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進入21世紀以來，以不倒翁般的政治強人風格聞名於世的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在愚人節當天摔了兩個大跟頭。
4月1日，土耳其地方選舉初步結果出爐：執政黨正義發展黨（簡稱正發黨）遭遇前所未有的重挫，在包括第一大城市伊斯坦布爾、首都安卡拉在內的前三大城市全線潰敗，為25年來首次。
在安卡拉，反對黨共和人民黨的安卡拉市長候選人亞瓦斯獲得50.9%投票，正發黨候選人為47.06%，終結了正發黨在首都連續執政25年的歷史。這在埃爾多安的政治生涯中尚屬首次。
伊斯坦布爾的選情最為焦灼，兩黨市長候選人的得票率相差不到0.1個百分點，且均已表示自己獲勝，並由此引發計票準確性的爭議。不過根據最高選舉委員會1日的表態，雖然尚未公佈勝選方，但其承認反對黨候選人以2.8萬票的優勢領先。
在愛琴海重鎮、第三大城市伊茲密爾，共和人民黨以近20個百分點的優勢乾脆利落地贏下選舉。
同日，美國五角大樓正式宣佈，因土耳其計劃採購俄羅斯S-400防空系統，將停止按計劃向土耳其交付F-35隱身戰機。土耳其是F-35重要的參與方，而對置身中東亂局、且對項目投入巨資的土耳其來說，F-35對其革新空中戰力的意義也不言而喻。
從選舉到軍事，兩者看似並無直接聯繫，卻又悄然交織在一起，左右著埃爾多安乃至土耳其的命運。
圖說：4月1日，在土耳其安卡拉，土總統、正義與發展黨主席埃爾多安向支持者致意。圖片來源：新華社
一
土耳其地方選舉每五年舉行一次，以直選產生土耳其30個主要城市，51個省會及922個縣(區)、鎮(街道)的行政長官。其中，伊斯坦布爾、安卡拉等大城市的市長歸屬最受關注，傳統上被視為全國大選民意的風向標。
在30個主要城市中，伊斯坦布爾與首都安卡拉意義尤其重要。伊斯坦布爾是埃爾多安的“龍興之地”，他曾在此擔任市長，贏得讚譽，繼而走向政治生涯的巔峰。埃爾多安曾在助選活動中說，“誰贏了伊斯坦布爾，誰就贏了土耳其。” 而在安卡拉，共和人民黨市長候選人亞瓦斯在勝選後稱之為“民主在土耳其的勝利”。
共和人民黨此次獲得了二十餘年來罕見的大勝，幾乎顛覆了正發黨自世紀初以來主宰土耳其政壇的格局。除了前三大城市外，共和人民黨還拿下了第五和第六大城市阿達納和加濟安泰普，即前六大城市中的五座——這五座城市約佔土耳其總人口的40%。
分析認為，貨幣貶值、物價飛漲、失業率居高不下，令民眾怨言頗深，是正發黨在此次地方選舉中失敗的主要原因。
自去年開始，土耳其里拉匯率波動劇烈，在去年8月及今年3月發生大幅貶值，許多從事加工貿易的企業宣告破產，國債信用等級與市場信心嚴重下滑，信貸與融資發生困難。同時，國內物價連年攀升，選前3月的通脹率達到19%，尤其是涉及民生的食物，如大米、雞蛋、洋蔥、茄子等漲價嚴重。經濟惡化導致本就不低的失業率進一步走高，至2月達到13.5%，其中青年失業率則達到20%。
二
顯而易見，正發黨若要穩定其執政地位，扭轉經濟頹勢是當務之急，但這又談何容易。在去年8月的里拉匯率危機中，埃爾多安及國際輿論雖對原因莫衷一是，但均承認土耳其與美國關係的惡化、以及美國對土耳其鋼鐵等製品加徵關稅是導致危機的重要原因。
實際上，若非去年埃爾多安冒險將全國大選提前舉行，則8月的匯率危機將發生在選舉之前，埃爾多安能否涉險過關顯然存疑。之後，埃爾多安雖以釋放美國牧師布倫森緩和了與美關係，但雙方在敘利亞、庫爾德、對俄關係等問題上存在諸多分歧。
4月1日，五角大樓在愚人節當天給埃爾多安開了個雪上加霜般的玩笑，其意義絕非僅限於軍事領域。拋開土耳其100多架的換裝計劃以及S-400這樣的藉口不談，美國在F-35交付關口上的舉動表明，其對埃爾多安政府的內外政策十分不滿。
但是，埃爾多安本人素以政治強人的形象聞名於世，而這也是其政治魅力重要的來源，想讓他在世界面前對美妥協談何容易。此前，埃爾多安已多次表示不會停止購買S-400，也不會在庫爾德問題上為美國讓步。在美國頗為忌憚的委內瑞拉問題上，埃爾多安又是最早表示堅定支持委內瑞拉總統馬杜羅的重要政治人物之一。既然美土關係短時間難以扭轉的情勢，美國繼續以政治、經濟及軍事等方式對土耳其持續施壓恐在所難免。
圖說： 4月1日，在土耳其安卡拉，正義與發展黨支持者參加集會。圖片來源：新華社
三
儘管如此，從整體得票率來看，正發黨依然佔據優勢。據土耳其發行量最大的日報《自由報》報道，正發黨收穫44.42%的選票，贏得30個主要城市中的15個，共和人民黨雖拿下30.07%的選票，但在絕對數量上仍與前者有不小差距。
可以說，反對黨此次雖然取得空前突破，但距轉化成果為實際的政治影響力仍較遠。首先，在土耳其去年4月從議會制轉型為總統制後，國內權力格局已然發生重大變化。埃爾多安廢除總理職位，權力更為集中。在總統權力的“庇護”下，權力與資源進一步向正發黨集中的態勢難以扭轉，執政黨也可持續對政治和社會議題施加關鍵的影響力。
其次，在埃爾多安於去年夏天當選總統後，下次總統選舉還有近5年時間才能到來。儘管世界經濟仍不算景氣，但正發黨有充分的時間可以調整自身政策，重整態勢。從此次地方選舉來看，正發黨的獲勝區域仍主要在內陸城市和黑海沿岸，且在伊斯坦布爾和安卡拉與對手相差不大，可見其基本盤仍舊穩固。
最後，單純的批評固然容易，但做建設性的批評卻不然。正如埃爾多安所說，反對黨雖然取得了巨大突破，但在整體經濟形勢欠佳且只掌握地方權力的情況下，反對黨如何有效去兌現對選民的承諾呢？
新民晚報記者 楊一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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