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密的山林裡，走來一對年輕的戀人。男人高大英俊，劍眉星目。笑起來一口耀眼的白牙襯得膚色更加陽光健康。女人苗條俊俏，明眸皓齒，顧盼生輝。笑起來一對小酒窩甜得象蜜。男人和女人站在一起就象一對璧人。
愛情讓這對戀人彼此都散發著不可替代的光彩。這山林裡的溪水、間溪的石頭、山間的道路、樹木、植被、鳥叫、蟲鳴甚至於陽光、空氣和山間的風都成了背景。這些都不重要。管那麼多做什麼，此時戀人的眼中只有彼此。
她笑，他也笑。他笑，她也笑。他說：“我揹你吧。”
她跳上他的背，看著眼前的世界一下都矮了許多。他穩穩地揹著她，踏過溪間的間石，踏上崎嶇的山道。她放心地趴在他寬闊的背上，看樹葉間隙的陽光快活地曬在他發亮的發上、脖頸的汗珠上。他們一路歡聲笑語。一路留下的都是甜蜜的味道。路不怕長，他背得動，她話說不完。
到近山頂的農舍時，天已快黑了。他們準備在此歇腳，第二天去山頂看日出。
山裡的夜空很美，滿是星星。他們在星空下擁吻、看星星。對著滿天繁星憧憬他們的未來。山裡旳天氣說變就變，一眨眼就是一場山雨。而於他們，繁星或山雨都只是變換的背景罷了。此刻世界裡只有他們兩人。
他們山盟海誓，海枯石爛，此情不渝。只是他們你情我儂，無睱去想愛情老了會是什麼樣子？
愛情會不會老？顯然不會，否則那麼多古今中外經典傳頌的愛情故事歷久不衰。
愛情會不會老？顯然會，比如當他們經歷了一輩子人生老去後，他們的愛情亦隨之老了。
看一對年輕璧人戀愛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若看一對老人戀愛呢？很多年後，他們老了。
他們自離開山林後，很長時間沒有回來過。他們再回來時已是老人。
男人不再英挺，有了肚腩。腳步不再如風，隨身帶著防心臟病突發的藥品。面龐上已找不到當年的影子。女人依舊苗條，可不再年輕。依舊能看出當年的眉眼，卻添足了幾分老態。
當年他們相戀，卻未終成眷屬。如今他失了老伴，她也是。
無意重逢，他想起從前他們的愛情。雖然老了，可是他們有過愛情。現在老了，只不過是愛情亦老了，可並不代表就不是愛情。
他約地去旅行。約了很多次，就象當年他追求了她很久方才答應。他們又一次去了第一次去過的山林。
男人說：“我揹你吧。”
女人說：“不，我自己走。”
女人穩穩地踏上溪間的間石，順利到了對岸。男人卻因腳滑一腳踩進了水裡，跌坐在溪間的間石上。男人感嘆自己年老後不爭氣的腳力。
走山道時，男人想起從前背女人的情形，脫口而出：“我揹你吧。”於男人而言，這次純屬於未脫出回憶的下意識反應。卻未想到女人說道：“好的。”
男人不由一楞，終於率先向前走去，“還是走吧。”
又到了近山頂的農舍。依舊如那晚一般下起了雨。始終單獨呆在房中的女人，終於走出房間坐到廊下獨自看雨的男人身邊一起看雨。他們同時想起那個擁吻的雨夜，卻談論起彼此逝去的伴侶。
男人面對初戀的愛人，突然懷念生活在一起幾十年的妻。想起這輩子對不起妻幹過的那麼多荒唐事。
女人面對初戀的愛人，突然念起生活在一起幾十年丈夫的種種好。雖然丈夫出過一次軌，可終於在山裡的這個雨夜面對初戀的愛人，想起丈夫生前種種對自己的好。
似乎幾十年前那場山盟海誓的愛情扺不過幾十年的相處、在一起柴米油鹽的日子。
男人自問自己是否每日想著初戀的愛人？讓他自己沮喪的答案是，並沒有。除了因誤會造成分手時的痛苦和得知她嫁人了三天的撕心裂肺，他並沒有時時想到她。他只不過偶爾會想到她現在過得是否好？
女人因誤會和男人分手，恨了他一輩子。雖重逢後，誤會解開，冰釋前嫌。可那又能怎樣。她這輩子已註定和另一個男人結婚生子，而這一切足以粉碎一段海誓山盟。若不是一個人在家太孤單，她哪裡會跟初戀愛人出來。於她，這只不過是又打發了一天老年時光裡寂寞孤單很難打發的光陰。
相隔一輩子重聚首的初戀愛人在一起，看了一會雨，聊了一陣彼此的一輩子，相安無事地各自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雨已停。他們登上山頂等待日出。磅礴的日出照耀著這對彼此相隔了一輩子重聚首的他們。愛情老了的時候，就是你不言我不語彼此並肩看噴薄的日出。
無戒365極限挑戰寫作訓練第125天
閱讀更多 定海一棒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