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湘都市報記者 王智芳 通訊員 胡奕
“嘭”的一聲巨響，打破了長沙市開福區四方坪某小區的寧靜。附近居民聞聲趕到現場，一個年約七八歲的孩子倒在血泊之中。周圍群眾猜測孩子是意外身亡。事情過去4年，小區的老人們偶爾還會談起那一場悲劇，然而，事實的真相卻不是善良人們猜測的那麼簡單。
11月12日，三湘都市報記者聯繫長沙市開福區檢察院，厚厚的案卷下是一個令人揪心的悲劇。
【案發】幼童墜亡，鄰居猜測或是意外
2015年11月3日下午4時許，陽光散發出慵懶的溫暖，對於居住在長沙市開福區四方坪某小區的居民來說這不過又是平淡無奇的一天，老人忙著接孩子放學回家，街邊的商鋪生意冷清，老闆踩著暖爐正在打著盹。
“嘭”的一聲巨響，打破了整個小區的寧靜。
居民們聞聲趕到現場，只見一個年約六七歲的孩子倒在了血泊之中。好幾個人掏出手機報警，等民警和醫護人員趕到現場後，孩子已經沒了生命體徵。
“這不是住在這棟421房的小志嗎，這娃命真苦。”“對啊，幾年前父母離異，他被判給了父親，父親娶了繼母又生下了妹妹。”圍觀群眾中有人認出了死去的孩子，紛紛為孩子感到惋惜，幾個老人抹起了眼淚。
孩子為何會遭遇不測，著急聯繫其家長的小區居民們猜測，“正是調皮的時候，肯定是不小心掉下來的。”
不久後，小志的繼母肖美麗（化名）來到了墜樓現場。望著倒在血泊中的孩子，不哭不喊顯得十分平靜。在簡單回答了公安人員的一些提問後，她便呆坐在一旁，不再作聲。
【回應】繼母稱，不小心讓他掉下去了
小志是意外身亡嗎？
調查民警很快在現場勘查中發現，小志所住的16樓天台圍擋上有小志的腳印，但小志的身高與天台圍擋相差二十多釐米，他是怎樣爬上去的呢?
通過調取小區電梯監控，民警發現案發前小志獨自乘電梯上了16樓天台。在小志到達天台兩分鐘後，繼母肖美麗也乘電梯到達了現場。這對繼母子在天台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小志的死是否和她有關聯呢？
“當天中午我和他說，下午放學回家如果家裡沒人就去樓下玩，但孩子說想去頂樓玩，我沒在意。”肖美麗面對民警的詢問，很平靜地回答著。她告訴民警，小志8歲，2個多月前才和他們住在一起。事發當天下午，到了放學時間她看小志還沒回家，就到頂樓去找，看到這孩子果然在頂樓天台上翻欄杆。
“我就大聲制止，但他不理我，我想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聽話，決定嚇一下他。我就稍微往外用了一下力，沒想到他就掉下去了……”說完，肖美麗低下頭，像是沉浸在悲傷又或者是負疚感中。
【反轉】目擊者稱，小男孩系被推墜亡
案件查到這兒，肖美麗已經涉嫌過失致人死亡。
就在民警對肖美麗問完話後的當晚，一名女子主動找到派出所，說她目睹了案發時小志墜樓的全過程。案件有了新變化。
證人王女士居住的地方位於案發小區的A棟，恰好與小志墜樓的B棟相鄰。案發當日她正在家中辦公，看到B棟16樓天台東南角位置一個小男孩正在試圖爬上圍擋，但他個子太矮爬不上去。
“我當時看著很著急，孩子的處境太危險了。”王女士回憶，正在這時，一個穿白色上衣的女子出現在孩子身後，把孩子左腳抬起，讓他大部分身子懸在了圍擋外。當時男孩左手抓住圍擋上的鐵欄杆，右手在空中揮動，下半身搭在圍欄上，情況十分危急。“過了不到一分鐘，白衣女子將小男孩往圍擋外順勢一推，男孩往外一翻，掉了下去。”王女士對白衣女子進行辨認，她正是小志的繼母肖美麗。
【真相】繼母為迎接新生命故意殺人
過失致人死亡變成了故意殺人？但要以故意殺人定肖美麗的罪證據似乎還略顯單薄。
長沙市開福區檢察院在和公安機關前期溝通後決定迅速啟動提前介入機制，引導偵查。鑑於案件前期關注度高，社會影響大，檢察機關要求公安機關在蒐集證據時，特別注意程序規定，訊問肖美麗時必須同步錄音錄像，現場勘查、搜查物證時也必須有見證人全程在場。同時，考慮到現場唯一目擊證人的證言是本案的關鍵，公安機關根據證人王女士的證言進行偵查實驗，調取案發當日的氣象數據，以確定其證言的合理性和客觀性。
另外，檢察機關發現肖美麗曾在供述中透露想生二胎，這是否就是作案動機，也需要進行充分的背景調查。民警在根據檢察機關的建議補充偵查後，將案件報送檢察院審查批准逮捕。
經過檢察機關的審查，一起駭人聽聞的繼母殺子案逐漸浮出水面。“肖美麗在與小志的父親生下女兒後，很想再生一個兒子，但當時還未實行全面二胎政策。案發前肖美麗感覺自己懷孕了，她又驚又喜，但在諮詢計生委工作人員後，發現小志的存在使她二胎夢想難以實現，便產生將小志除掉的惡念。”該案承辦人盧明介紹，案發當日肖美麗哄騙小志去樓頂天台，幫助小志爬上天台圍擋，在小志身體快要失去平衡時順勢將他推下，她為了迎接一個生命的到來選擇終結另一個無辜的生命。
最終，肖美麗以故意殺人罪被開福區檢察院批准逮捕，後由長沙市人民檢察院提起公訴，長沙市中級人民法院以故意殺人罪判處肖美麗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記者手記 】
請善待生命
案子辦完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我們翻看肖美麗進入看守所前的體檢報告時發現，她並未懷孕。
這個狠心繼母殘殺孩子的理由從一開始就是一個誤會。我們不知道被鎖入鐵窗之後的肖美麗看到這份體檢報告時是什麼心情，也許在想後悔沒有早一點遏制自己邪惡的念頭，也許在悲泣自己的命運，也許她會想到是自己親手扼殺兩條生命，小志的和她自己的。
那個午後太陽照耀下，人間的每條路都宛如通途，放學後的小志走在回家的路上，他也許在慢吞吞地走，也許還在蹦蹦跳跳，但他不知道也絕不可能想到，自己走向的是一場荒唐的謀殺，就像他腳下的路不知道自己是最後一次承託這個孩子稚嫩的腳步。
我們同樣難以想象小志被掀下天台的那一刻，他想了什麼，有多害怕，是否本能般地喊出一聲“媽媽”，如同花葉離枝，飛星墜地，猝不及防地向世界告別。
作為執法者，政法機關可以撥開迷霧尋找真相，可以運用法律帶來正義，但卻無法挽回一個幼小而柔弱的生命。只能寄希望於這真相，這正義能讓受害的逝者稍許安慰。並警示那些望向深淵的人，善待生命，珍惜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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