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商往事:一个家族的时代潮起潮落

温商往事:一个家族的时代潮起潮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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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0年初夏的黎明,一阵阵的汽笛声,划破了甄江水面上的宁静,在这条贯穿浙江南部的大河上,停泊着一条甲板上挤满人群的客轮,它的出发地是温州,目的地是日本。

瘦小的温州人永嘉人陈光,也挤在甲板上的人群里,吃力地向给他送行的伯父和堂兄们挥着手。

陈光的家乡温州,是一个三面青山。一面朝海的城市,“七山二水一分田”的温州,耕地资源严重不足。人均面积仅为全国为1/4,出现“平阳讨饭.永嘉逃难”的落后局面。晨光自幼父母双亡,寄养在大伯家里,家族十几口,仅有二亩山田和百株番薯藤园,起早贪黑,仍不能温饱。

而一海之隔的日本,在明治维新之后,经济快速发展,1918年又实行对中国人入境免签政策。因此,一批又一批的温州,开始挤上的轮船,前往陌生的日本。只有十几岁的陈光,也加入东渡谋生的人群。

日本并不欢迎中国劳工,而且免签政策规定,入境者必须携带30日元以上旅费或等值商品,因此陈光这些劳工只能伪装成卖雨伞帽子的小商贩入境,还要遭受被称为“包客”的蛇头中介们的盘剥,但为了逃离瘠薄的土地,改变贫穷的命运,这一切似乎都值得。

日本企业喜欢用华工,干的时间久,工资却比本地工人低30%,但对于陈光们而言,着一天工资可以抵上国内半月以上的收入,因此,尽管日本从1899年就开始实施排斥华工的政策,但华工人数依然稳步上升,在1922年达到了17000人,其中近5000人来自浙江温州和台州等地区。

然而,1923年关东地区的一场地震,给这些劳工们带来了一场意想不到的厄运。

当年地震为里氏8.1级,东京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造成44万栋房屋烧毁,14万人死亡。日本民众对政府救灾不力极为不满,军部好战分子伺机推翻内阁掌控了政府。为稳定民心,日本军部大肆制造谣言,称中国劳工得罪了天神,导致日本列岛下面一条鲇鱼翻身才引发了这次灾难。

民众的怒火迅速转移,手持刀棒的学生、浪人、军警,四处寻找中国劳工,最终近700名中国劳工被惨杀,其中90%为温州人。陈光住的那座破旧厂房,也在一天深夜遭到了数百名日本浪人的围攻。自小机警的陈光,躲在了厂房的地下货窖里,才逃过一劫,而他的表叔和另外十五位同乡,全部在当晚遇害。

有幸逃跑的陈光,却没有回到温州,而是跟幸存下来的同乡,途径厦门,新加坡,马赛等地,在1923年底来到法国巴黎,继续打工谋生,而一待就是三十五年,这期间什么样的苦活累活都干过,洗盘子,扛袋子,拉车子,卖皮夹子,被警察关押,被打掉门牙,甚至被狼犬追咬,对陈光而言,浪漫的巴黎,并不比凶恶的东洋更温柔。

陈光在法国的积蓄不多,但他时刻惦记着国内的亲朋好友,于是他准备一些钱和一封信,托人从法国,途径香港,带回温州。在给伯父和堂兄弟这封信中,陈光讲述了自己离开家乡的无奈,逃离日本的凶险,寄居法国的心酸,并在结尾嘱咐:“人一定要拼,哪怕生为草绳,也要做绑螃蟹的那根”。

再后来的日子因为常年的劳作使陈光的身体越来越差,最后在1960年去世,他没有料到的是接下去几十年,他那贫瘠的故乡以一种惊人的势头,占据了中国经济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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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堂弟陈明正经历人生第一次风波。两年前,号称“永嘉三杰”的温州永嘉县委副书记李云河,在燎原农业合作社试点“包产到户”,这一政策大受农民欢迎,生产积极性大幅提高。于是,1957年李云河在《浙江日报》上发表了调查报告《包产到户是解决社内主要矛盾的好办法》,成为全国第一篇公开论述包产到户的文章。

已经做到乡党委书记的陈明,对包产到户政策非常赞成,更是在辖区内积极推进。然而,一张针对李云河和包产到户的大字报,很快将众人的热情浇灭:“自己讨个老婆姓包,李家三兄弟讨的老婆都是包、包、包”。《人民日报》也旗帜鲜明地点名温州方案,“犯了离开社会主义道路的原则性路线错误”。于是,李云河在干部会议上被划为右派分子,陈明也被免职,成为了批斗对象。

后来陈明也离开了人世,陈谢国也彻底陷入对人生前途的迷茫之中了。在农村劳动的那些日子里,叔父陈光的经历和草绳的比喻。总会给他一些勇气和耐心。到1977年,终于有一股暖风。让他重新振作起来。

1976年,国家结束了长达二十年动荡,第二年,邓小平恢复了高考,成千上万学子奔走相告,而温州金乡镇的群众们,更是群情振奋。恢复高考后,金乡人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么多大学要招生,肯定缺少足够的校徽”。

于是,只有8万人的金乡镇,涌现了700多家商标厂。宣传资料通过“三分钱”的邮票送往各地,产品则被跑断腿的供销员一麻袋一麻袋地送往各大高校。当年金乡镇的校徽销售收入达到了100万元,销量占到了全国一半以上。没钱办厂的陈谢国,也加入供销社大军,当他身上别满了各式校徽,在各个大学的办公室里进行推销时,仿佛挂着功勋的战斗英雄。

次年三中全会召开并确定了改革方针,一些省市还在疑惑如何推进的时候,尝到甜头的温州人已经群情激愤,而此时的中国也处于物资奇缺的时代,螺丝、纽扣、线圈等小日用品也供不应求。于是,“针头线脑”的温州人,全家出动,在家庭作坊里将一批批小产品生产出来,然后被千军万马般的供销体系推向全国。

陈谢国利用早年叔父的海外资源,接到世界杯纪念章的订单,准备自己大干一场,不少法国华侨纷纷联系到他,即使不回国也希望向他汇款做股东。

然而晴天霹雳突然来袭。1982年,中央开始打击经济领域犯罪活动,温州八大王被树立为“投机倒把”的反面典型,相继被捕判刑。其他个体户也逃的逃、抓的抓,七零八落,陈谢国也停掉了工厂建设。这段时间,温州工业增速从1980年的31.5%,陡然下滑至1982年的-1.7%。

但是这些打击并不是针对私营经济,而是那些“不过一两年,就有相当多的被腐蚀的干部”。随后,邓小平对安徽“傻瓜瓜子”也做出批示,“就那么几个人,搞资本主义再把他拉回来就是,让人家搞一搞有什么好怕的”,这为私营经济打了气。

因此,在八大王被抓的年底,陈谢国和其他1200多位“资产主义尾巴”,被邀请到温州市人民大会堂参加会议。陈谢国觉得这是再清楚不过的“鸿门宴”,他和几个朋友打招呼告别,还特意让家人准备了住“号子”用的脸盆和衣服被褥。

出乎意料的是,当天他不仅与市委书记袁芳烈“平起平坐”,还被邀请上台做了发言。会议结束后,陈谢国找到袁书记,希望把领导“讲话稿”带一本回去当证据:“这下真的给我们壮了胆,定了心,可以放开手脚去干了”。

政策的暖风频频吹来。1984年八大王相继平反出狱,1985年著名社会学家费孝通,盛赞“小商品,大市场”的温州模式,《解放日报》也刊登了“家庭工业看浙南”的头版文章。1992年邓小平南巡后,更加释放了政府对经济改革的决心。而这期间,温州人的商业荷尔蒙彻底激活。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中国,消费者缺商品,生产者缺资金,敢拼敢闯的温州人,通过发现机会,亲友集资,加足杠杆,快速复制,垄断行业。小小的温州,产生了永嘉桥头纽扣市场、乐清柳市五金电器市场、乐清虹桥综合农贸市场等十大专业市场,享誉中国。这就是温州人敢闯敢干造就的成果。

陈谢国的事业,也从三五个人的小作坊慢慢做大。凌晨两点工人下班后,陈谢国躺在车间的地铺上,看着身边的机器,开始感慨:时代真的不一样,真好。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在进入到2000年之后,留给陈谢国这种实业的好日子不多了。

1995年,陈谢国的工厂已经达到了1500人的规模,老一辈的海外关系,还有产品的高性价比给公司带来了源源不断的订单。但是到了2002年,陈谢的工厂,在利润连续三年的下降后,出现了首次的亏损。

改革开放以后的十年,中国的经济快速增长,已经过了物质匮乏的年代了。劳动密集型的低端产品竞争激烈,这也是温州工厂普遍面临的问题。而为了改善局面,陈谢国经常开着自己的桑塔纳到50公里外的茶山,去旁听城市大学里的经济课。在课上他得知了提高利润率的两个措施:产业升级生产高利润产品、加强管理降低生产成本。

而这些家庭作坊式的温州产业中,并不具备升级的产业配套。高校稀少,也缺乏技术人才,第一个方案只能被忽略。而自己的儿子陈继兴管理方面是半吊子,并不愿意继承父业。

陈谢国也曾聘请过职业经理人,但厂子里的亲戚也总会排挤外人,因此,即使“50万年薪+奔驰车+提成”的天价待遇,也没能招来高级人才。

幸运的是。陈谢国很快发现提高利润的第三个方法:投资其他资产获取天价收益。

1998年,为了抵御亚洲金融风暴的影响,国务院决定将房地产作为经济发展的支柱产业,以取消福利分房,实现居民住宅私有化,推动房产改革。

和喜欢追逐政策的温州老板一样,陈谢国也用原本计划购买原材料的资金,购买了鹿城区两处房产,结果一个月便实现了20%以上的上涨。有点吃惊的陈谢国快速出售了一套,但十天之后,当他决定以高于售价10%的价格,再重新购买一套房产时,他意识到:实业的路,回不去了。

到了2008年,象征着顶级土豪的绿城鹿城广场开盘时,处级别已经无能为力了。这时,投资地产上瘾的温州老板们,突然发现,500公里外的上海正在闪闪发亮。

2001年,《温州晚报》组织了150多个温州人,坐满了三节火车厢,专程到上海买房,时间特意选在了8月18的吉利日子。陈谢国也在看房团中,他们在上海受到了热烈欢迎,三天买下了100多套房子,豪甩5000万元。

回到温州之后,陈谢国越想越觉得买少了。于是,两个月后,一列列专机又将温州人送到了上海房地产市场,6800万、8000万、1.2亿,不断扩大的交易额一次次刷新人们的眼球。

温州购房团也开始扩大自己的版图,北至哈尔滨,南至三亚,西至重庆,东部狂扫海岸线。“将全国楼市当做满汉全席,逐一品尝”。

温州购房团的战果颇丰,所购房产价格不出半年就能实现20%的上涨,有些甚至可以达到年化200%的收益。快速上涨的房价也为温州人带来了“炒家”的恶名,受到不少普通大众的抵御,但却被地方政府和开发商们亲切称之为“价值发现者”。

因此,2008年,当他面对各种贷款优惠引诱时,果断折断了银行递来的橄榄枝。当时,美国爆发次贷危机,中国为抵御冲击,双管齐下:财政部出台了四万亿刺激政策,央行5次降息3次降准,灌溉放水。

当年,一波波不同银行的信贷人员踏破了陈谢国的门槛,希望其从银行申请贷款,金额可以超支,利息可以下调,用途可以更改,只用丢个平台公司过来就可以等钱到账。无论哪个条件都足以让陈谢国感受到帝王般的待遇。

陈谢国克制住了自己的贪欲。陈谢国朋友老叶的公司总资产仅有1亿元,但是通过银行贷款了1.5亿元,资金以承兑汇票(必须有实际贸易活动才可使用)的违规形式陆续到账,老叶准备用这笔钱来搞房地产。

老叶联合几个人拍下了温州市鹿城区一块土地,实际可用面积像个六边形,不算利息,只算土地、建安和税收,总成本就已经高达3.8万元/平米,而当年温州人均收入为3.2万元/年。但老叶丝毫不惧,毕竟该区域的房价是5.5万元/平米。

2010年,国四条、国十条、九二九新政等一轮轮房地产政策开始出台,2011年国务院继续加码政策压力,而且央行也开始释放重磅炸弹。截止2011年7月,加息3次(2010年以来共5次),上调存款准备金率6次(2010年以来共12次)。

温州房价在2011年上半年迎来了快速凌厉的上涨之后,便毅然决然地转头向下,套人无数。温州楼市的氪金标志绿城广场,从巅峰的10万/平方米跌回到了开盘价4.5万/平。机场大道上的富人区香缇半岛、中梁府,从每平方米六七万元跌到了3万元左右,直接腰斩。

2011年,温州民间借贷规模达到了3000亿元,利息也在15%以上。这些钱,一部分流向了房地产,一部分流向只有几个点净利润的实业,还有一部分在被借款人挥霍。而随后爆发的江南皮革厂黄鹤因赌债破产跑路,波特曼咖啡经营不善跑路,这些单一事件成为一桶桶燃油,倒向了信贷危机的火堆,导致最终“火烧全城”。

当年温州地区银监会公布的不良贷款率达到了5%,远超平均1.5%的水平。但实际上不少银行不良率达到了20%。温州金融机构的求援电话,很快就打给了时任中国人民银行行长的周小川,央行指示浙江相关机构出台解决方案。两个思路很快形成:一个是紧急救助,用钱摆平;另一个是不给钱,但是给政策,辅助温州自救。

一番讨论后,央行计划给予600亿有条件的资金救援,但消息刚开始吹风,立刻遭到舆论的指责,“用公共资源救助私人老板是不道德的行为”,“盲目扩张的民营企业就应该承担倒闭后果,实现自然淘汰”。于是政府只能选择放弃。

风波结束后,整个温州银行业统计亏损金额达到了1600亿元,而民间信贷亏损额也高达百亿元。大而不倒,对于做小商品的温州民企而言,遥不可及。

陈谢国几乎每天都能听到跳楼、跑路的消息:借钱的老板,互保的企业、倒钱的中介、出钱的普通人,人人自危。每次听到这些消息时,他都会脊背发凉,若不是自己早年吃了亏控制了杠杆,肯定会成为其中一员。

2013年,陈谢国接到了老叶的电话:“兄弟,我要跑了,欠的不多,但是没信心再还起来了。2009年逼着我去银行借钱,2011年又开始逼着我还钱。政策的短线操作比温州人都快,真是被搞死了。

心力交瘁的陈谢国打算彻底退休,他希望儿子把工厂再办起来,但是儿子没有答应,他也知道现在再做实业等于死路一条。

这些年房产价格高涨,导致人力成本大幅上升。没有了劳动力红利的温州,又赶上了2005年之后的人民币升值,出口业务再遭打击,建个工厂做实业,等于用打火机烧钱。

3

陈谢国的儿子陈继兴,虽然没有接老爸的班,但并没有闲着,他正在跟朋友琢磨着一些“大投资”。在2011年,他和他的小伙伴在包厢里讨论到:“目录大王可是咱们温州人,这比马云搞中国黄页都早了十几年。但现在你看看,一个默默无闻,另一个成为了世界首富,这差距就是科技的力量。我们温州人要在科技领域大发威风。”

周围人连连鼓掌叫好,他们几个人吃九山湖冰淇淋的时候就在一起玩了,也算世交。小胡去英国镀了层金后,被老爸叫了回来,陈继兴则在温州大学过了四年,另外两个朋友则高中读完就到了家里厂子里帮忙。继承父业,成为了他们共同反感的话题。

小胡的想法得到了大家的同意,而且作为英国回来的最高学历者,毫无疑问成为了项目带头人。大家当即掏出手机,一共往小胡的账号里转了100万,用于科技公司筹备开支。随后便举杯相庆:“超越父辈,来来来,干杯!”

不到两周,公司便注册完成,1000万资金也即刻到位。办公室选在了新城大自然写字楼,寓意新城新气象。8楼整个一层,装修也高档,拎包即入。上个租户是家贸易公司,亏了两年后,关了工厂、关了公司,打算提前养老了。

公司成立不到两周,但是招聘却用了大半年,依然无所收获。陈继兴几个股东并都不懂技术,小胡也只是自诩为“战略大师”。一拖两拖,英雄气就短了,科技项目就只能暂告一个段落。毕竟这些钱对陈继兴几个人而言,只是九牛一毛。于是,场地照常租用,几位股东隔三差五在公司吃吃火锅喝喝茶,继续寻找下个财富机会。

这个“机会”很快悄然而至。

2013年,互联网金融在科技大潮和政策鼓励下,平地崛起,p2p席卷大江南北。虽然挂着科技的外衣,但找钱卖钱赚差价的业务模式,不过是温州“抬会”的孙子辈。对熟悉这种套路的陈继兴们而言,也是轻车熟路。

2014年,陈继兴在杭州注册了一家P2P公司。吸取了上次招聘经验,他们分别在杭州远洋大厦、上海金茂大厦和温州财富中心,开了三个办公室,都是当地的金融CBD。杭州有技术、上海有名气,温州有资金,用小胡的话叫做一体两翼,而扎台型是玩金融的硬实力。

不到一个月,技术人员招聘完成,网站上线,公司快速投入运营。资金方面,通过招募了一百多人用电话、网络来寻找资金储户,甚至请了一些外国友人来包装科技项目。而项目源则基本是身边的朋友、亲戚公司。有时也会虚拟几个项目,空转几圈,到了2015年,这些钱大部分流向了股票市场。

高大上形象,高预期的回报,让陈继兴的公司坐上了一台喷射机。第一个一百万流水,用了两个月,第一个千万则用了两周!公司顶峰时期的日流水更是近亿元。

陈继兴和朋友们时常感慨,“我们成功了,这是父辈们想都不敢想的成就,还是炒钱赚钱快”。陈继兴也开始寻找一切炒钱的机会。很快,一本《通向财富自由之路》成为了他每天必读之物,新的业务规划也逐步形成,那就是:区块链。

2017年的一个下午,市区的一个居民楼内,五十多号人围坐在四张餐桌上,桌上摆着血蛤、猷蜢,鸭舌等地方特色美味。一位妙龄女子激情四射地演讲着:

“区块链,是一个颠覆人类的发明,这是继互联网之后最大的一次浪潮,也可能是最后一次,所以一定要把握机会。我们的币,不仅是个全球通用的钱币,更是一个生态圈,一个帝国。现在加入我们,拥有币,你就是开国元勋,你就能享受百倍万倍的增长!”

众人掌声雷鸣。一个五十多岁男人想继续询问买的是什么,但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一片欢呼称赞中。

这样的饭局几乎每天一场,列席者有市区的,有周边县区的,也有从四川组团过来的。有人带着几百万全部积蓄,有人带着几十万的银行贷款。除此之外,陈继兴和朋友们也四处演讲,几个老板也开始合力拉升币价。两个月不到,便收获了250%的涨幅。

陈继兴在高位快速卖出了手中的大部分数字币,但他并不打算全部撤出,相反,他计划在下跌一段时间后再买入托市。陈继兴的算盘是,好不容易有个新市场,要好好培养,走可持续发展的路。不过正准备大干快上的时候,他以前日赚斗金的p2p业务,却遭遇了危机。

2018年,温州瑞安人卢志建、卢立建兄弟突然跑路,引发了一场P2P行业大地震。卢氏兄弟几年间大肆投资了十几家P2P平台公司。他们在跟这些p2p平台谈判时,估值慷慨不还价,资金到位不拖拉,基本不要求利润对赌,仅有一条限制,就是:卢氏家族的公司,可以在投资的p2p平台上来融资。

按照风控要求,股东自融是不允许的,但卢氏兄弟投的这些p2p公司的老板,本来就计划找机会卷钱跑路。没想到,他们还没开始收拾包袱,卢氏兄弟就携带着各个平台借来的百亿资金,出国撒欢了。

陈继兴的p2p公司也遭受了损失,所幸规模不大,还不至于跑路。但是他也不得不掏出在币圈赚来的利润,弥补公司的亏损。当最后一笔资金汇入公司账户后,陈继兴猛抽了一口烟,吐出了四个字:“MD,骗子。”

但陈继兴追逐财富的脚步并没有停止。2018年初,有朋友告诉陈继兴EOS很可靠,会升值。他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因此,在开往会议地点的路上,陈继兴到银行办理了抵押手续,一笔笔贷款打入自己的账户,几年前的父命早已抛之脑外。

随后的几个月,EOS经历了一波凶猛的过山车行情:从4月初的40元,一个月便涨到了140元左右,两个月后又下跌到了50元,在这个过程中,陈继兴收获的是财富,还是懊悔,不得而知,就如温州商人未来的路一样。

时代的变迁是所有人无法抗拒的,温州的陈家三代人也是这样。第一代人忍受漂泊之苦却终究没有一把属于自己的钥匙,第二代人将一把厂房钥匙换成了一串房门钥匙,第三代人则把一串房门钥匙换成了一串电子秘钥。不同钥匙开不同的锁,不同的锁,则守护着不同的财富。

和陈家三代一样的,还有成千上万的温州商人:发迹于商品匮乏下的制造业,弄潮于城镇化催生的房地产、缺席了科技浪潮的互联网,迷失在荒诞的P圈和B圈。

温州模式,是由中国经济发展和温州人敢拼敢闯的特点的结合。既有偶然性也有必然性。

机遇垂青了远比其它中国人更有准备的温州人,时势造英雄。值得佩服的是温州人敢于拼搏和敢为人先的性格,这样的性格造就了他们精彩的生活。人生在于赌和拼,用自己的拼搏精神去换取事业的成功,人生的飞跃这是我们应当学习的,但是不能盲目跟风寄希望于一些别人制造出的谎言,类似币圈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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