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的團長我的團》到中國的科創板恐怕入不了巴菲特的眼

由影帝段奕宏張譯

等主演的電視劇《我的團長我的團》是國產抗戰劇的一部巔峰之作。這部電視劇以細膩的表現手法再現了在艱苦卓絕的抗戰之中,一群被視為人渣子、兵垢子的“炮灰團”在由段奕宏飾演的傳奇團長龍文章的領導下,實現了華麗的轉變:在攻打南天門的慘烈戰鬥中,在明知自己已經被上峰背信棄義地作為棋子而拋棄的情況下,依然不怕犧牲,英勇奮戰,在日軍的重重包圍中堅守樹堡38天,建立了蓋世功勳的可歌可泣的感人故事。

這部電視劇之所以能夠成為經典,不僅僅在於它的細膩的表現手法讓人很入戲,感覺身臨其境,就像餘華的小說一樣讓人哭著笑、笑著哭,給人帶來發自內心的快樂享受,更在於它深刻的思想內涵,值得令人細細品味。其中有一個橋段是這樣的:

美軍聯絡官麥師傅問團長龍文章:“你和你的弟兄喜歡做別人桌上的籌碼嗎?剛死就會被他們忘掉,就好像沒活過。中了槍,喘著氣,最後一口。很後悔,不知道為了什麼。”龍文章回答說:“沒人想做別人的籌碼,可總得有人犧牲吧?”……

自私自利是人性的本能,英雄烈士之所以讓人崇敬,是因為他們突破了人性本能的羈絆,無視個體之間的利益糾葛,進入了形而上的道義境界,願意犧牲自己這個個體,以維護整體的利益,實現了人性的昇華。

犧牲個體利益,以維護整體利益,在整個生物進化過程中,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進化喜歡壓力、隨機性、不確定性和混亂,而個體生物則相對脆弱,總是要遭受壓力、隨機性、不確定性和混亂的打擊和考驗,如果無法承受這樣的打擊和考驗,就只能被淘汰,基因就不能得以延續,只有那些能夠承受這樣的打擊和考驗的生物個體才能生存下來,基因得以延續。基因庫正是利用壓力、隨機性、不確定性和混亂的打擊和考驗來確保優勝劣汰,提高整體的生存能力。這是由英國科學家理查德·道金斯在其成名作《自私的基因》中論述的觀點。

不過我們可以注意到,生物進化中的犧牲個體利益,以維護整體利益實現優勝劣汰是一種自然選擇的結果,就如同清末啟蒙思想家嚴復

《天演論》中所說的“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生物個體是不願意犧牲自己的,可以說個體的失敗不會得到任何人的同情;但是龍文章那樣的英雄烈士卻是主動選擇犧牲自己,從而維護整體的利益,這種個體的失敗(英雄烈士被敵人殺死對於英雄烈士個體而言就是一種失敗)卻能得到人們的尊崇。

不幸的是,在創業和投資領域,個體的失敗雖然為整體的利益作出了貢獻,但是卻得不到任何人的同情,更不用說是人們的尊崇了。所以對於創業和投資的人而言,只許成功,不許失敗。正因為如此,在股市投資領域惟一能夠實現長期穩定盈利的價值投資就是一種極其保守謹慎的投資策略,也正因為極其保守謹慎,價值投資才能成為必勝的投資策略。

A股市場即將迎來新的板塊--科創板,全稱則是“科技創新板”(Science and technology innovation board)。A股市場上科創板概念相關的股票已經被大肆炒作一番,可是科創板概念再火爆,恐怕也入不了價值投資大師巴菲特的眼。

在一般人眼中,科學、技術、創新都是非常高大上的詞彙,用《反脆弱》

的作者塔勒布的話來說,這是現代化給人類帶來的“新事物狂熱症”的表現。人們會不假思索的認為,只要是科技創新,就總是好的,並以擁有創新產品為一種時尚和榮耀,正因為此,蘋果才會快速地科技創新,不斷升級換代Iphone產品,引發購買Iphone的狂潮,使蘋果一度成為全球市值最大的上市公司。科技創新對整個人類社會而言當然是有極大的益處的,可是對作為個體的投資者或者公司而言,卻不一定都有極大的益處,有時候甚至是一種極大的威脅。

曾經的膠捲世界霸主柯達,因為數碼相機的發明而最終破產倒閉;曾經的手機世界霸主諾基亞,則由於沒有跟上智能手機的潮流而轟然倒塌。巴菲特正是由於看不懂科技創新的一波又一波浪潮,所以堅持自己的能力圈,專注於自己看得懂的消費、物流、金融等傳統行業。哪怕他後來買入了蘋果公司,也只是將蘋果公司納入到他的電子產品大消費範疇之中。


從《我的團長我的團》到中國的科創板恐怕入不了巴菲特的眼

伯克希爾持倉股票前十位



巴菲特在《致股東信》中曾經反覆提到:不買所謂有潛力的公司,也不買所謂有轉機的公司,因為這些公司還沒有成為優秀的甚至是偉大的公司,隨時可能被市場證偽並且淘汰出局。

科創板實行註冊制,哪怕還沒有贏利也能掛牌上市。對於投資者而言,首要的目的是獲取利潤,而不是為了搞科技創新。更何況,有的時候哪怕是科技創新也無法帶來利潤。對此,巴菲特深有體會。

巴菲特在訪談中曾經如此描述對伯克希爾哈撒韋的投資:“我最愚蠢的一筆交易是買下了伯克希爾·哈撒韋,我知道說出這話就得好好解釋。那是1962年,當時我操作的資金規模只有700萬美元。當時伯克希爾公司從流動資本來看很便宜,作為一家老牌紡織企業,走向沒落已有段時日。每一次關閉一家工廠,就會將得到的錢買些自己的股票,於是我打算在他們之前買入股票,將來再賣給他們,從中賺些利潤。就這樣,1964年我手裡已經有不少他們的股票,我去跟管理層談判,果然他們要出錢買我手裡的股票,我跟他們說好11.5美元就都賣給他們,但他們只肯出11.38美元,這讓我非常生氣,於是我買下了整個公司,開除了CEO。後來伯克希爾成為一切的基礎,直到1967年我找到了一家保險公司,於是幫伯克希爾打造了保險為主的業務。但它畢竟是一家紡織企業,所有的資產和業務讓我隨後整整20年時間裡,不得不一直向這些賠錢的業務注入資金。我們後來還買了一家紡織廠,而且還不停地購置機器,希望可以減少人力。但是整整20年,我們所有的努力都沒有見效,事實證明紡織行業不行。如果伯克希爾起點是一家保險公司,那麼市值將是現在的兩倍。這筆交易損失了至少2000億美元,因為我投入的每一筆錢都是負累。”

巴菲特為了提高生產率,降低成本,就不斷買入最新最先進的機器,可是生產出來的產品依然無法與外國進口的廉價紡織品競爭,巴菲特買最新最先進機器得到的收益,事實證明,最終都轉移到了消費者的手中,而巴菲特自己卻沒有從中受益,甚至整個生意都成為一種巨大的負累。

所以,科技創新本身對於投資者而言都不見得一定就是好事情,更何況那些搞科技創新的科創板上市公司了。創新創業最終成功的概率是很低的,A股的創業板以樂視網的沒落為標誌,事實上已經失敗了。這很正常,哪怕一度的中國首富王健林的兒子王思聰有那麼多資源做熊貓TV,也創業失敗了。不單單在中國是這樣,在全世界範圍內,創新創業最終成功的概率都是很低的。

以實行註冊制的成熟的美國市場舉例而言,據統計,1995年至2005年十年間,美國三大股市共有9273家公司退市。這一數字十分驚人。其中,紐約證交所(NYSE)十年總計退市1906家,NASDAQ(美國的創業板)十年退市6257家 ,美國交易所(AMEX)十年退市1010家。


從《我的團長我的團》到中國的科創板恐怕入不了巴菲特的眼

美國退市公司統計1995-2005


巴菲特今年已經89歲高齡,可以說在市場裡奮鬥了一輩子,一樁樁,一件件,失敗的案例他已經親眼見過、親身經歷過太多,使他形成了極其保守謹慎的價值投資策略。

打個比方,按照巴菲特的價值投資理念,他只要買桃樹摘桃子,而不要種桃樹苗。因為當你買了桃樹苗來栽種的時候,你不可能知道它未來能否成活,成活了能結多少桃子,桃子大不大,桃核小不小,桃肉好吃不好吃,抗病蟲害能力如何等等信息,這些都是不確定的。所以,巴菲特的價值投資策略極其厭惡不確定性,只用合理的價格買那些已經結很多好桃子的好桃樹,因為這是能夠確定盈利的事情,正所謂“二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

這樣的巴菲特能看得上中國的科創板嗎?絕無可能!而且,真正的價值投資者都會作出與巴菲特一樣的選擇。

我好像說了科技創新板很多的壞話,但是,請你不要誤解,價值投資者不會選擇投資科創板並不就意味著科創板不好,或者說科創板不重要,恰恰相反,科創板很好,也很重要,因為一旦某一家公司創業成功,那產生的社會效益是驚人的,每個人都可以從中受益。就像納斯達克在淘汰了大量的失敗者犧牲者之後,也誕生了微軟、思科、英偉達等偉大公司一樣,全世界人民深受恩惠。只是價值投資者不願意成為進化中的犧牲者失敗者,因為儘管事實上這些犧牲者失敗者也為科技創新和社會進步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但是沒有人會來感恩他們,也沒有人會來同情他們,有的只是冷嘲熱諷,這與龍文章團長那樣的英雄烈士的情況是不一樣的,更何況令人遺憾的是,大多數人們對英雄烈士們也沒有什麼感恩之心。

1962年,美蘇爭霸引發古巴導彈危機,蘇聯潛艇B59艇剛剛進入古巴水域就遭到了美國反潛兵力的重兵圍剿。美軍驅逐艦探測到了B59艇的聲吶訊號,立刻向著他們投下了一串串的深水炸彈。B59艇頓時劇烈的震動起來,船上的設備被震壞好多,到處都是噴濺的海水和嘶嘶亂叫的漏電。 當時,B59艇上攜帶了兩枚T5型核魚雷,這種可怕的魚雷是蘇聯海軍武器庫中最可怕的“末日武器”,專門用來團滅美國航母戰鬥群的。當時蘇聯海軍的規定是:要發射核魚雷,必須要三名最高指揮人員同時批准才可以。而這個時候由於美軍不停地扔深水炸彈,B59艇有被擊沉的危險,生死攸關之際,艇長和政委都已經同意發射。然而參謀長瓦西里·阿爾希波夫卻在關鍵時刻不顧己方安危,毅然作出了否定的決策,最終B59艇浮出海面向美軍示弱“投降”,避免了核大戰的爆發,也挽救了全世界,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也許我們都不會存在於這個世界。

在這個軍事行動中,瓦西里·阿爾希波夫失敗了,但是他的失敗卻拯救了全世界。儘管如此,世界上絕大多數人對他的事蹟一無所知,更別提對他有什麼感恩之心。在此,向拯救了全世界的瓦西里·阿爾希波夫感恩、致敬!


從《我的團長我的團》到中國的科創板恐怕入不了巴菲特的眼

拯救了全世界的瓦西里·阿爾希波夫


巴菲特在2019年《致股東信》中寫道:“查理和我樂於承認,伯克希爾的大部分成功僅僅是搭上了美國經濟發展順風車的結果。對於美國企業或個人而言,吹噓自己‘單槍匹馬做到了這一點’已經超越了傲慢。但是在諾曼底的一排排簡單的白色十字架應該讓那些提出這種要求的人感到羞恥。”

價值投資大師巴菲特雖然極力避免自己在市場中的犧牲和失敗,但是他清楚地知道,伯克希爾收穫的鉅額財富既有龍文章那樣的英雄烈士犧牲者的功勞,也有那些在競爭中的失敗者的功勞,對他們他時常懷有感恩之心。

對犧牲者和失敗者的感恩不能改變價值投資的邏輯,價值投資只有成功,沒有失敗;只有贏,沒有輸。所以中國的科創板當然入不了巴菲特和其他價值投資者的眼,但是它對中國整個國家的發展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也許過個十幾年或者幾十年科創板中就會誕生類似於微軟這樣的偉大的公司,到時候自然會吸引價值投資者的目光,因為時間是最好的試金石、過濾器、裁決者,為價值投資者基本消除了不確定性,奉上真正偉大的公司,這也是塔勒布在其《反脆弱》中提出的“林迪效應”的一個具體表現。只是在當下,價值投資者最好就當個吃瓜群眾,好好欣賞即將上演的科創板精彩大戲就可以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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