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還能出一個程硯秋嗎?吳祖光說過的話現在聽來仍然振聾發聵

吳祖光,著名戲劇家、編劇、學者。

​吳祖光先生讓人們耳熟能詳的,是因為他的話劇《風雪夜歸人》,《闖江湖》以及改編的評劇《花為媒》和拍攝《梅蘭芳舞臺藝術》、《程硯秋舞臺藝術》。當然,還有一樣就是,他是評劇一代大師新鳳霞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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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鳳霞吳祖光夫婦

吳祖光先生一生,致力於對戲劇的改革創作,所以他是一個非常懂戲的人。他非常喜歡程派藝術,並且拍攝導演了程硯秋的電影《荒山淚》。

其實,對於程派的逐漸的偏離軌道,不是從現在有很多人詬病的。當年,也就是程硯秋逝世25週年的時候,文化部門邀請了很多的著名戲曲專家學者,來談論程派藝術。當時很多的那些著名的戲曲專家學者,他們再談到程硯秋先生的藝術如何超凡脫俗,非凡和高超的時候,就對當時的戲曲現狀表示憂慮。

吳祖光先生就是其中一位,他從另一個角度談了程硯秋藝術,為什麼今天的狀況非常的令人不容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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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祖光先生

他說:當年國家要給程先生拍一部電影,當然,開始的時候程先生是不大願意的,他自己也說:“我不想拍,你看我這個樣子”(指他身體的發胖)。當然作為導演的我也沒有多大信心。但是當時的國家一位領導人非常喜歡他的藝術,在他的力勸下,程先生終於答應拍這部電影。但是開始的時候他不想拍《荒山淚》,而是想拍《鎖麟囊》。但是因為種種原因和當時的環境,《鎖麟囊》是絕對不會拍的,所以選來選去還是選拍了在政治上比較靠譜的《荒山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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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派名劇《鎖麟囊》

吳先生說:過去我也接觸過一些演員。但像程先生這樣有那麼多知音的人似乎還不是很多,他在體育界文化界,甚至政界都有很多的知音和戲迷。在觀眾中,他的臺緣之好令人不可想象,因為很多人喜歡程派以後就成了他的忠實鐵桿,一輩子的戲迷。

我最早是不大喜歡青衣的,開始被旦角兒的演唱征服,是從拍梅先生的電影開始的。後來就是拍攝《程先生的舞臺藝術》,也就是《荒山淚》這部電影。我覺得至今為止,旦角的頂峰還是程硯秋的藝術,我希望今後的青年一代超過程硯秋的水平。但是現在看,有些不太現實和不太可能了。因為水平差得太多,根本就不能放到一塊進行衡量。我說這話有些人就可能不愛聽。“四大名旦”里程硯秋最年輕,他也成功地吸收了前人的成果,結合自己的特點有所發揮,所以促成他的成就最高也最好,這也是符合客觀規律的。當然,他的個人天賦天分高也是一個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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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硯秋主演的戲曲電影《荒山淚》

像程硯秋這樣的超級天才,我看,多少年也難出這麼一位。他不但在技藝上、唱腔上、對藝術的理解上高人一籌,而且他的思想也非常的開放和超前,不是那麼墨守成規,僵化古板。他的藝術既繼承的非常全面拔尖,厚實且有深度,而且,他又能發展和拓寬京劇旦角兒藝術的範圍視野,當然,還是那句話,發展也是靠全面良好的繼承做基礎和支撐的。

有這麼件事情,非常能說明程先生在音樂上的天才非人可比。有一段時間他的演出不多。於是,經常到我的棲鳳樓大院兒來,找他的好友音樂家盛家倫。程先生虛懷若谷,目的也是希望在藝術上他們互補長短。從這點來說,程先生是沒有什麼門派和藝術的偏見的。什麼樣的藝術好,他就會吸收什麼樣的藝術,融入他的唱腔中成為新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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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劇大師程硯秋

盛家倫後來對我就說:“程先生是很了不起的,他在音樂方面的知識極其豐富,而且能善於吸收和發展。有一次我就問他:你能不能把西洋音樂裡的一些元素,吸收改編到京劇的唱腔裡去?程先生沉默了一下,說:那我試試看吧,看看行不行。於是我就用口哨,吹了一首英國民歌《夏天裡最後的玫瑰》,程先生聽完,略一沉吟,就輕輕地哼唱出一曲,令人感到奇妙的是,這首曲子是這首民歌的旋律和京劇非常好的融合到了一起的產物,相融相和,毫無突兀”。據說程先生這種本事。京劇界,只有王瑤卿和程硯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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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1年 華君武與冼星海(右一)、盛家倫(中)在延安魯藝

從這點來說,程硯秋所創立的程派藝術,也都是吸收了很多別的藝術的精華和長處為我所用,所以他的腔特別的悅耳動聽,出人意料和雋永持久,讓人回味無窮。

我和程先生接觸的時間不長,就是拍攝《荒山淚》這段時間,大約半年左右。在這短短的半年裡,我向他學習了很多東西,有藝術上的人品上的,使我身心受益,印象深刻。他對藝術的嚴肅性和嚴謹的態度也給了我很深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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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硯秋的電影《荒山淚》

《荒山淚》這部電影很多唱腔身段場景是重新改寫的。這些都凝聚了程硯秋的心血和創造。我從這件事上就能看出來程先生在藝術上的高超功力,身段和唱腔重新寫重新編絕非易事,等於新編了好多的東西。京劇在二三十年代,出現了很多的大師級藝術家,但是像程硯秋這麼全面的藝術天才,是很不多見的。

吳祖光先生說:在藝術上我說不出什麼更新的東西,但我有一點感想和疑問,那就是為什麼程硯秋那個時代能出那麼多表演藝術家,而現在按理說條件都很優越了,今天的戲校比過去的科班那不知道要好了多少,當然這種好是不打罵了。就是老師稍微的言語重點,也許學員還不高興呢。但是為什麼出不來“四大名旦”“四大鬚生”?我看還是太舒服了,什麼事兒都是有他辯證的一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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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霸王別姬》中就戲班打戲的情景

打確實很殘酷,但是卻出人才!不打確實很舒服,但是卻把人養懶了,藝術難以得到保障!另一方面,現在的劇團“大鍋飯”也把人吃懶了,演出掙不掙錢都有工資拿,出力多少不講,都是平均主義。這樣的環境,能出來程硯秋這樣的大師嗎?不可能啊。大家說這是不是事實,我看就是這麼回事兒。

假如程硯秋處在這樣的時代,即使他很有藝術天分也會由於環境和其他各種原因而平庸了,那絕對成就不了他那個偉大的程派藝術,這是絕對的,也是非常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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