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蒙達帶回家見他媽一直是不出賀鳳所料的事。果然，這會面飯局正在進行中。賀鳳今天當然一改平日缺錢打扮的純樸形象。今天的她穿著比較上檔次，形象端莊美雅，態度柔和有禮，看似秀外慧中，與平時做買賣時，有180度的大轉彎。若是被那些曾被她咒罵、嘲諷、惡待的顧客看見肯定不敢相信是她本人。認識蒙達，還得多虧以前的校友李青。那次，李青在她那裡買了衣服，想再逛逛再回去拿。後來李青不想回去拿，就在電話裡對賀鳳說了緣由，賀鳳問好她的地址，說可以給她送過去。那時的李青正在跟一些熟人聚餐。然後賀鳳就送去給她了，就因為這一去，她就認識了蒙達等這幫建築工人，用賀鳳那裡的話說白了，就是“泥漿工”。而未婚中的只有蒙達的職位體面——領班。賀鳳與大夥熟悉以後，眾人偶爾給賀鳳與蒙達點鴛鴦譜。賀鳳並沒有這意向。只是偶爾想：要是能被其中一個包養，又不用嫁他們的，經濟生活可就改善了。相識以後，蒙達開始追求她，她雖然看不上他，但有個人對她獻殷勤，她是毫不反對的。她今天的心情十分愉悅，心性自然友善了。蒙達是建築工地的領班，收入挺豐厚，他家的三層樓房赫然聳立著，與她家的瓦房相比，真是高樓大廈。賀鳳沉浸在被伺候、款待的喜悅中，她雖不是姿色超群卻也五官端正，四肢健美，高大挺拔，妙齡正值。配上年過三十，黑瘦矮小的蒙達綽綽有餘。賀鳳享受著美味菜餚，享受著蒙達母親和三兩鄰居的熱情款待，與大家愉快地閒談，回應著“面試官們”的發問。一切進展得和諧順利。鄰居們時而打趣著說：今晚就別回去了，留下來過夜吧，明天再搭蒙達的車去上班。賀鳳稍微靦腆一番。飯席畢了，歡談還在持續著，當聊到賀鳳的工作時，賀鳳叫她們有空就去挑衣服，說老闆娘是自己認的姐妹，價錢都由自己作主，肯定會便宜給大家。眾人一聽可樂了，說蒙達的工資不少，對人也好，你們倆人的工作都是好的，很般配。蒙媽也樂了，直說自家狀況不好，還不知道人家姑娘肯不肯來呢。賀鳳顯出不好意思的姿態，於是從包裡拿出一件上衣給蒙媽，說覺得這件上衣特別襯蒙媽，希望她喜歡。還說在蒙達的空間裡看過蒙媽的照片，覺得這上衣很適合。蒙媽很欣喜，心想，這麼多年，蒙達終於有人肯跟了。賀鳳叫蒙媽量量看，要是不合適，就改天換一件回來。蒙媽依身量了量，的確這衣服大小適合，天蘭色的色澤與蒙媽黑黃的膚色過渡自然，提亮了蒙媽的膚色，款式雅美別緻，量著看就已讓人覺得有典雅高貴之美。眾人讚歎賀鳳的眼光， 說未見過就能挑得那麼合適的，這是緣分啊。還叫賀鳳今晚就別回去了，等明天和蒙達一同出去。蒙媽樂了，賀鳳也矜持地笑了一下。這上衣其實經歷過一場賀鳳和顧客的戰爭的，這場戰役深深地鑲在賀鳳的心裡，讓她難以忘懷。尤其是那響亮熱辣的兩巴掌，打在賀鳳臉上，更讓她永生難忘。當然，這事她肯定不會在這裡提的！這時，蒙達的伯母從孃家回來了，聽說蒙達帶了女朋友回來，作為蒙達的伯母，她肯定也要來幫著審審這未來侄媳。蒙伯母抱著孫子來到蒙達家裡，蒙達向賀鳳介紹說，這是伯母，孩子是堂哥的孩子。蒙伯母看見蒙達的女友，不禁愕然，定定地看著她，沒有講話，心裡覺得太不可思議！又看了看蒙媽身上量的那件上衣……賀鳳叫她一聲“伯母”，並逗著孩子，伸手想要抱一下，蒙伯母的眼光回到賀鳳身上，很驚愕地，木木然，不說話。只推卻說，不用了，不用了。賀鳳覺得她的態度有些冷篤，心想，就蒙達這種土鱉能得到她，眾人當然愕然。因此有些得意。旁人越是面露驚色，越證明她的絕對優勢，她是一朵鮮花插在蒙達這牛糞之上。眾人又問蒙伯母覺得那件上衣如何，蒙伯母只囁嚅著說：不知道，不會審。賀鳳和眾人繼續將座談會進行著，直到將近日暮，大夥勸她留下來，明天再出去。但賀鳳深喑在相親中，矜持的作用。真是運籌帷幄，滿載而回。賀鳳躺在自家的老木床上，悠哉地體味著今天的戰果。向來讓她倍感自卑的瓦房和室內雜物，突然也覺得柔媚可愛起來。突然發現手機被枕頭壓著了，拿出來看時，頁面顯示的是，附近的蔣老闆的空間相冊圖片。圖片是服裝的廣告，是蔣老闆在商場拍的。賀鳳隨便瞥了一眼，突然有幾張裡的人物和場景讓她覺得十分熟悉。她點了進去，圖片背景是她以前和顧客“對戰”的景象。那天，來了兩個顧客，一老一年輕，老婦手裡抱著個孩子，看上一件上衣，建議想買衣服孝敬母親的年輕女子，選這件。於是她們向賀鳳談價錢，這時與她們同村的某個婦女遇見她們，說不好看，不如再看多幾攤再考慮。這時賀鳳急了，忙同意她們給的價錢賣給她們。可她們卻不要了。賀鳳不爽，堅持要她們買下，可顧客堅持再去逛逛。賀鳳半攔住她們，要她們一定買下，她們也還是執著“再看看先，再買”之詞。同村的那婦女，說人家都說不要了，怎麼能強行人家要呢？賀鳳惱了，強行？我哪裡強行了？她們要來買，我就賣，給了價錢就要買，這是規矩。再說了，又不是賣給你，關你屁事。女子說，不要了，就是白送給也不要！剛才那價錢問你，你說不賣，我們說不要了，你才賣。這是你的問題！怪誰啊？！賀鳳很惱，怒吼道，不想要，你們幹嘛要討價還價啊？成心的啊？吃飽沒事幹啊？牛霸！！賀鳳這一怒吼引來一些人的注意。女子回頭怒罵，巨無霸！！你這態度、人品怎麼做生意？真沒見過你這種人。人家要時你不賣，不要時你又硬要人買。沒素質！！老婦和同村婦女也說，是啊，這素質……賀鳳說，你人品就好啊？你素質高啊？牛霸。給了價錢不要，你素質就高啊？竟然有你們這樣的。我態度不好？你們來看衣服，我好好招待你們，還不好？難道要屙尿斟給你們喝？女子回頭說，你經常自己斟尿給自己喝是吧？！毒素喝多了，就要強賣是吧？！怪不得，嘴裡盡是毒素！！真沒見過你這種售貨員。毒尿！！三人聽見賀鳳的罵詞太惡毒，時而轉回來回懟她，雙方的激烈爭執，引起很多的人注意。附近的蔣老闆，在拍著衣服傳上空間，打廣告。賀鳳和抱小孩的老婦不巧，被定格在了她的照片中。賀鳳盛怒，說，你們吃飽了沒事幹，竟然來戲耍我？神經病啊？我是女的可不是“老公兒”。那麼閒怎麼不去招“老公兒”啊？女子回罵，你吃飽了，沒生意，生意慘淡就強賣！昨晚攬不到“老公兒”，沒發市啊？！沒得喝尿啊？！要強買強賣啊！！！老婦和同村婦女也是很憤恨地回罵賀鳳，雖然，向來這裡的老闆常罵顧客，是全縣裡眾所周知的。然而遇見這樣惡毒的，還是頭一回見。賀鳳盛怒之下，遙指著老婦手裡的小孩遙吼：告訴你們，這小孩肯定死在你們面前。年輕女子突然從眾多行人中，串回去，將賀鳳推摁到牆上，又扯她頭髮。賀鳳因站不穩，不好出力，就處於劣勢。況且那女子將她摁得，牆上的眾多衣物，擋住了她的眼睛。賀鳳慌亂中，撩開衣物，露出了面容，這時正巧，一個拖鞋掌了她一個響亮的耳光，然後幾個人都迅速走了。賀鳳追了一小陣，行人眾多她追不上，也因為她那認的姐妹去進貨了，獨自看攤的她不敢追遠。賀鳳波濤滾滾，連綿不絕，口出惡言地咒罵著她們，出去被車撞死，祖宗千萬代不得好活。爭戰只剩賀鳳的怒罵作為餘音，旁人也逐漸恢復各忙各的，賀鳳只能收拾敗局，嘴中不忘咒她們。她的心思在這事件上，沒注意往來的行人。不太久，“哌！”一個絕脆響亮的聲響驟響，一個狠狠的巴掌扇在賀鳳的臉上，她趔趄了一下。人影迅速地消失了，賀鳳不可能追上，只能在原地，咒罵對方祖宗千萬代，咒對方千刀萬剮、被車撞死、斷子絕孫。回憶收回，躺在床上的賀鳳猛地顫了一下，老木床因她的顫抖而勁晃了一下。圖片清清清晰晰地擺在她眼前，那個老婦，正是蒙達的伯母，手裡的孩子正是今天她抱的孩子。那個年輕女子……賀鳳想起蒙達家的全家福，那女子是他的親妹妹啊！那個扇她一耳光的男人，應該是蒙達的妹夫，而那件上衣……那件上衣……正是她今天送給蒙媽的那件！賀鳳心裡一陣起伏……李青是他隔壁村的，那以後李青也肯定會知曉這事。那，那幫“泥漿工”……她還怎麼能勾搭成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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