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做夢奪狀元

書生做夢奪狀元

書生陳君自幼苦讀詩書,最大的心願就是考取狀元。可屢次考取都無功而返,別說狀元,連個秀才都沒中過。祖宗留下的田產也被他變賣光了,都作了趕考的資費,生活日漸艱難起來。

這一年年關將至,早上起來,妻子望著已見底的米缸,無奈地對陳君說道:“你去我孃家借些米吧,要不這年都過不去了。”一聽去老丈人家借米,陳君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老丈人看不上他,當初就不同意自己的女兒嫁給他。現在要他去老丈人家借米,怎麼張得開口啊!見陳君不願去,妻子哽咽著說:“你不去就得我去,我回去了恐怕就回不來了,你自己怎麼辦呢?”陳君一聽,起身哀嘆一聲說:“ 還是我去吧,離了你我怎麼活呀!”

老丈人家不算遠,可陳君不願去,磨磨蹭蹭,晃到老丈人家門口時都中午了。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他硬著頭皮推門進了屋。一家人正在吃飯,看陳君來了,丈母孃剛要起身招呼,被老丈人一聲悶哼制止了,他冷冷地問道:“幹什麼來了?”陳君臉紅紅的,聲音如蚊子哼:“家裡沒米了,想借些米……”“要米可以,你叫我女兒自己回來拿。”老丈人依舊冷冷地說道。

陳君想,看來妻子說得沒錯,老丈人到現在也不願意自己的女兒跟著他吃苦。想到此,他就說:“她腳崴了,走路費力,背不回去的。”老丈人慢條斯理地說:“那沒關係,用我的毛驢馱嘛。”說完,不再搭理陳君,端起碗來繼續吃飯。陳君沒辦法,只好退出了老丈人家。

陳君回到家,妻子一看他空著手就什麼都明白了,禁不住落下淚來。陳君把來龍去脈說完,嘆口氣說:“你還是回孃家吧,要餓死就餓死我一個人!”妻子的眼淚止不住,抱住陳君說:“要死咱倆也死在一起。”正傷心呢,響起了敲門聲,夫妻倆趕緊擦乾眼淚,打開門,原來是鄰居家走丟了一隻雞,問陳君夫婦見沒見到。鄰居一走,妻子一拍大腿說:“有了,從我孃家能拿回米了。”陳君不知道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妻子說:“我父親的毛驢可是他的心肝呀,咱們今晚過去把它偷偷牽出來,找個地方藏起來,然後再幫他找回來,就不愁他不給咱們米了。”陳君一聽,臉都白了:“不行,餓死也不能去偷啊!那不是君子所為呀!”妻子忙解釋說:“咱不是去偷,只是使個小計謀,要些糧食回來,你還真想餓死呀!”說著眼淚又下來了。陳君也不想餓死,只不過放不下讀書人的面子,又想不出別的辦法,只好聽妻子的。

半夜,陳君兩口子偷偷來到老丈人家。老丈人家的狗熟識二人,沒咬也沒叫,還跑過來衝他們親暱地晃著尾巴,看著他們把毛驢悄悄地牽出了家門。陳君兩口子把毛驢牽到離村子兩裡地外的河套葦塘裡,找了一個葦子茂密的地方,把毛驢纏在一墩柳毛子上。妻子說:“明個兒一早咱就去我孃家,到時你聽我的,米一定能拿回來。”

天一亮,陳君和妻子就朝老丈人家走去。剛進村,就看見老丈人滿頭大汗地到處轉呢,倆人走到跟前問:“爹,這是幹什麼呢?”老丈人一看陳君,不高興地說:“毛驢丟了。是要米來了吧?沒有。我女兒可以留下,我還養得起。”陳君的臉又紅了。妻子忙說:“陳君不光會讀書,還能‘夢知’(古時候一種迷信的掐算行為)呢,毛驢丟了叫陳君給‘夢知’一下,也許能找回來呢!”老丈人半信半疑地看著陳君說:“你真能‘夢知’?”陳君磕磕巴巴地說:“有時準,有時不準。”妻子在一旁忙說:“十有八九。”老丈人也是沒別的辦法,只好說:“那好吧,你給‘夢知’一下吧,看毛驢丟哪去了。”

兩口子跟著老丈人回到家,陳君到拴毛驢的地方裝模作樣地走了兩圈,張嘴打了一個哈欠說:“困了。”妻子趕緊把他扶到屋裡。一進屋,陳君便一頭倒在炕上,打起了呼嚕。陳君的呼嚕打了半個多時辰,突然一翻身,伸了個懶腰坐起來。大夢初醒,他睡眼迷離地叫道:“岳父心如焦,毛驢走丟了。若問何處去,葦塘深處跑。”老丈人一聽,忙問道:“你是說毛驢跑到葦塘裡去了?”陳君點點頭說:“去葦塘找找吧,好像是纏在葦塘裡了。”老丈人撒腿就跑了出去。不一會兒,老丈人就把毛驢牽了回來,一進院就高喊老伴:“快,準備好酒好菜,我跟姑爺喝兩口。再把米給裝兩袋子,一會兒叫姑爺拿回去。”聽到老丈人的喊聲,坐在屋裡的陳君抹了一下頭上的汗,衝妻子感激地笑了笑。

這天,陳君去趕集買紙墨,路過老丈人的村子,迎面碰見了老丈人和一個老頭。一見陳君,老頭一把拽住了他,把他嚇了一跳。老丈人笑哈哈地說:“我正要找你去呢,這是你王大爺,家裡一頭要下崽的母豬丟了,你快給‘夢知’一下。”陳君一聽,頭就大了,給老丈人找驢是事先做好的套,能“夢知”到,這豬上哪“夢知”去呀!又不能說破,說破了老丈人非得打他個頭破血流不可,而且這事要是傳出去,這輩子恐怕都要揹著一個偽君子的名聲了。王老頭不知道陳君想啥,拽起他就走,一直把他拽到了家裡。

到了王老頭家,王老頭把陳君拽到豬圈,陳君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好,只得硬著頭皮裝模作樣地在豬圈轉了兩圈,然後向屋裡走去。進屋後,陳君拍拍腦袋說:“不困啊!”王老頭一看,有些急了:“怎麼能不困呢?你岳父可說你‘夢知’特准呢!你就幫幫忙吧!”陳君真是有苦說不出,只好苦笑了一下說:“你彆著急,等我困了就睡,醒來也許就知道你家豬在哪了。”一直捱到天黑,陳君也沒困,把王老頭急得眼睛都紅了。陳君看外面暗下來了,打了個哈欠說:“我困了,明天早上我告訴你豬在哪呢!”王老頭只好走開了。

熬到半夜,一直沒睡的陳君起身聽聽隔壁的動靜,王老頭和老伴的呼嚕打得正歡呢,陳君連忙下炕,打開門向家跑去。陳君想跑回家問問妻子怎麼辦,給老丈人夢知毛驢是妻子出的主意,不行就讓妻子回孃家把事明說了吧!跑到半路,突然肚子疼,內急,可陳君的書生本性又表現出來了,非得找一個揹人的地方。抬頭四下一望,藉著月色看見遠處有一所廢棄的場院,連忙狂奔過去。跑到場院裡,在牆角處解了內急,起身時突然聽到一聲豬崽的叫聲。陳君精神一振,又細聽聽,聲音好像是從院裡的破屋子傳出來的。陳君忙跑過去,藉著月光往裡一看,一頭母豬躺臥在屋角處,一群小豬崽在母豬的身下拱奶呢!陳君揉揉眼睛,細看了看母豬,跟王老頭丟的母豬一模一樣。陳君禁不住心裡一陣狂喜,數了一下豬崽,一共十二隻,又把沒有了門扇的門框用幾塊木板擋結實了,轉身向王老頭家跑去。跑回王老頭家,悄悄進了屋,脫鞋上炕,踏踏實實地睡了起來。由於晚上跑累了,陳君一覺睡到大天亮,睜開眼睛一看,太陽都上房簷了。王老頭正滿臉焦急地坐在炕沿上候著他醒來呢。陳君一翻身坐了起來,眯著眼睛道:“好夢一覺醒,心知肚又明。場院成豬圈,崽有十二頭。”王老頭忙問道:“你是說我的豬有下落了,還下了十二隻小豬崽?”陳君點點頭說:“兩裡外有一個破場院,你去找找看。”王老頭立刻飛跑了出去。沒多久,王老頭樂哈哈地趕著母豬和十二隻小豬崽回來了。一進屋,王老頭一把抓住陳君的手說:“神了,神了,你‘夢知’得太準了。”又回頭吩咐老伴,“多準備禮物,讓陳先生帶回家。”

陳君拿著王老頭給的一大堆禮物,樂哈哈地回到家,把事情的經過給妻子一說,妻子倒沒樂,反而擔心地說:“這要是傳開了,都認為你能‘夢知’,丟東西的都來找你可怎麼辦呢!”陳君一聽,剛才的高興勁也沒了。

提心吊膽地過了幾天,沒有人找陳君“夢知”,陳君的心才稍稍放鬆了些。可心還沒安穩幾天,這天,一群衙役闖進了他家,不容分說,架起陳君就走,把陳君一直架到了縣衙。到了縣衙陳君才知道,是知縣請他來“夢知”的。知縣的一匹良馬跑丟了,找了兩三天也沒找到,聽說陳君“夢知”找回毛驢和母豬的事,就派衙役把陳君給架來了。陳君一聽,傻眼了。“夢知”毛驢不說了,“夢知”母豬是歪打正著,眼下給知縣上哪兒找馬去呀!如果找不到,知縣能饒了他嗎?坦白吧,不僅僅是面子的事,知縣還不得治他個罪?思考一番後,陳君咬咬牙說:“給我準備一間屋子,不要打攪我,明天早上我告訴你馬在哪兒。”知縣立刻派人把陳君帶到一間上好的房子,安頓下來。

天黑透後,陳君等看守他的人睡著了,立刻起身,悄悄地出了門,向家裡跑去。一口氣跑回家,對驚魂未定的妻子說道:“這次麻煩大了,知縣饒不了我的,我連夜逃命吧!我走後你就回你孃家去吧!”妻子嗚嗚地哭起來,說:“都怨我,當初不讓你‘夢知’就好了。”說著把家裡僅有的一點錢交給陳君,催促陳君快走。

陳君依依惜別妻子,出了門就往南跑去。跑了有四五里地,到了一個山坡上,突然一腳踩空,順著山坡滾了下去。快滾到坡下時,一棵樹擋住了他,才沒使他落到坡底。陳君忍著痛好不容易爬起來,一抬頭,看到月光下一匹馬在溝底又蹦又跳,這溝四面陡峭,馬在溝裡出不來。陳君的頭轟的一下,藉著月光細看那被困住的馬,正是知縣要找的馬呀!陳君頓時心中一陣狂喜,顧不得傷痛,爬上坡飛快地向縣衙跑去。跑回縣衙,悄悄溜回屋子,躺下不一會兒天就亮了。知縣帶著衙役來了,陳君翻身而起,叫道:“一覺大天亮,馬跑南山上。陡峭山溝裡,想跑跑不了。”知縣馬上就明白了,說:“你是說我的馬在南面的一個山溝裡?”陳君點了一下頭說:“沒錯,往南五里有一個山溝,馬就在溝裡。不過你得多叫幾個人去,把馬從溝裡抬出來。”知縣看看陳君,立刻吩咐衙役們去南山溝找馬。衙役們去了好一會兒,牽著馬回來了。知縣一看馬真的回來了,高興得不得了,立刻吩咐重賞陳君。陳君領了賞,總算舒了一口氣。剛要走,知縣突然叫住了他,說:“先生有如此‘夢知’,皇上可以解憂了。”陳君沒聽明白,不解地望著知縣。知縣笑笑說:“皇上最喜愛的一個九龍杯被人偷去了,已傳下旨意查找,至今沒有下落,正巧先生夢中找物如同神算,如果能把皇上的九龍杯找回來的話……”知縣話未說完,陳君已是臉色慘白,心中一聲驚叫:“這下徹底完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知縣忙問陳君怎麼了,陳君心知現在說出真相自己的命是完,去京城給皇上找九龍杯找不到也是完,橫豎都是死,不如去京城死一個痛快。他就說:“我是太累了,‘夢知’也勞神費力呀!”知縣忙叫人扶起陳君,說道:“我們現在就去京城吧,早一天找回九龍杯,早一天排解皇上的憂愁啊!九龍杯找回來,你可就飛黃騰達了。”陳君心說:“還飛黃騰達呢,早一天到京城早一天死呀!”嘴上說道:“我怎麼著也得回家給妻子告個別吧!”知縣說:“好吧!快去快回,回來咱們好上路。”說完吩咐兩個衙役跟隨陳君回去。

陳君回到家,妻子正哭著收拾東西準備回孃家,瞧見陳君回來了,驚喜地撲過來,問陳君怎麼回來了。陳君給妻子使了個眼色,回頭對兩個衙役說:“麻煩兩位公差到門外等候一下,我跟妻子說兩句貼心話。”衙役到門外等候,陳君忙把找馬的巧遇跟妻子說了,又說知縣要帶他去京城給皇帝找九龍杯。妻子一聽,頓時痛哭起來,說:“你去了京城就沒命了,你快跑呀!”陳君說:“往哪跑呀?你沒看衙役跟著我呢。我回來就是告訴你,等我走了之後,你立刻回孃家,讓岳父岳母收拾錢物,你們一同離開此地,找個地方躲起來吧。我此去定是找不到九龍杯的,找不到九龍杯就是欺君之罪,要殺全家的呀,死就死我一個吧,別讓你們因為我丟了性命。”說完,抱了一下妻子,悲傷地開門走了。回到縣衙,知縣早已備好了車馬,一行人立刻起程直奔京城。

不幾日,到了京城,知縣拜訪了皇帝的近臣,把陳君“夢知”之事一說,近臣立刻稟奏給了皇帝。皇帝一聽,立刻派貼身的小太監來向陳君描述九龍杯的樣子。小太監說,陳君聽,其實陳君什麼也沒聽進去,心裡一直在想著自己這回是徹底完了,聽不聽也沒什麼用。小太監說完,問陳君有什麼要求。陳君回過神來,心想反正也要死了,還不如死前了了自己的心願呢,就說:“九龍杯乃至尊寶物,不是容易‘夢知’的,得讓我在狀元府睡覺做夢,方能‘夢知’呀!”小太監冷笑著說:“那狀元府是什麼人都能去睡覺做夢的嗎?”陳君脖子一挺說:“不在狀元府睡覺做夢,我是難以‘夢知’九龍杯在哪呀!”小太監看陳君口氣挺硬,想了想說:“那我去回稟皇上,請皇上定奪。”小太監去了一會兒,回來了,說:“皇上恩准了。走吧,我帶你去狀元府。”

進了狀元府,陳君把狀元府好好逛了一個遍,又吃了一頓這輩子都沒見過的美酒佳餚。酒足飯飽後,爬上狀元床,倒頭便睡了起來。因自己的心願滿足了,陳君一覺睡得十分香甜,睜開眼睛時天已大亮。那個小太監早就候在門口,看陳君醒了,他過來陰陽怪氣兒地說:“狀元府的覺也睡了,夢也做了,倒看看你可知九龍杯在哪。”陳君伸了個懶腰,一笑說:“一生何所求,狀元夢中有。龍杯誰知曉,命喪黃泉道。”說完,起身準備去赴死。這時就見小太監臉色慘白,撲通一聲跪在陳君面前,不住地磕頭道:“先生真神人呀,請先生救小人一命吧!”這一下把陳君鬧愣了,望著小太監不知何意。小太監還在不住地磕頭,說道:“小的大號隋枝霄,宮裡沒人知道,先生一夢就知是我偷了九龍杯。我偷九龍杯只是想玩玩的,還沒等我送回去呢,皇上就發現杯子沒了,我想送也送不回去了,又怕皇上搜查,只好把它扔在了井裡。先生你就救我一命吧!”陳君恍然大悟,腿一軟差點沒坐在地上,自己所說的四句詩,意思是自己心願是中狀元,終於住了一回狀元府,也算中狀元了;若問九龍杯哪去了,我根本就不知道,只有命喪黃泉了。沒想到,又是歪打正著,九龍杯被這個小太監偷去了,而且小太監大號正叫隋枝霄,與“誰知曉”正好是諧音。陳君長出了一口氣,扶起小太監說:“好吧,我就救你一命吧。你按我的吩咐去做,保你無事。”說著,刷刷刷又寫了四句詩交給小太監,小太監捧著陳君寫的詩急忙跑回了皇宮。

皇帝打開陳君的詩:“宮中有龍井,九龍藏其身。為何落入此,龍飲杯中泉。”詩的意思是九龍杯在後宮的井中呢,為什麼會在井中呢,是神龍拿著它去喝水了。皇帝立刻命人去後宮的井中撈九龍杯,不一會兒九龍杯就被撈了出來。皇帝一看九龍杯真的在井裡,立刻下旨封賞陳君,並把狀元府賞給了陳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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