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價的芬芳

無價的芬芳

也算不上故事,不過是我記憶中一個小片段,比芝麻大點。

那天,母親剛進家門就喊我:“正宗芝麻餅,快過來嚐嚐。”我納悶,平時母親不管買了什麼好吃的,都是悄無聲息地放茶几上。今天咋了,一個芝麻餅,而且春節剛過。轉念一想,這芝麻餅該不會有啥故事吧?

那張芝麻餅被潔白的紙巾裹著,怎麼看都顯得醜陋與單薄。母親擔心放包裡會壓碎,竟用手一路託回來。

吃晚飯的時候,母親說起單位的司機李師傅。李師傅車開得好,為人本分,雖已到退休年齡,但對工作還像年輕人一樣有股執拗勁兒。據說,李師傅當兵的時候在首長家燒過鍋爐,因為老實能幹,深得領導賞識。上世紀70年代,士兵提幹還相對寬鬆,找他談話時,他說自己文化淺,不想當官。他最大的夢想是學開車,同期入伍的戰友都在背地笑話他傻。後來,李師傅改為“軍工”,真的在部隊開了一輩子車。開幾十年車,連一次小剮小蹭都沒有,這對開車的人來說是個奇蹟。

母親說,她是在下午上班的時候碰上李師傅的,他搖下車窗衝她招手。平時,他和母親沒什麼話,當時,母親還以為他在喊別人。母親回頭找了一圈兒,沒發現有別人,才確信李師傅是喊她。李師傅下了車,繞到車的右側門,眉開眼笑地說:“我回老家了,帶的芝麻餅,找你好幾天也沒找著。”母親又驚詫又感動。芝麻餅裝在一個塑料袋裡,李師傅拿起方便筷輕輕地夾起一張,又從紙盒裡抽出一張紙巾,小心地將它裹住,才鄭重地遞給母親。他說:“我們老家的芝麻餅,正宗,可好吃了。”

那張芝麻餅,拿在手上薄得真像一張紙,那大概是母親記憶中收到的最“輕”的禮物了。它從李師傅的老家河北輾轉至瀋陽,可謂千里迢迢。母親說,那張餅已不是最初意義上的餅了,它的價值已得到最大昇華,除了情義,沒有任何東西能夠稱量它。

我突然間理解了母親,為什麼要把這張在別人看來很可能是“微不足道”的禮物帶回來與我分享。只要回想起那個瞬間,你就覺得這個世界該有多麼美好,它與俗世中各種各樣的“慾望”無關。它只與簡單和快樂相系——我給予,我快樂。它如一股溪流,洗濯著我們已被染汙的心靈,讓生活散發溫暖。

世間沒有什麼東西是廉價的,我們必須用高貴的眼睛欣賞高貴。給予別人善意與關愛未必多麼複雜。其實,每個人本就是一粒“芝麻”,不管“芝麻開花”還是“芝麻開門”,與人玫瑰都是一件甜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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