成了她文字的華美,同時有著非常恰當的氛圍。而蕭紅的格局更大一些,她的作品批判現實,批判腐朽,用血淋淋的文字把痛苦像一盤菜一樣端到你面前,她的文字樸實,而且常常用兒童視角來寫作品(兒童視角就註定作品不可能有太多修辭,)同時蕭紅也因為非常強烈的

抱怨,總覺得世人對她不公,她有時候會把傷口展示給別人,你看,這是舊社會留下的傷疤,文字對比起來的話,蕭紅前期的作品瑕疵還是比較多的,從《生死場》之後她的文字就開始老練起來。另外,蕭紅在文體創新上有很大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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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紅代表作:呼蘭河傳

嚴歌苓的文字也華麗,但是那種華麗不像張愛玲,張愛玲的華麗是和作品融為一體的,像是與生俱來,而嚴歌苓的華麗是她自己造出來的,她往往用一些生鮮的動詞,形容詞,量詞,特殊句式來說明一些事,她將漢語給發展出很多新意(光這點就值得我們敬佩),然而有時候會顯得有意為之,不自然。這多少和她留美后雙語寫作有關係。她比張愛玲還有更好的一點是她更加願意承擔歷史責任,而且她比張,蕭,更少自憐自艾。嚴歌苓由於舞蹈,外交官,軍旅,戰地記者以及旅美各種各樣的經歷,她的視野就必然更加開闊,在素材上就更具有代表性,格局往往是一個時代,往往人物的悲劇就具有歷史性,這一點五位作家中其他三個就遜色多了,而蕭紅的目光和魯迅先生差不多,是民族性的,思想批判性的。嚴歌苓還是編劇出身,她還把電影的技法作用到創作當中,所以畫面感比較強烈,這就使她的作品比較容易改編成電影,當然也會存在限制,作品的文學性就會有所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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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田邦子代表作:隔壁女子

同樣作品被大量改編成電影電視劇還有向田邦子。向田邦子的視野就沒那麼開闊。她和張愛玲一樣——經常把自己關在室內。(似乎關在房間裡的人也更加註重細節,兩者的室內空間充滿魔力)但是如果文字給人的感覺的話張愛玲的房間如同閣樓的封閉式的二樓,應該是非常暗,非常狹小,而向田邦子的房間在一樓,還有一個走廊,一個窗,應該是非常簡潔,如同守寡的婦女。另外,向田邦子被稱為大和民族的張愛玲,兩者之間也確實存在很多相似的地方。向田邦子的文字是

抒情式的,對痛苦也採取了一種隱忍,躲避的態度。她善於寫對話,而對話多的文章也就一定簡潔。樋口一葉就不同了,她的是詠歎調,而且更多借助景物,所以大段大段地描寫更多,或許因為年代更遠(日本在明治維新之前的作品比較強調意境——物哀),她的文字有詩的味道靈動。又因為她出生貧寒,所以她更有一種無奈感無力感,人物的掙扎最終只能讓人覺得痛惜。或許因為出身,她也帶著點自卑,而張愛玲,蕭紅出身較好,也就顯得高冷。同時也因為樋口一葉英年早逝(24歲),她的一些文字還不是很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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樋口一葉代表作:青梅竹馬

另外就是嚴歌苓老師在這篇文章當中的敘述了,相對於《人寰》來說可以說是精緻多了,而且整個下來幾乎就很難找到有什麼不順口的地方(雖然我很喜歡《護士萬紅》但也不得不說,有些地方還是會有造作的感覺,比如說在選拔張穀雨的護士的時候很明顯就有那種感覺。)而《誰家有女初長成》就很難找到有什麼地方是敘述上的漏洞或者差錯。順便說句,嚴歌苓老師的敘述帶著一種在別的作家身上很難有的腔調,好像是一個漂亮女子對著鏡子和室內的某個人說話時的那種腔調。另外熟悉嚴歌苓老師的作品的話肯定可以知道她對於文字雕琢的認真,有時候甚至被人嘲笑為笨功夫,可是我覺得這一點就是文學家的匠心。讓人驚訝的是這樣一種“笨功夫”竟然作品數量那麼驚人,質量也一點不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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