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縣鄭勰:一個將故鄉扛在肩上的打工詩人


寧縣鄭勰:一個將故鄉扛在肩上的打工詩人


鄭勰在他的出租小屋

題記:即使奔赴城市,他的心裡始終裝著故鄉;即使走進城市,他仍有著農民的皮膚和語言;即使置身城市,他仍對城市投以仰望的目光。

鄭勰:一個將故鄉扛在肩上的打工詩人

在慶陽市西峰區隴東商場電器商城的一角,“一”字兒整齊有序地停放著專為商城商戶拉運貨物的三輪摩托車,沒活兒的時間裡,工友們喜歡聚一塊兒玩撲克,或講段子,以消磨這空寂又漫長的時間。在一起覓活的工友中,似乎有一人與眾不同,他50出頭,靜坐在自己的三輪摩托車上,埋頭看著手機,其專注程度儼然一個“手機控”,這行為與他的年齡極不相稱,在常人眼裡他是個另類。其實他是用手機學習、用手機寫詩,他就是我今天要寫的隴東打工詩人鄭勰先生。

與鄭勰相識是在小城的一次文學活動中,他中等個兒,原本不黑的皮膚被風雨陽光漂染成了健康的黑黃,一雙有神的眼睛被藏在一架近視眼鏡後面,一身正統的深藍色西裝包裹著清瘦的身軀,他少言寡語,甚至感覺到一種文氣和儒雅。他伸出手,主動禮節地握手問好,帶著繭子的手滿有力道。他一開口,濃濃的鄉音瞬間瀰漫開來。偶爾他也有微笑,排列整齊的白牙齒露出來,一股暖暖的溫情會感染你。

往後的日子,我和鄭勰偶爾在網上有交流,交流的話題更多的是詩歌和文學,從始至終,鄭勰的語氣溫和,態度虔誠,讓人感覺很舒服。從側面瞭解到,鄭勰是甘肅寧縣中村鄉的農民,他擁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半輩子時光他以務農為業,靠勤勞的雙手供養著一大家子人的生活。他陸續把兩個孩子撫養長大,送進了大學。隨後,孩子們大學畢業走上了社會。大兒子已經娶了媳婦,生了子。兩個兒子都在外地打拼。小孫子留在老家。當農業機械耕作逐漸代替了人工耕作之後,他便一個人來到這座小城,走上了屬於他的打工之路。

在鄭勰的家鄉,連年乾旱,交通不便,信息閉塞,一年的收成只能保障家裡有糧吃,他沒有任何的經濟來源,在城裡打工可以掙點零錢補貼家用。平日裡由妻子在老家照顧老人和小孫子,他在城裡打工。逢收逢種季節,他就回家忙一陣子農活兒。

在鄭勰的生活中,播種、施肥、鋤草、收割是他的主業。農村有機械耕種後,他的農閒時間被擴大,他就進城打工了,如果說拉運電器是他的生活日常,寫詩無疑是他的另一種形式的播種、施肥、鋤草、收割,詩歌是他精神生活中的莊稼。

鄭勰的詩和他的人一樣,簡潔、樸實、樂觀、真誠,詩歌語言風格鮮明,情感飽滿,自然流暢,在隴東詩壇也是獨有一面的。鄭勰的詩,從題材上說,面兒很寬,也很窄。說寬是因為他既寫農村的(春)風、(柳)花、(冬)雪、(秋)月和田地裡的莊稼,也寫城裡的打工生活。說窄是因為他只寫自己熟悉的,自己所見到的,自己所想到的,自己所感受和領悟到的。他很真實,也很真誠,他的詩也很真誠,真實,這是難能可貴的一種品質。

但鄭勰的詩也並非平常所見的一板一眼的那樣,也有很多調皮的地方,也有很多讓讀者眼前一亮的地方。比如他在拉貨途中遭遇到一場猝不及防的暴風雨,他寫道:“早晨跟隨太陽一起散步/身旁是暴雨沖洗過的翠柳/漫步高鐵的路基去看風景/意外邂逅了一條從天而降的河流”《從天而降的河流》通過這幾句詩,詩人的語言張力、才情可見一斑。

“迎著水花的波瀾去找源頭/形影相隨的還是水流/溼熱的空氣漂浮在身邊和頭頂/水的源頭一定是天河的某個缺口”《從天而降的河流》

“你這霸道的玩意好可怕/佔據了我的眉毛臉蛋鼻子和下巴//狠聲抓一把看似像棉花/迎面而來聲勢浩大//小花小草喚醒了你的記憶/洶湧的浪花歸於花草下//你這空氣中的精靈/飄滿了整個春天的圖畫”《柳花飛》

“短袖和棉襖同時行走在街頭/小草興奮的抬頭挺胸/這時曬太陽真的是一種享受/消毒取暖進入美夢//大風過後寒氣吹得人發抖/是仇家下的魔咒/虔誠的拂去烏雲/漏出陽光和白雲/還有垂柳的枝條隨風起舞”《春寒》

“拔完玉米地裡最後一顆青草/兩腳泥土,懷揣了幾個核桃/我以為這就是田園的味道//帶上這些清香的珍寶/去攪和城市的繁華與蕭條/用一花盆裝盡思鄉的念想/讓它長出無名的小草/伴隨我在都市流浪/尋找一份寶藏”《遠行》

“今天鎮上逢集/奶奶抓了一窩小雞/爺爺抱著孫女看稀奇/紙箱子裡的雞娃子嘰嘰嘰//孫女萌萌懂懂看世界/滿眼的新鮮充滿了好奇/揪了根小草喂小雞/掀翻紙箱子滿院子的雞兒嘰嘰嘰”《小雞嘰嘰嘰》

“我追隨傍晚的陽光/去追趕家鄉的粽葉飄香//路漫漫,思念已久的小鎮就在前方/敞開心扉享受風微涼//繁華的街道飄來陣陣的幽香//在夜市補充一點營養/眺望前方家鄉的方向//風塵僕僕的匯入平坦的小道/美麗的村莊看見了我微笑的臉龐”《粽葉飄香》

“站在田園享受大自然的風韻/迎面撲鼻全是泥土的香味/種上小麥和我的一份誠意/黃土地的感情和詩人一樣細膩//蓋上雪白的被子隔絕一地的涼意/春風吹醒了復甦的心/拔節開花聲聲不息/麥浪滾滾牽動著遊子的心”《遊子的心》

“樹葉嘩啦啦從頭頂落下/好似大海里的浪花/翻滾跳躍來到了我的腳下/撫平大地的坑坑窪窪//樹葉為什麼不一起變黃/站在高處嘻嘻哈哈/滿天飛舞就像新疆的棉花/輕輕地飄浮在枝頭和花下”《秋雪》

……

隨處可見的奇思妙想,瞬間能將讀者帶回那個天真、無邪、純真、夢幻、多彩的世界。

今年的中秋剛過,收割秋天(秋季作物)的時間就到了,鄭勰回老家忙農活去了。鄭勰今年在老家種植了三畝玉米,繁重的勞作之餘,他忍不住對收穫的玉米的讚美:“黃土高塬的玉米佔據了大半土地/一排排的方陣好似威武的大將軍//收割機的轟鳴唱出了農民心中的甜蜜/玉米的清香已嵌入我的心裡//我剝開玉米杆的果粒取出金黃的童心/一個個鮮活的小精靈被聚在一起//小傢伙們正在享受太陽的沐浴/一聲聲歡快的歌聲又在我的耳朵邊響起//哎呀,哎呀!我們這是到了哪裡!”《玉米粒這個小精靈》每一粒莊稼都是他懷裡的孩子,是有溫度、有情感的,是真切的,更是真實的。

收了秋,緊接著要種冬小麥。秋收後,連天的陰雨拖了一週時間,雨後種上冬小麥他才舒了一口氣。鄭勰給我發消息說:“忙不完的活兒/累得受不了/有錢了住你對門兒/看城裡的生活什麼樣兒!”我寧願把這短信當作一首詩來讀,短信沿襲他一貫作詩的風格,讀起來輕鬆、明快,讀後心裡似乎沉甸甸的,這就是詩的力量,這也是鄭勰於隴東詩壇的份量。

就在我寫下這些文字的時候,收到鄭勰發來的知信,他說他想置一臺舊電腦,想申請個公眾號,在公眾號上寫詩……我知道,詩歌已溶入他的血液,已深入他的骨髓。

對於鄭勰,我想這是一種現象。他是西北農民的縮影,他是隴東打工詩人的縮影。嘗試只寫鄭勰,或只寫鄭勰的詩,都是徒勞的、單薄的,只有把鄭勰和他的詩緊密揉在一起,再溶入故鄉的風雨,生活的艱辛,人生歷程的甘苦,這才是真實鮮活、獨具魅力的。正如鄭勰的老同學王曉珠所言:“他是為詩歌而生的人!”

最後我想說,在鄭勰的身上,我看到西北農民的純樸和頑強,讀到了隴東詩人的痛和樂,他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情懷的男人,更是一個把故鄉扛在肩上心中有遠方的打工詩人。

寧縣鄭勰:一個將故鄉扛在肩上的打工詩人


鄭勰在勞作之餘用手機寫詩

寧縣鄭勰:一個將故鄉扛在肩上的打工詩人


鄭勰詩箋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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