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這篇文字的初衷是前幾天有個正在唸初二的讀者來跟我說他不想念書了。
我問他：“為什麼？”
他說：“就學不進去，感覺自己不是個讀書的料。”
我回複道：“少說這些場面話，好好說，不然我要拉黑你了。”
他隔了一會兒才發過來一段文字：“我應該是那種不良少年，打架抽菸啥都要幹，就覺得讀書浪費時間，學校待著沒意思，我身邊的很多朋友都沒念書了，好多都混黑去了，我很羨慕他們。”
我想了想，回覆道：“你是不是覺得他們又威風又囂張，還有好看的姑娘當女朋友，沒人敢惹他們就覺得很牛逼，然後非常羨慕？”
他倒是很坦然：“嗯。”
我想了很久才回複道：“我給你寫一篇東西，看完了你再決定要不要放棄，成不？”
這次他秒回：“好。”
所以我敲下這篇文字，其實這類話題很久都沒寫過了，畢竟別人的人生和我無關，但我想著你能關注到我是個緣分，萬一能讓你以後不後悔不也是一種善意麼？
講道理，能寫這類題材的作者，真心不多，希望能對你有所啟發。當然，還是不要因為一篇文字就好奇作者的經歷，不然為啥是我寫你看而不是你寫我看，對吧，誰沒個狗屁倒灶的過去呢？
問如來為何倒坐，嘆世人不肯回頭。
1
我最混賬的時候大概是初中，以前我記得我說過，要不是因為我的成績還算彪悍，我的處分足夠開除我很多次了，我就讀的第一所高中還需要擔保。
我所在的初中學校是屬於那種星期五一放學門口四五輛警車的學校，很混亂，兩極分化很嚴重，雖然我們那屆後來的高考市文理狀元都是從我們初中畢業的，我都認識，但對立面的話，就初一一年，輟學進入社會的人按兩位數計算。
那所學校的不良少年少女的數量很驚人，打個比方，我剛去那個學校唸書的時候，教室在一樓，教室外面是車棚和圍牆，不說每天，隔三差五就有人翻圍牆，翻到後來我們就習慣了，連個哄都不想起。
至於打架，除非是動刀了流血了，一般都是老師教育一下然後就算了，連處分都不會記，因為打架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真心太多了。
而這樣的情況，我篤定地相信在三四五線城市的學校裡面比比皆是。
初中是集體叛逆期。
男生開始打架，拉幫結派，你惹到了一個人給你喊一群人來，從身體到靈魂開始為了英雄主義好勇鬥狠，同時性的覺醒讓他們開始向好看的女孩子進軍，其實女生也是第二性徵開始發育，於是開始早戀，而往往那種長得好看文文靜靜的男生是比不過不良少年的成功率的。
原因我思考過，與其說是女孩子對於不良少年有一種變態的另類的安全感，不如說點成人的話語，那是人類對於權勢的諂媚本能，這裡就不限於男女了，只是一個學校要出一個女校霸，是很難的。
權不至於，勢力，主要是這兩個字，每個班的不良少年彼此都認識，甚至在校外也認識那些地痞流氓混混，在初中這個不諳世事的年紀，有人做了你不敢做的事情，就可以得到崇拜，這其中包括打架、逃課、翻牆、抽菸、喝酒以及其他，詳情請查閱《中學生日常行為規範》，反著來。
不得不說《古惑仔》像一把尖刀一樣插進了我們這代人的軟肋，我那會兒也看《古惑仔》，也很崇拜他們。
陳浩南在《戰無不勝》裡面說的那段話我記憶尤新：“我跟你們差不多大的時候，我也一樣，差點加入黑社會。不信啊？為什麼加入黑社會？威風啊，英雄主義，夠屌，我不喜歡你，我可以砍你，我看你不順眼，就可以扁你，你他媽的看什麼看，出來單挑啊，你打我啊？來啊？”
這段話大概可以詮釋每一個不良少年那個時期的心理。
是啊，學校裡面很威風，所有學生都怕你，很多人都崇拜你，你有漂亮的女孩子可以肆意追逐，用尚淺的年齡做成人才能做的事，老氣橫秋地說自己渾身都是故事。
但是，又怎樣呢？
給你們講個故事，或許不算故事。
2
老趙，是我初中的一個很好的朋友，我和他交好的原因我忘了。
那是個很混的人，他沒有什麼可以叫來幫忙的哥哥姐姐，但是打架絕對是一等一的好手。我印象很深的是有一次他跟學校高年級一個男生打架，那個男生在放學後叫了十幾二十個人圍他，老趙直接把教室後窗玻璃打爛開始亂揮。
初中生只習慣順風架，就是十幾個人圍毆一個不敢還手的人，真正遇到這種不要命的，只有跑的份兒，就好比初中的時候我們就知道鋼管絕對比刀好用，刀容易出事，但鈍器很難，拿刀耍威風的真的是傻逼。
就那一次老趙在學校名聲大振。
慢慢地認識人也就多了起來，校內的校外的都有，後來他老打架，有時候是自己的事，有時候是朋友的事，你要問什麼事的話，我只能說可能就是點雞毛蒜皮比如“你瞅我幹啥”的事，但真心能弄成幾十個人找你的場面，能滿足男生那種英雄主義的心理。
我也不明白那會兒戾氣為何這麼重。
我和他的關係倒沒怎麼變，但他初三上期的時候就不怎麼來學校了，經常逃課，我課間去抽菸的時候都很少碰到他。初三下期有一次我在學校裡遇到他，他變化很大，一眼看上去就是一個社會人造型，囚寸，緊身褲，黑T恤，豆豆鞋。
我和他抽了一會兒煙，才知道他沒念書了，他的女朋友是他同學，還是在我們學校，這次就是因為他女朋友被別人遞了一封情書他才來學校的。
遞情書的男生的頭被打破了，有個小洞，這就是那天的結果。
初中那三年，老趙可以說是威名赫赫了，甚至發展成如果有個男生和他一起抽過煙，能吹噓好久，走路都要囂張一些這種程度。
一開始他跟著一個大混混，搶點學生的錢，收點所謂保護費那種性質的錢。
結果那個大混混因為毒品還是什麼跑路了，總不可能帶著小弟一起跑吧？於是老趙又跟著一個開場子的老闆，做看場子的事情。
標準的打手。
那個老闆對手下人還是很不錯的，錢給得不少，那會兒我還在唸高二，他已經騎著一輛大摩托滿街跑，當真是很威風了。
有一次我在他們的場子裡玩，他過來和我喝酒，完事兒問我要不要點東西助助興什麼的？
我皺眉過後拒絕了，他笑著站起身離開，沒說什麼話。
這裡說的東西就是低級毒品，我確實對這玩意兒很反感，無論是最開始的k粉還是後面的壺壺，但那個時候我對這個瞭解得並不是很深，我的概念裡就覺得和抽菸喝酒差不多。
高二的時候我就去遂寧唸書了，就沒在縣城了，到後來也一直是在外地念書，中間只有一次過年的時候我在一個茶樓碰見他，他帶著一個很漂亮的女人，我問他現在在做什麼，他說幫著別人放水。
我問他為什麼不自己做，他說自己沒啥錢，我也就沒問了。放水這行當怎麼放、放多少、水錢怎麼收都是學問，還是大學問，因為敢用水錢的人，都不是什麼好人。
和亡命之徒打交道，你得惦記著自己的命。
再然後大概是大一還是大二，和朋友閒聊的時候聊起他，說他被抓了，被抓的原因是他的老本行，據說是把人給捅了。
我問朋友說他背後的人沒撈他？朋友說不知道。
我後來打聽到他被關在川北監獄，本來想去小梘溝鎮看看他，但沒找到他爸媽，就沒法弄成直系親屬探監，也只能作罷。
就上個月，我從遂寧開車回家，在回馬鎮高速收費站路口的加油站碰見了他，他在那裡上班。
我有點驚喜，畢竟很久不見了。
他倒是有點不好意思，可能是因為見著了以前他風光時候的舊人。
我跟他寒暄，然後給他遞煙，他說加油站不能抽，我們就走出了加油站，蹲在路邊聊了幾分鐘。
我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他說他是捅了人，但跟的那個哥放棄了他，不肯拿錢撈他，他不服就在裡面亂咬人，於是就沒判幾年，但是大哥就生氣了，雖然沒進去，也因為他接觸不到很核心的東西，但估計錢損失了很多。
他出來過後本來想直接跑路去外地，就想走之前回家看看，結果被人在街上看著了，被堵在家裡打。
“幸虧我媽在鄉下。”他吐了一口煙。
“就打你一頓？”我問道。
他舉起右手，我看見他的小指和無名指沒有了，他笑了笑，露出很黃的牙齒：“兩根手指。”
我轉移話題問他最近過得怎麼樣？
他說自己得了一個什麼病比較複雜我給忘了，反正是因為以前那些低級毒品，沒錢治，要等死。家裡早就和他斷絕關係了，以前的弟兄因為害怕他認的大哥也都不和他往來，稍微鐵的會偷摸給他一點兒錢，也不多，頂天幾百塊，但給了兩三次過後也就都消失了。
我沒說話，掏出手機：“還沒請你喝過酒……”
他一把把我手按住，說：“你是看不起我還是什麼？”
我準備解釋，他站起身來，走到一輛很破舊的電瓶車前，打開後面那個箱子，摸了半天摸出一包軟雲煙，扔給我：“請你的。”
我看了看那包煙上的灰塵，又抬頭看了看他的背影，恍然間想起我認識他不過也就十年左右的光景。
人間地獄。
故事講完了。
3
我現在回到縣城裡，其實感慨很多。
小學不說了，確實太久遠了，那會兒我連個QQ都是一個月可能才有機會登一分鐘，很多人早就失去了聯繫。
初中的，那些曾經在學校裡稱王叫霸無所不能的娃兒，也有靠著邪路飛黃騰達的，但往往隔不了多久，就能聽到他被抓或者跑路的消息，這些能飛黃騰達的真的是極少了，還要靠著超高的情商才行，而且，靠著這個吃飯，一輩子別想上岸，賭博放水吸毒，最後結果也一定是在監獄。
更多的那些打過老師的、溜過冰打過K的、搶過錢的、帶過一堆小弟的人，如今變成了親戚公司幫忙的，家裡幫襯著做小生意的，開飯館的，或者就是在工廠流水線的人。
而那些曾經的小太妹，坐在摩托車後面覺得40碼就是青春的姑娘，容貌醜陋的變成了各大行業的銷售，容貌姣好的憑著樣子挑家裡有房子拆掉的男人，每天和柴米油鹽醬醋茶以及各種小三打交道。
社會磨光了那些夢想成為古惑仔的人的稜角，學生時代所謂的滿身故事到後來才發現只是個笑話，那些遠走他鄉各種打工的人，也因為學歷見解知識等一系列條件只能做一些收入遠低於平均水平線的工作。
永遠只能談戀愛，一說結婚就要出問題。
大多數人都只能走父輩的路：體力活、地攤貨、低檔煙與劣質酒。再無任何跨越自己的階層的可能性，連省都出不了，生不起病，養不起孩子。
於是這一輩子，女人靠姿色，男人靠家境。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你們的孩子也會如此。
死循環。
4
我不知道有多少四五線城市的弟弟妹妹能看到這篇文字，但你們要知道，人之所以讀書，不單是競爭，更多的，是老天給你們的機會，畢竟投胎是你們控制不了的。
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德五讀書，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貴人十養生。
就像一開始跟我說想要輟學去混社會的那個朋友，我問你一句：
“你能混到什麼程度？”
如果你能回答上來，那我再問你一句：“憑什麼？”
中國永遠有比你能打的人，比你心狠的人，比你熟悉渠道的人，比你膽子大的人，比你情商高的人，比你有錢的人，永遠有，那你憑什麼？
不信的話我們打賭，十年後，你再回來看這篇文字，看是不是我寫得這樣，當然，我賭輸了，沒什麼損失頂多被人罵幾句，但你輸了，就毀掉了一輩子。
希望你莫走邪路。
今天的逼就裝到這裡，謝謝大家。
最後，請持續相信你關注我是因為你愛我。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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