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生活在陰溝裡，但依然有人仰望星空。——《少年的你》

《少年的你》上映三天了，不少朋友去看了，回來強烈安利我一定要去看。

其實，這部電影，從定檔，換擋又終於定檔，幾次熱搜，我早就知道了，而且也瞭解這是一部關於校園霸凌，關於成長，關於救贖的電影。

我還沒做好心理建設要去影院觀看，從發出來的預告和影片片段裡，我隱隱約約看到了自己多年前的經歷，就像拼命壓制在黑暗裡的魔鬼，頃刻間湧了出來。

一

言語似箭，戳穿靈魂。

我很少告訴別人，自己也曾是校園被霸凌的一員。

《沒有秘密的你》中有一個故事，女孩趙美彬給同學李佳兒起外號，召集大家孤立她，欺負她，並且在網上散佈她的惡搞圖片。起外號在校園欺凌中是最常見的，有些甚至已經可以上升至“人聲”攻擊。

90後一代的校園時光裡，最常見的也是起外號，或者造一些謠言詆譭別人。被放養長大的鄉下男孩女孩，沒有法律的觀念，沒有制度和道德的觀念，有的，只是好玩好笑有趣，而且能獲得別人的關注，有成就感。

我上小學時是2000年，因為個子小，於是被叫了無數的外號，幾乎一個比一個難聽。甚至那些孩子還學會了反諷，有一段時間叫我“一米八”。因為有顆牙很突，像虎牙又像齙牙，於是也被調笑。

起外號是其一，其二是“亂扣帽子”。具體表現是有了錯事算你的，有了壞事也算你的。比如，班裡的掃把或垃圾桶被他們搞壞了，是你弄的；誰被惡作劇潑了水，最後會被推到你頭上；誰和誰好像早戀了，老師問起，最後會變成你和那個誰（另一個被欺負對象）。

另外，他們會守在校門口，往你身上扔石子，搶你的書包，甚至撕掉你的作業本。

對，這些我都經歷過。

哪怕如今十幾年過去了，那些人的話，還像利箭一樣，深深紮在心裡。想忘掉的時候，總有某些契機，讓你想起來。

圖/《學校2015》

二

邪惡之手，擊倒的不止是身體。

看到陳念被欺負的時候，我很難受。就像大傢伙說的，恨不得跑進屏幕去幫她打一架。但是打一架就真的能完事了嗎？並不能吧。

小學時，我們的學校離村裡有點遠，所以要騎自行車上學。第一年時，是堂姐載我去，我還不知道這條路，會在未來幾年成為夢幻一般的存在。

第二年我開始自己騎車。00年代的鄉村，還是泥土路，一到下雨天，路就泥濘不堪。力氣小的人只能拼命瞪，而遇到上學高峰期，很容易被濺一身泥。

有一回，在經過一個水坑時，後面來了一群男生，於是被那些人故意竄車，順被推倒水坑裡。那還是一個冬天，南方的冬天本就溼冷，溼冷的外套，穿在身上的感覺，還清晰如昨。

他們沒有一個人對我關心一句，更不會道歉。而且我人微言輕，不會對他們造成什麼傷害。

我記得很清楚那天下午，我穿著溼冷帶著泥土汙漬的衣服褲子，坐在教室裡瑟瑟發抖。除此之外，還要忍受來自同班同學的嘲笑。

很多年後，我看了一部韓劇名叫《學校2015》，女孩在學校被欺負、霸凌，她們向她開玩笑，往她頭上砸雞蛋、撒麵粉，而她只能忍氣吞聲，甚至選擇了結生命。我當時很慶幸自己足夠堅強，也足夠爭氣地活到了如今。

上學路上被堵、被扯頭髮、在你的書上亂塗亂畫，霸凌者總有千百種方法讓你生氣，讓你委屈。我遇到過的，還有很多影片中出現過的，自行車輪胎被扎破。有很多次，我只能推著壞了的自行車走回家，母親很無奈地又要給錢修車。

後來看《悲傷逆流成河》，每一次想起女孩被欺負的樣子，都覺得這個世界不會再好。將近二十年前，我所經歷的事，一直都沒能停息。

霸凌者的每一次伸手，都帶著邪惡的氣息，你逃無可逃。

三

相比他們的反抗犯罪，不應該更關心他們為何反抗嗎？

韓劇《憤怒的媽媽》中，女兒在學校受到欺負，媽媽假裝成女兒的同學，保護女兒。不得不說這是個清奇的法子，但是能做到如此的又有幾個人，而且又怎麼能保證母親不會和女兒一起被欺負呢？

《少年的你》結局上了熱搜，大家都覺得這是一個圓滿的結局，我想，如果不這樣結局，校園霸凌的出路在哪裡呢？

彼時，我也不是沒有過反抗。我告訴過家長，告訴過老師。欺負我的同學，他們爸媽拿著棍子追了他們幾條巷子，老師只是罰站過幾次，也就不了了之了。過後，他們依然會變本加厲地欺負你。

有好幾年，我都覺得是自己倒黴，活該生成女孩子，活該被欺負。可是哪是自己的錯，明明是他們不講道理，是他們惡霸。

“那你後來怎麼樣了呢？”曾經室友聽說我的故事之後問到。我當時笑笑，攤手道：“就現在這樣了。”

其實我沒有告訴她的是——後來，我學會了反抗，我學著另一位女同學，留長了指甲，剪成尖尖的模樣，每次他們欺負我是，我就伸手抓一把，他們的手會被我抓出血痕。我也會生氣地將他們的書本扔出教室外。起初，他們會向老師告狀說我弄傷了他們，但顯然老師是瞭解自己的學生的，不會偏袒他們。

等到高年級時，終於再也沒人敢明目張膽地欺負我了，並且因為我的成績優秀，開始巴結我要抄作業。

很慶幸當年的自己沒有那麼偏激，也沒有犯下什麼過失。霸凌者是遇強就弱，所以只有自己變得強了，才不會有人敢來欺負你。

我很同情陳念和小北的經歷，也感謝他們的出現，讓自己重新審視多年來一直梗在心頭的結，得到了紓解。

希望人們在觀影，關注這部片子，關注這個話題的時候，不要總是糾結在他們以犯罪的方式反抗，而多思考他們為何要用這種方式。如果當初就有光明路可以走，誰願意走一條不歸路呢？

寫下自己曾經的經歷，並不是一個愉快的過程，但是，我願意以自己的微小經歷，來喚醒人們對於校園霸凌的關注。能走出來是我的幸運，但是我知道還有很多被欺負的孩子，走向了另一種灰暗的人生。

記得曾經的不好，才會努力嚮往光明。因為有過曾經，所以才會想要對這個世界更溫暖些，更溫柔些，讓更多人不再受傷害。

2019/10/28 當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